7. 借书,抑郁

这栋历史悠久的豪宅,外表不显山露水,安稳地囤在蓊郁山脚下。

它不是那种金色皇宫样式的一戳就破的荒诞装潢,相反,以谢观这样世家出身的老钱身份相匹配,有些过于低调了。

为了防潮,它建在几丈高的石基上,然而推开门,颠覆想象。

客厅之后,一百多级又宽又长的平齐台阶,台阶上铺满漆红地毯,经过平整的缓冲之后,左右分开通往楼上,三层楼的高度,每层约两千平米的面积,红色橡木柜书架一排排通天贯穿,积累了几代人的书籍陈设其上,辉煌的像座博物馆。

这里的装修摆设,一草一木,都极有格调内涵,后院更是别有洞天,泳池,泪滴状的睡莲池,草地上长满悉心培育的绿植花卉,满眼苍翠碧绿,如果逛累了,从后门的鹅卵石小路漫步出去,有海有沙滩。

最初,卉满不怎么清楚大宅布局,谢观不允许她在二楼以上走动,即便是楼下,她也处处有局限。

因为谢观的严重洁癖,在刚来的几天,她的一举一动遭到了很多白眼与呵斥。

“你脏死了,不要乱碰乱摸!”

“你的东西只能摆在你自己房间里!”

“不要随便出门!出去跟我汇报,回来后记得消毒!洗手!洗澡!”

卉满当然不喜欢跟他有接触,她住在一楼最角落的卧室,很私偏僻密的空间,也很养耳朵。

晚上夜深人静时,芭蕉叶子打在窗上,总能枕听到天风海涛音。

可外面风越静,她就越难过,不知为什么控制不住的难过,钱还没有攒够,但这似乎只是个诱因,她想不通自己的情绪哪里出了问题。

不同于前些天食欲高涨的样子,她连续好几天吃饭没定性了,没有食欲,吃了就吐,比之前吐的更厉害,走路都软绵绵没什么劲的样子。

谢观看的直蹙眉,害怕她吐的时候弄脏地毯或者家具。

“你这两天吃这么少还一直吐?”

“因为总是看到你,呕。”她说着,扶着垃圾桶又一声吐出来。

几个保姆阿姨围上前给她清理。

谢观背过身,假装没闻到难闻的气味。

过了会,她来到他跟前,刚擦干净嘴角。

“我想出去一趟。”

“跟我说什么,你没有腿?”他用尖诮犀利的声音羞辱报复道。

“是你说让我出去要经过你准许的!”卉满火大,撕扯衣角攥起拳:“那我走了!”

“回来!”

他呵住了她,看到她真的乖乖不动,很满意。

“你要去哪?”

“去买书。”

“买书?什么书?”

他觉得她又在想方设法让他头疼,楼上那么多书,够开一座图书馆了,她却存心找这个借口给他添堵。

出去一趟会带回多少细菌病毒,简直太可怕了。

“你去楼上找。”他对她不耐烦,做了向上的手势。

“你不让我上楼。”

“你这蠢货,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你这头没有记性的公猪,我来的第三天,你就说了我不能上楼!”

似乎有点印象,但那是因为那天他就她的挑食毛病起了冲突,两人针锋相对,再次牵扯出源头避孕套的问题,她怪罪他,骂他三秒男,他向她逼近想要教训她,结果她抱起地上的纸篓,冲他身上扔纸团,扔的满屋都是。

他怒不可遏,才对她那样呵叱。

“你可以上去,去吧。”别再乱丢纸团了,当然,别的垃圾也不行。

后面的话谢观果断咽下了,不想再因为此事的余毒承担后果。

卉满来到楼上图书室,简直大开眼界,繁多浩瀚的书籍组成了书墙书海,一排排沉默静止的烫金书脊闪烁着微光,让人丧失了时间感。

这里的许多书,国内国外,旧书,古书,留存着最古老的版本,就连书架下面线条流利优雅的橡木桌椅,从先人传下来都已经几百年了,被她这样炯炯有神注视着,这些装帧精美的古书好像有了生命,配合着金银花纹闪烁的节奏,沉稳律动呼吸着。

