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而言,景玉对和克劳斯进行的体育活动十分满意。
完美。
下午,克劳斯先生并没有继续留在这儿,他来这里的确是要见一位旧友。
旧友住在崂山国家森林公园附近,晚上归来会晚一些。
克劳斯临走前给景玉布置了今天的学习任务,严格规定阅读笔记的字数。
“即使是假日,也不能松懈,”克劳斯叮嘱她,“宝贝,等我回来后,要看到你的笔记,或者——”
最后那些,他没说。
景玉懂了,她立正,认真向克劳斯保证,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克劳斯先生离开后的第一个五分钟,景玉仔细擦干净书桌,认真地摆好书、笔、花、摊开本子,努力创造出好好学习的氛围。
克劳斯先生离开后的第二个五分钟,景玉逐字逐行阅读书上的内容,拿着笔,小心翼翼地圈着每一个重点。
克劳斯先生离开后的第三个五分钟,景玉……
“学习,学个屁!!!”
“大过年的!高三生都能开开心心过年!!!我一个快要读大三的学生凭什么还得辛辛苦苦地写阅读笔记!!!”
准备开心过大年的景玉,掏出手机,打开绿色的、肉比学校食堂菜里还少的健康文学app,开开心心看小说。
连续订阅五章,又是五章,嘿,再订阅……
等景玉一路追到作者最新更新的时候,抬头一看。
哦豁,天黑了。
她匆匆忙忙地快速读完书,狂草一般迅速完成阅读笔记,卡着克劳斯规定的字数画上并不太圆满的句号。
晚上克劳斯不在,景玉下楼,去买现成的炒菜。
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的王及。
他看上去刚刚买菜回来,一只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大葱,差不多和景玉一半高;另一只手拎了一麻袋水灵灵大白菜,一个个比景玉俩头还大。
景玉快乐地和他打招呼:“嗨。”
王及笑了笑,看景玉要下楼,他提醒:“楼下声控灯不太灵敏了,很黑,你害怕吗?我陪你下去吧?”
“不用啦,”景玉说,“我不怕。”
王及说:“但是——”
“吼——!哈!!!”
王及话还没说完,景玉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对着楼道口吼了一声。
齐刷刷的,从上往下好几层的声控灯,齐刷刷地全部都亮起来了。
王及:“……”
“再见,”景玉笑眯眯和王及挥挥手,“新年快乐。”
王及:“……新年快乐。”
没有克劳斯管控的景玉好比脱了缰的野马、离开牧羊犬的撒欢儿羊、红太狼不在家的灰太狼。
她喜滋滋地买一杯奶茶,躲在奶茶店最隐蔽的位置偷偷一口气喝完,又心满意足地买了些简单炒菜、炒饼和香喷喷大馒头,拎着上楼。
但这个美好的自由之夜被打断了。
景玉在门口遇到生物学上的父亲,仝亘生。
对方就站在门口。
上了年纪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当初能够迷倒景玉妈妈的一张脸,也开始浮肿发胖,只留下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景玉礼貌地说:“您好,好狗不挡道。”
仝亘生就像没有听到,他皱着眉,打量着景玉。
景玉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裹着严严实实,脸色看起来不错。
他伸手就要拉:“你回来就住在这里?走,跟我回去。”
景玉避开,温和儒雅地说:“傻x。”
仝亘生脸颊上肉抖了抖,挡在门口:“再怎么说,你都是我仝亘生的闺女,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一道声音,打断了仝亘生的话。
“抱歉,打扰一下。”
楼梯上,克劳斯走上来,他金色的头发仿佛能驱赶黑暗,黑色衣服,眼睛沉静。
他走到景玉面前,打断仝亘生的话,礼貌地问:“请问你要对我的女友做什么?”
克劳斯太高了。
经常保持身体锻炼的人,远远不是仝亘生这种浸泡在声色犬马中的人所能比较。
本身就比仝亘生要高出一个头的高度,外加克劳斯良好身材造就的压迫感——
黑暗之中,他金色的头发和黑色大衣下的身材极具有攻击性。
仝亘生后退一步。
仝亘生怕了。
眼前这个人,好像一拳就能把他头打进墙里。
这个老外还会说普通话。
这更恐怖了,仝亘生甚至不敢直接骂他。
仝亘生指着景玉,用方言大声说:“脏歪人,别当是靠上个老外就上天了。放着好好里福不享,找个老外干吊货。潮吧,野巴蛋子!”
