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棠将灵儿留在灵前支应,拉着素素蹑足跟着文红药与妙童,悄悄往后院去。
只见妙童搀扶着文红药走到后院围房边,朝里面点头道:“大公子在里头等呢。二公子没了,他已经伤心欲绝,大小姐好歹安慰两句,何苦这样折磨他?”
文红药的眼睛早已哭的和烂桃一样,哽咽着说道:“他不顾我的死活,还要我做什么?我只当他也死了。”
妙童连忙扯住袖子,急道:“大小姐快别说这个话。”
绿棠看出两人奸情,自然想听背后言语,朝素素使个眼色。
素素从身边捡了根柳条,轻轻在后窗上弄了个小孔,主仆二人眯着眼睛往里观看。
文红药半推半就的进了房间,妙童在门口守着。
严书钦早在房内等候,携手动情道:“表妹,是我错了。”
文红药甩手哭道:“你把我害得好苦,险些就死了,你竟忍心不来看我一看!”
严书钦见她梨花带雨,深深长叹:“表妹为我吃得苦,我都记在心里。自从你出了事,我想去探望,又怕父母察觉,误了表妹名声,只好派书辙替我去。”
“书钦哥哥,你只顾做皇家驸马,把我抛闪了去。我一个女儿家,为你失了身子,以后可怎么办!”文红药痛哭失声凄惨至极。
严书钦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流泪道:“表妹别说傻话。再过两天,圣上就会下旨,准许你与晋王的婚约。那时候,谁敢说你的长短?”
文红药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抽噎娇声道:“书钦哥哥说的容易!我父母日夜逼问我孽子是谁的,是我咬定牙关,说是元夕灯会,晋王强幸了我。为你,我谎话说了不知多少。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万一将来说破了,我唯有一死罢了!“
严书钦抱着她坐在罗汉榻上,柔声安抚道:“别害怕,这样的事情,姑父怎肯去问晋王?当初我教给你这样说,就断定此事不可能说破。要怪只能怪孩儿来的不是时候,等表妹和晋王成了亲,咱们……”
他低声说着话,凑在文红药脸上轻吻,气声柔腻缠绵。
文红药被他吻的身软体酥,轻推开他的脸,掩面流泪道:“当日我小产,侯府人谁不知道?不过是靠父母强压着罢了!下人或能畏惧不说,可绿棠、紫芫两个小贱人,哪个是省油的?偏偏晋王好色至极,三天两头将紫芫召进府去。她若在枕边吹出半点风声,晋王殿下的脾气,只怕放不过我!”
严书钦忙道:“绿棠这丫头已是命定的不祥之女,不足为虑。倒是紫芫的事确实棘手些。表妹别担心,我自会想办法堵她的嘴。现在书辙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姑父又收回了禁军统领之权,晋王没能安插上自己人,正为此不悦。你万不可因为紫芫的事与晋王殿下怄气。”
文红药听他说的与父亲相关,急切道:“父亲支持晋王,二表哥又是父亲下属。他做禁军统领也是为晋王殿下做事,殿下因何不悦?”
严书钦摇头道:“一两句话之间与你说不清楚。总之晋王殿下心细,觉得禁军握在手心里才安全。表妹对晋王,要多用些温柔贤惠手段。殿下喜欢的,你便送到他跟前去,休要失了他的宠爱。”
文红药提起晋王便是满腹满心委屈,搂着严书钦的脖子哭道:“书钦哥哥,晋王自从与我订婚,对我没有半分宠爱。他几次三番当着我的面抬举紫芫,小贱人已有身孕了!”
严书钦听闻此事,眼中不觉一寒,惊问:“真的?”
文红药哭的越发凄凉:“她有了身孕,晋王殿下定会提早接她过府,万一生下男孩儿,那可如何是好!”
严书钦慢慢将怀中人抱紧,双眸透出冰冷寒光,阴森道:“表妹放心。只要你做晋王殿下的贤惠未婚妻,其他的事我自会教你。”
文红药听他大包大揽,这才略微放下心来,羞怯怯从他怀中挣脱,侧身坐在榻上,喃喃低语:“书钦哥哥,你我都是有婚约的人,以后只能是陌路人了。”
严书钦叹了口气,拉住她一只手摩挲着,呢喃道:“好妹妹,我若与你成陌路,此生只能短折而死。那时候,妹妹要好生保重身子,别再为我流泪。”
说着话,他从袖中抽出一方水红丝绢手帕,放在文红药膝上。
那东西是二人定情之物,文红药又惊又喜,红着脸握在心口,低这头扑簌簌落泪。
严书钦走到门口,从里头悄悄栓了门。
“书钦哥哥,你做什么?”
文红药吃了一惊,欲起身时却被严书钦从背后抱住,抵在了罗汉榻边上。
“还记得元夕那夜,我府中灯会夜宴。火树银花鱼龙漫舞,也不及表妹的风姿万一。在书房里,表妹是怎么与我山说的?”
严书钦的话越说越低,沉沉气声似乎在蛊惑人心。
“表妹在那夜将身子给了我,要与我鱼水百世日夜缠绵……”
文红药有心挣扎,却念起一夜荒唐,又羞又喜半推半就,依偎在他怀里。
“书钦哥哥,我已是你的人了。你若不怜惜我,我将来还能依靠谁呢?”她流着泪反抱住男人,软软的倒在罗汉榻上。
没过一会儿,只听文红药娇喘微微,急切道:“书钦哥哥,万万不可,若是我肚子里再弄出怪物来,别说做王妃,只怕不能抬头见人了……”
严书钦脱去衣冠,俨然变成畜生,笑道:“表妹怎得如此糊涂?你家紫芫也是仗着有身孕,才得了晋王些微宠爱。表妹若早肯放下闺阁清范,以这般情趣风月,必得晋王专宠,咱们那个孽子也不必没了,说不定还能抢先诞下王世子。”
文红药被他说的羞愧无地,哭泣道:“我与你青梅竹马的情谊,因爱慕表哥才华品貌,才不顾廉耻将清白身子给了你。事到如今,你将我推给旁人摆布。早知你负了心,我还活着做什么!”