此前她只知道谢观很有钱,家族背景厉害,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再有钱跟她也没关系。直到看到这些书,这样的世家,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她被震惊到无言,莫名觉得很可怕。

她来到比较新的一排书架前,时间拨后几百年,这些都是二十一世纪以后出版的书籍了,按照规律一通寻找,发现了几本投资学的书。

她把那几本都拿下来,坐在一把黄花梨椅子上看。

这种专业书籍大都枯燥无聊,但是有一本彼得·林奇的书写的很有意思,叫《股票作手回忆录》,讲的是一个大操盘手杰西·利弗莫尔的传记故事。

能让别人为其作传,在卉满印象里那得是青史留名的赫赫人物了,所以她看的很投入,也看的很带劲。

当她飞快翻了好多页之后,发现谢观在身后看着她,吓了她一大跳。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利弗莫尔?”他对她的过激反应熟视无睹,低下头,身上带来一种雨后潮湿植物的气息,金雀花烧毁,冷杉淋了雨,现出隐隐的苦味。

这几本书都是他十几岁时就看完的了,初中时,他在父亲要求下每天写观后心得,所以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股神印象深刻。

杰西·利弗莫尔是那种神话般的人物,被视为难以越过的股市丰碑,他的人生经历大起大落,几度破产,几度崛起,最后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纸条上的遗言写着——我的一生是个失败。

他是个贪婪又伟大的人。

十几岁的谢观把心得交给父亲看后,出乎意料得到了批评。

父亲用极为严厉的语气教导他,那些话深刻强悍,尽管父亲已逝去多年,但言谈依然历历在目。

“谢观,让你看利弗莫尔的传记,只是为了证明他不值得推崇。”

“在股市交易之外,他私人生活奢侈糜乱,没有节制和约束,对于财富的挥霍无度,造成了他后来自尽的绝境,不得善终。”

“在我们家族内部,以我个人角度,我更推崇费雪、芒格、和巴菲特这一类价值投资者的处世规则,他们对外私生活检点,家教严苛,重视家庭和谐与子女教育,这与我们的家训不谋而合。”

“记住,懂得节制才会令家族传承生生不息,所以,你要学习费雪和芒格,知道了么?”

谢观从回忆中来到现实。

事实确实如此,对比费雪家族成功教育出的下一代,有序、健康、成绩卓然,利弗莫尔的下一代则显得惨不忍睹,一个儿子死在跟母亲的酒后争执中,其他两个则籍籍无名,这位华尔街巨熊积累的财富没有富过三代。

这样的天才就犹如流星划过夜空,一瞬间过去就没了,他的理论践行犹如空中楼阁。

谢观没有过多说什么,离开了图书室。

书没两天就看完了,读完过了一遍后,卉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得。

因为利弗莫尔是是股神嘛,所以他做什么许多都任由后人猜测,卉满不擅长做阅读理解,所以这本书只能说读了个云里雾里。

她去二楼还书,还完书下楼时,因为还想着福利院的事,怀着心事所以走的很慢,甚至迟钝之下有点蹑手蹑脚的。

谢观坐在客厅不动声色注视她。

生活在这样跟之前天差地别的舒适环境里,他不懂为什么她反而越来越消沉抑郁了。

她这些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都不惬意,甚至,还很急躁。

她做交易时会爆粗口,激烈拍电脑,好像那样能唤醒它们的斗志一样。

谢观请了私人医生过来,医生借着跟他下国际象棋的名义在客厅暗暗观察了很久,躲到隔音密闭的书房里对谢观抱憾道:“产前抑郁症。”

“很严重么?”谢观直视医生,又补了句,“会不会影响胎儿?”

医生额头冒汗,被那样一双眼盯着,总觉得三伏天里,自带冷气。

“有点严重。”医生联想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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