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长哪里没看出她的小心思。
看着旁边傻乐呵的容知青,他不由提点着:“你可别搞事,不然我真扣你工分了。”
朱婆子叉腰,“小瘪犊子,我什么时候搞过事?”
小队长什么都没说,拿着笔就打算记什么。
朱婆子急了,“哎哟哟,你这是要我老命啊,我好心好意带着新来的知青干活,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想着扣我分?”
小队长拿着的笔没落下,绷着脸道:“再不去干活,我真扣你分了。”
朱婆子撩腿就往地里跑,一边跑一边嘀咕着:“小鳖孙,不就是一个小队长吗,真当自己是个官……”
嘀咕好一会,转身对着某个人喊道:“你你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干活。”
喊得自然是在她心中的大力士又好欺负的容晓晓。
高辽皱着眉头,轻声道:“要不还是我去?”
一看就知道这位婆子不好接触,想着怎么都是一同下乡的交情,能帮就帮帮。
容晓晓丝毫不在意,“没事,有大婶子带着也挺好,那我就先过去啦。”
说完,跨步就跟着朱婆子走,模样瞧着还挺高兴。
高辽看得有些担忧。
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样子,不会真吃亏吧?
焦港双手搭在头顶,“有什么好担忧?这里这么多人难不成你们还怕老婆子吃了她不成?真要敢吃,不还是有咱们在?”
想想也是,大伙都在一片地干活,真发生什么事还怕不知道?
“曼曼,我和你一组。”盛左元一脸心疼,“地里的活脏,我帮你。”
焦港厚着脸皮走过去,“盛哥,都是一个地方来的,要不你也帮帮我?”
盛左元给了他一个眼神,“闪边去。”
焦港龇牙咧嘴,打算下回就发电报回去告状。
来的时候说的好好,明明说是互相照应,怎么就知道光照应白曼了?
哼,过分!
盛左元懒得搭理他,刚要再和曼曼说话时却发现她已经走到另一个婆子边上,他抬腿就要凑过去。
他此时心里很不理解。
自打下乡后,曼曼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很古怪。
望着他的眼神没了原先的爱意,反而让他觉得发冷。
“唉,别扎堆,你们两去那边拔草。”小队长叫住他,扬声:“两个人一块地,自己找同伴,中午之前必须收拾出一半。”
当地人见怪不怪,有的手中动作不停,有的磨磨蹭蹭。
新来的知青们头一回上工,还没体验到累的滋味,也觉得拔草这种事挺稀罕,开头倒也没闹出什么事,都老老实实学着其他人蹲下,拔这地里的野草。
朱婆子回头看了容晓晓一眼,见她蹲下的样子,便催促着:“你手脚利索点,就这一块地,早点干完早点休息,你总不想顶着个大太阳干活吧?”
容晓晓乖巧点头,“朱婆婆你说得有理。”
朱婆子瞧她这样心里是特别满意,庆幸自己下手快,这知青手脚利索了,她不就能慢下来偷偷懒?
见她伸手,朱婆子也就没继续盯着她,而是开始忙活眼前的地。
偷懒也得偷偷来,前面还得做做面子活。
总不能容知青那边忙活一大片,她这边还没开始吧?
前进了四五米,朱婆子才歇了一口气,转头一望,绿豆眼瞬间睁得老大,“容晓晓,你怎么还没开始干活!”
声音特别尖锐刺耳,“你还想偷懒不成?”
容晓晓抬眸,一脸茫然,“我正在干活呀。”
举起的手上沾着泥土,她身前的野草边上已经挖出小坑,还别说,瞧着是干活的样子。
朱婆子气势汹汹冲到她身前,“你挖坑做什么?拔草都不会了吗?”
光说不止,还替她示范。
直接将那根野草给拔了出来,“瞧见了吗?这才叫拔草,我可警告你了,你要是敢偷懒,我就去大队长那举报你!”
