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义山叹口气,拍拍苏畅臻的肩膀,安慰道:“你也节哀顺变吧,这里终究不是长眠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将人好生安葬了吧。”
苏畅臻像是没有听见,神色木然的伸手摸着苏酒酒的那张已经完全冰冷下去的脸,那张总是眸中含笑的眼睛此刻失去了神采,合上了眼帘,再也看不见后面的风光。
苏畅臻一寸寸描摹着苏酒酒的样子,像是要将人刻画到骨血里,此生不忘这份大仇。
郑义山只好坐在一边,看苏畅臻那张由悲痛转化到木然,然后又成了扭曲狰狞的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赶紧移开了视线。
人们都说是一夜白头,但苏畅臻却是一眼白头,不过这一会儿时间,头上的黑发全白了,本来生龙活虎一点也看不出来老态的人此刻散发出来老态龙钟之像,垂垂老矣之感,仔细看去,脸上也出现了不少细微的皱纹。
郑义山想:这人大概真的悲痛到了一种无以加复的地步了吧,也是世事弄人,若是苏畅臻积极一些,少演一些戏,这一会儿地上也不会躺着个无知无觉的身体了。
郑义山看了一下苏酒酒,突然觉察不对,对方的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腮帮子鼓鼓的。人都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脸上怎么还会有婴儿肥。
郑义山拍拍苏畅臻,指着她的嘴说道:“你看看她的嘴里,那里面有给你留下来的东西。”
苏畅臻迟钝的脑子缓缓运转了一下,慢慢消化了郑义山的话,然后才去掰开了苏酒酒的嘴。
苏酒酒的嘴里居然是塞了一团子烂布条,郑义山眼疾手快取了出来,抖开一看,上面是一封血书:魔教内乱,教主黄雀,女儿不孝,受人蒙骗。
短短十六个字,不仅告诉了他们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也点出了她的遭遇。受人蒙骗,受谁的蒙骗?听刚才苏畅臻的话,他应该是明白的。
郑义山将血书给苏畅臻看了,道:“你看看,这是其他人伪造的字迹,还是你女儿的亲笔绝书?”
苏畅臻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无比的阴毒:“没错,是我女儿的,没有想到·······哈哈哈,没有想到啊,我算计到最后,竟是将我的女儿给算计进去了。”
郑义山虽然觉得这人如此悲惨的遭遇也是他自作自受,但是看对方这种可怜的样子,也只能唏嘘不已。
苏畅臻将苏酒酒心口的那支利箭拔了出来,只有一些血涌流出来,由此可见,苏酒酒失血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酒酒,我是不会放过杀害你的人的,你在九泉下等着,无论是千机教,还是那一群狼子野心的,我都会送他们下去陪你。”
苏畅臻低声说道,声音虽然低,但是透露出来的怨毒在这大夏天的日子里也让人浑身冰凉。
苏畅臻将凌乱的发丝收拾到苏酒酒的耳后,将人抱起来向一间客栈走去。
客栈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掌柜的听到巨响,下意识的就将身体缩到了柜子后面,喊道:“饶命,饶命啊。”
郑义山连忙越过苏畅臻向前,对掌柜的说道:“我们不要你的命,房间给一个。”
掌柜的看着苏畅臻哆嗦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手脚并用的上了楼,将人领到一个房屋前,打开门点头哈腰的说道:“可以吗?”
“你下去吧,没事不要上来。对了,去城中最好的棺材铺子买一口棺材。”郑义山又吩咐道。
掌柜的忙不迭的下去了。
郑义山看看屋子,也没有洗漱的水,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让掌柜的送水上来。
苏畅臻说道:“你去弄些水吧,然后再去街上买一些衣服。”
郑义山看看此刻貌似已经平静下来的苏畅臻,嘱咐道:“你好好在屋子里待着,没事不要出去,这里的都是无辜之人。”
“我知道,我还没有那么嗜杀。你去吧。”苏畅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酒酒的身上,头也不回的说道。
郑义山便下去取了一些净水来,还带了一些巾帕,然后就赶紧去买衣服。
苏畅臻将帕子浸湿了,小心的擦拭去苏酒酒脸上的血迹,露出来一张雪白的小脸来。
苏酒酒长得其实像她娘,可惜她娘走的早,没有看见苏酒酒长大后跟她一模一样的样子,无论是眼睛,还是嘴巴鼻子,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
苏畅臻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都擦完之后,就又喊来了掌柜的,掌柜的弯着腰,眼神也不敢乱瞟,只好一直盯着脚边的地面,头上也不住的冒着冷汗,一个劲的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尽。
苏苏畅臻道:“你妻子呢?让她过来帮我女儿好生洗漱一下。”
掌柜的这才将目光往床上溜了一下,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里惊骇,这些江湖人也太狠了吧,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居然被折腾成了这种鬼样子。
掌柜的轻手轻脚的退出去,急忙喊来了自己的老婆子,低声嘱咐道:“那个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看那个人装扮应该是一个正道人士,想必不会随随便便的就对我们下死手的。”
他妻子也是个胆子大的,能在千机教眼皮子底下开店的,还是客栈的,谁人胆子不大。
他妻子就上楼了,苏畅臻看了她一眼,说道:“动作慢一点,不要弄疼了我女儿,她怕疼。”
掌柜的妻子还以为对方是个活人,连忙笑道:“好好好,我一定小心一点。”
苏畅臻出去之后,她就走到了床边准备给人清洗身体,但是走进了她才注意到这人身上全是伤口,连一块的好的皮肉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得罪了仇家,好生生一个姑娘就这样毁了。
等到她碰到对方的身体准备给她褪衣时,这才发现对方貌似不对劲,身体的温度未免也太低了一些,再用手一探鼻息,瞬间吓得收回了手,这压根就是个死人。
掌柜的妻子也不敢声张,看苏畅臻刚才的言行,分明就有些疯魔了,正道和邪道对于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没有一丝的区别,无非是一个名声好一点,另一个名声坏一点,但无一例外的,都是那种发起疯来会要人命的存在。
掌柜的妻子一边哆哆嗦嗦的念着佛经,一边去了衣服给人擦洗身体,其实苏酒酒身上还真的就没有多少血污,在水牢里都被浸泡完了。
但是身上那些不知道是什么刑具弄出来的伤口瞧着也太吓人了些,有些像是用烫出来的,有些则是像是被扯下来了一块皮肉。
还有一些伤口则是深可见骨,白森森的骨头差点吓晕她,好在她的神经足够强韧,终于将人清洗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