景玉啪地一声,拎着盒饭里炒饼,干脆利索地糊他一脸。
“放你爷的屁,”景玉骂回去,“回去舔你爹的蛋吧,垃圾玩意儿。”
仝亘生勃然大怒,但克劳斯的手已经护住景玉,平静地垂眼看他:“你好?”
轻飘飘的两个字。
仝亘生顿时哑炮了。
自我掂量着打也打不过,灰溜溜地走。
克劳斯听不懂这对父女刚刚在说什么,他只低头看景玉,双手握住她肩膀:“你还好吗?”
她看上去状态很差。
目光虚浮、脆弱,看着仝亘生离去的背影,视线中充满着伤感。
很少得到过父爱,父母早早离异,她独自跟着外公和母亲生活,而母亲却因为身体不好早早过世……外公也过世,只剩下她孤苦无依地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亲人,背后没有支撑,前途全是茫然。
独自在外求学,父亲却又临时反悔,断了生活费供应,只能努力打工,而兄弟姐妹享受着父爱,甚至还来她面前故意炫耀。
在小龙的成长过程中,她是否也曾渴望过父爱?
方才面对仝亘生的时候,景玉还竖起尖刺;而等对方离开后,现在的她看起来却如此遗憾,无助,像是要挽留什么。
克劳斯安抚地触碰着景玉肩膀。
景玉将脸埋在他衬衫上,抓紧,难过地喘了一口气。
“先生,谢谢你,”景玉抬起头,惆怅地叹口气,她视线注视着黑暗的楼道,悲伤着倾诉着内心难过,“我辛辛苦苦等了十分钟、花了十二块钱打包的加肠加蛋加辣条超级豪华版炒饼啊呜呜呜呜!我一口都没有吃!全砸那垃圾脸上了,我的炒饼呜呜呜我的十二块钱……”
克劳斯:“……”
为了拯救一只悲伤而又饥饿的龙,克劳斯亲自陪景玉去了炒饼摊子,点了一份炒饼。
还破例,给她买了一杯奶茶。
在等待炒饼的空隙中,克劳斯温和地询问景玉:“小兔,你晚上和对方说的方言,都是什么意思?”
通过他的声音,景玉看出克劳斯虚心询问、学习的态度了。
关于克劳斯先生喜欢学中文这件事情,景玉感到格外的欣慰。
毕竟脏话也是语言艺术中的一部分,而如何攻击别人,也是文化中的一部分。
她坐正身体,仔细琢磨一下下。
为了能够树立起共同仇恨,景玉立刻添油加醋地告诉克劳斯:“熊先生,我很乐意告诉您。那个烂人说的全是攻击您的话,他在羞辱您的身份,认为您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蛋,辱骂你蠢,道德败坏、三观不正、变态。”
“嗯,”克劳斯若有所思,他问,“所以,’潮吧’这个词汇,对应的是什么?”
景玉:“……嗯?!”
“你平时和我常说的这个词汇,原来并不是’好吧’,”克劳斯绿色的眼睛看着她,温柔地笑,“告诉我,’潮吧’对应着你上面提的哪一个词语?”
景玉:“……”
克劳斯双手交握,景玉听到他指节啪嗒响了一声,看到他苍白修长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性感,攻击,侵略性。
他压低声音,礼貌地问:
“无可救药的蠢蛋,道德败坏,三观不正,变态,在你的心里,是哪一种呢,我可爱又可怜的小龙宝贝?”
第33章 三十三颗
在大年初一还坚持开门的店铺很少,而食客更少。
毕竟很少有人大过年的还需要依靠外卖。
楼下的炒饼店开了好多好多年,景玉还在背着双肩包踢路边小石子回家的时候,它就在。
在这种地方,一个店铺能开这么长时间一定有他独特之处,而这家开在居民楼下的炒饼店优点,一是便宜好吃,二是干净。
和其他的路边小店不同,这家炒饼店面特别干净,玻璃擦的透明,没有什么烟熏出来的痕迹,桌子座位并不多,总共加起来也就十张桌子,虽然桌子很旧,但都铺了一层防烫防油桌布,椅子上也擦的干干净净,在入座前,景玉拿桌上的纸巾擦了下桌子和椅子,什么都没有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