容晓晓轻皱眉头,“我没偷懒,我就是在干活。”
朱婆子撇嘴哼笑。
整个大队,偷懒这种事她不说第一但也是前几名,还敢在她面前装疯卖傻,简直可笑了。
正要开口嘲讽,容晓晓就一把将她拉得蹲下,“朱婆婆,你听我说,现在注重的是科学种田,这拔草也得科学拔草,要有效的拔草之前咱们得分几个步骤,首先咱们得先了解它。”
说着,指着某株野草,“就比如这株野草,咱们得了解它的生长坏境、生态习性,又是如何发根、会不会结籽、种子有没有休眠期等等。”
朱婆子给听懵了,起身站起,双手叉腰又开始骂,“屁话,不就是拔草吗?老娘干嘛了解它长不长?”
容晓晓一脸不赞同,“瞧瞧,你这觉悟就不行。”
说完,又一把将她拉下。
被大力拉着不得不蹲下的朱婆子,“……”
容晓晓一副悉心教导的摸样,“你听我说,这野草除不尽,拔了这棵没多久是不是又长回来了?翻来覆去做着重复工,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的劳动力吗?”
朱婆子听得不是太懂,“拔草不都是这样?”
她拔了一辈子的草,难不成还拔错了?
“是也不是。”容晓晓很是耐心的样子,“你听我慢慢说,人类要吃饭、杂草想生存,所以我们想要控制杂草的生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跟我先前说得一样,首先咱们得了解它们……”
怎么了解?
被强制蹲下的朱婆子听着容知青小嘴一直巴拉巴拉。
明明一个个字都认得,怎么就感觉什么都没听懂?
她当了一辈子的种田人,难不成还会不懂这些野花野草?
怎么说都比城里来的知青强吧?
然而。
她想错了。
“你听我说,了解野草的特性后,再做针对的计划,比如我们可以建立一个缓冲区,来阻止杂草的生长和繁衍。”
“……阻止繁衍?”
“你听我说,像蒲公英这类直根杂草成长后是很难根除,一发十十发百,所以在成长起来之前就必须毫不留情的弄掉。”
“……直根杂草?”
“咦,这是好东西啊,你听我说,紫穗槐可是固氮作物,你知道什么是固氮作物吗?”
“……固啥作物?”
朱婆子早就懵了。
拔个草而已,怎么感觉她像是在上课?
越听越糊涂,她不由自我怀疑这几十年都是白干活的。
“朱婆子你又在偷懒!”小队长站在坡上大喊着,“赶紧动起来,容知青你也动起来,不然我记你们零工分。”
朱婆子一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我没偷懒!我这是在教她拔……不不,是她在教我拔草,凭什么记我零分。”
小队长怒了她一句,“撒谎都不知道撒,你拔了这么多年的野草,还需要别人来教你?”
朱婆子听得那叫一个委屈。
可不是么!
她老婆子怎么说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哪里还需要别人教?
可偏偏容知青巴拉巴拉的那些,她听着有几分道理却又什么都没听懂,弄得她现在是稀里糊涂,还背上一场骂。
“还有你,容知青我见你是个老实人,可别学着偷摸打诨。”小队长叮嘱着,“工分代表你们明年能拿多少粮食,想要吃饱饭还得多劳动。”
容晓晓点着头,“小队长你说得对。”
小队长挺满意她的态度。
瞧瞧,一个只知道找借口、一个乖乖认错。
又忍不住瞪了不知悔改的朱婆子一眼。
朱婆子更委屈了,“是她耽误的我,说什么要了解野草,说我觉悟不够,还说什么直什么固什么,老婆子根本没听懂。”
小队长皱起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婆婆年龄大,记忆减退了。”容晓晓往前走了一步,离着小队长更近了,“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再说一遍,小队长啊,你听我说……”
朱婆子一听到‘你听我说’这四个字,吓得是浑身一哆嗦。
想都不想转身就跑,她宁愿去干活也不愿意听她巴拉巴拉一些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不说了,还特打击人。
逃得远远,回头一看。
听倒是没听到什么,就是看到容知青不停的说说说……说得小队长也由皱眉变得一脸茫然。
她是长吁一口气,好险跑得快。
容晓晓再说什么?
当然是如何科学拔草。
说得没道理吗?
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然小队长也不会长时间处于茫然状态,而没有直接开口打断她。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声响起。
容晓晓说话的声音一顿,绽开笑容,“哟,下工啦,那等下午你再听我说。”
听得云里雾里的小队长久久没回过神。
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大太阳,这、这就下工了?
一上午做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光听容知青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