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不会魔法(五十五)而心不死

萧旬踏上了燃烧的街道,木制的房屋无一幸免全部被点燃,只有那些石制的房屋才能在火雨中幸免。

君士坦丁堡从一直以来都是西陆第一城,以规模庞大,街道宽敞,建筑精美闻名于世,此刻它更像是地狱现世人间,一切都在毕毕剥剥地燃烧,好大的房屋轰然倒塌,倒塌的废墟下传来凄惨的哀嚎。

这些房屋中都住着人啊。

不断有人从没有倒塌的房屋中冲出来,拖家带口,怀中抱着值钱的家当,在街道上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一个苍老的女人在出门的时候被绊倒,她拉住路过的萧旬的裙子,哀求着向萧旬求救。

“救救我的孙子,他还在屋子里,救救他,救救……”

“别拉住我!”萧旬怒而扯过自己的裙子,快步小跑起来。

一个年轻的男子小步窜到老人身后,伸手取走了老人腰上唯一的钱袋。

“啊!救命!疼死我了!救命啊!啊啊啊啊!”一个满身是火的人冲出房门,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但是火焰已经把那个人的皮肤全部烧焦,那个人已经没救了。

她现在没有时间在路上耽搁,她还要赶去末世拯救局,她还要回家,她还要拯救……

“救命,救命……”一个小女孩被压在了倒塌的横梁下,伸着手掌在求救,另一只手你手指抠进地面,努力想要往外爬,但是没有人理她,每个人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怎么还有空管别人?

萧旬也顾不上,她捂上耳朵快步离开,她还要拯救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又很多很多这样的小孩,被埋在废墟下面,等着她去救,等着她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恢复生产,重造家园……

可是自己当年,也是被才刚刚做到坚城科科员的司马南明,从一个地狱一般的废墟中,挖出来的……不然她也不会走上尽自己所能拯救世界的道路。

她要拯救世界,顾不上一个两个的个体,她现在一分钟也不能浪费,她要回家。

可是看见那个女孩,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躺在废墟底下奄奄一息的自己。

再救一个吧,就这一个,救完就不要再管任何求救了,事如无见,充耳不闻地冲向末世拯救局。

她转身跑回去,用力拽出小女孩,跌坐在地上。那一瞬间,她仿佛变成了曾经的那个自己,那个没有接触权力,没有站到巅峰,对拯救世界这个宏大的伟业还没有概念,一心只想着多救一个人的自己。

女孩止不住地啼哭,又似乎想要道谢,可萧旬根本来不及听女孩的道谢,甩开女孩的手狂奔起来。

但她终究不是曾经的自己了,曾经的自己不知道时间的宝贵,只要能多救下一个人,仿佛花多长时间都是值得的。现在的她,深知圣乌斯大教堂每时每刻都在崩塌,时间没流逝一点,她回家的概率都在减少。光是救人所花费的这点时间,已经让她开始心焦了。

那边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在经历如此灾难,如果她在那边的世界,她能救好多人啊……

可是这个世界,她又能救下多少人呢……

倘若她有足够的牌,在瓦西列乌撒内部摄政摄军,她大概不会发动如此清洗,而是用……也不一定,大执政官的做法,说不定是他所在的环境下的最优解,阵痛过后,瓦西列乌撒的人民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会受到特权阶级榨干骨髓的剥削。

倘若她有足够的牌,她大概也会做下同样的事,为了一个国能更加强大,这理由还不够吗?

———

萧旬再不管路旁的任何呼救,也不管路上闷头乱撞的迷茫路人,一路扑向末世拯救局。

但是好像,末世拯救局出手了。

背着标志性重盾的坚城科科员在维护治安,附近最坚固的石制房屋被临时改造成庇护所,重伤的人被他们用重盾拖着搬运,甚至科员举着重盾撑下即将坍塌的房梁,让房子里的人能够有最后几秒钟的时间撤出。

房梁轰然坍塌,科员的手臂被烧成重伤,盾牌并不隔热,金属盾面被烧得通红。

可惜他们的人数太少了。

———

穿过街道,萧旬终于来到了圣乌斯大教堂前,除了几栋主建筑,大量的建筑都在轰击中坍塌。

禁卫军的士兵和末世拯救局的人捉对厮杀,双方人员已经完全混杂在了一起,这样的战场上火铳一类的远程武器基本上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他们能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刀剑。

真是一个奇观,一条街道以外,群众在奔跑自救,少量末世拯救局的人在维持秩序,一条街道以内,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他们野兽一般嘶吼,互相把贯甲的刀剑捅入对方的胸膛,几乎每个人都是拖着残破的躯壳,像是疯子一样,完全不知道死亡也何物,只是厮杀。鲜血汇流成河,废墟上方依然流火如雨。

萧旬想向前走,想穿过战场,进入圣乌斯大教堂。

一个末世拯救局的黑甲武士突然闪身出现挡在萧旬身前,他不是要保护萧旬,而是要杀掉他眼前的禁卫军士兵。他不畏死地冲锋,却被禁卫军士兵用长矛洞穿胸口,尖锐的矛刃从背后透出,差点伤到身后的萧旬,逼得萧旬连连后退。

长矛拔不出来了,杀红眼的禁卫军士兵拔出军刀,砍向萧旬。

萧旬惊起要拔短铳,手摸到裙子底下时才发觉,储备的短铳已经打完了。

然而扬起的刀没有挥下,那个禁卫军士兵被一团流火砸中,从肩膀到腹部瞬间被烧了个对穿,刀坠落于地,血液还没有流出就已被灼干。

萧旬退后两步扶住墙壁,心脏狂跳不止。因为眼前的景象,也因为继宴会上高强度脑力消耗加上后续高强度体力消耗,以及长跑之后,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想要跌坐在地上休息一下,但是她不确定一旦坐下,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妈,怎么那么狼狈呀?”

萧旬慢悠悠地回头,看到圣塞内里格盖瑞大公站在路边,穿着白色的长裙,火焰橙红的光在她身前流动,却似乎并不能侵染她分毫。

那是一个纯洁白色的小人,干净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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