严书钦见她真急了,连忙搂抱在怀哄道:“好妹妹,我不过说个笑话,你怎当的真了?我早已发过毒誓,再不肯负你的。你休要忧心,我早备了避子药在这里,好歹依了我吧。”
房内二人随即宽衣解带意乱情迷,凤鸣吟韵不绝于耳,连门扇窗棂都阻隔不住。
外面的绿棠听得分明,不由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素素也不敢出声儿,尴尬的吐吐舌头。
趁里头昏天黑地闹得欢,她们落荒而逃。
“我的天!”跑出后院老远,素素才捂着嘴长出一口气,不可置信道:“严大公子竟然?”
绿棠连忙止住她。
前世记忆里,严书钦最擅阴谋诡计,也最能蛊惑人心。前世萧元辉谋反时党羽众多,唯独对年轻的严书钦言听计从。
原来是他在晋王府埋下了这么深的钉子,难怪他活像萧元辉肚子里的蛔虫,摸得这么透彻!
如此看来,前世萧元辉与文红药所生的小太子,血统也颇有疑惑。
可笑萧元辉自以为聪明,竟然把奸夫都认错了。自以为暗害了严书辙一了百了,还不知严书钦才是野心最大的那个人!
绿棠回到灵堂前坐下,正在思忖今后对策。忽见旁边的紫芫百无聊赖的整理衣裙手帕。
她想起刚刚文红药的话。
“三妹妹……”
不等开口,紫芫倒已经不耐烦,拖长了声音,娇声娇气道:“彩屏,去问问严府的管家,有蜂蜜燕窝汤,给我端一碗过来。我身子不比旁人,万一有个好歹,只怕晋王府不好交代。”
彩屏连忙屈膝道:“回三小姐的话,已经吩咐下去了。严家的人说,燕窝倒是有,只没有头等血燕。”
“丞相府没有血燕,怕是糊弄你呢。”紫芫的手轻轻抚着小腹,委屈的不行:“早知道就该带着过来,都是你们粗心大意,我倒没什么,连累肚子里的孩子受委屈。”
绿棠想不到她竟然将丑事当众宣扬,讪笑问道:“三妹妹这是?”
“不怕二姐姐笑话,我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晋王殿下几次嘱咐,让我小心养着不要劳累。这次严二公子丧事,原本不该来的,可捱不过伯父伯母的面子。”她摸着小腹笑道:“我尚未成亲,怕人说仗着殿下宠爱犯轻狂,只得罢了。”
月份很小,她那肚子平坦如常,却偏要做出身重体弱的模样出来。
绿棠假做亲热的握住了她的手:“恭喜妹妹。”
“我特意去崇仙观求签,神仙都说是个男胎。恕我多言,也怪二姐姐命数不祥,与晋王殿下订婚三年,殿下身边的侍妾婢女都无所出。殿下刚退了二姐姐的婚约,我就身上就有了,到底是我福气大些。”
绿棠顾不得她满嘴阴阳怪气,摸到脉象才放松了手指。
这丫头果真有了身孕。
“我早就劝过伯父伯母,早些请晋王殿下,将我婚事提前商议。偏偏严家出了丧事,将喜事搅扰了。”紫芫抿着嘴笑着,得意非凡:“殿下年近而立,好容易有了这孩子,宝贝的不得了。他怜惜我在娘家怀孩儿,怕我受委屈,就要回禀圣上,直接娶我入府。”
绿棠看着她不知羞耻的模样,简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前世的紫芫一直是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从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
绿棠从不知道,她是这样没脑子的蠢货。
“好啊,三妹妹是有福气的人。”
绿棠特意坐的远一点,生怕沾染了她的蠢。
闲话两句,严府下人送燕窝汤。彩屏连忙接过来,自己先尝了一口,这才端紫芫。
紫芫呷了两口,命人泼在廊下,手绢擦着嘴角,对绿棠笑道:“怀着孩子到底辛苦,不顺口的东西,都咽不下去。可笑严府的奴才,只认大姐姐是表小姐,拿我这个庶出姑娘不当做侯门千金。”
天下哪个侯门千金,把在娘家怀孩子当做喜事到处宣讲?在场的文家丫鬟与严府下人,个个嗤笑。
“三妹妹这话好笑。全京师谁不知道,文三小姐柔顺温良,堂堂侯门千金如同婢妾,服侍晋王殿下更衣起坐,又细心又妥帖,到今日连孩子都怀上了。”
声音尖利悠扬,原来是文红药扶着妙童的手,已经从后院回来了。
这一对“娥皇女英”对上脸,绿棠哪里插的进话去。
“大姐姐说的话,妹妹不懂。咱们做女孩的,不过是以丈夫为天,殿下等不得大礼,收用了妹妹,是殿下怜惜疼爱,有什么越礼之处?妹妹自轻自贱不曾服侍了旁人。同是在娘家养孩子,妹妹肚子里这个,倒是有爹认的。比不得旁人,怀得是见不得光的孽种!”
紫芫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直戳文红药的心窝。
绿棠端着茶汤饮了一口,余光中已看见文红药面露凶光,紫芫却还傻傻得意,觉得自己已经从麻雀变成了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