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的官吏们,形象地反应了目前大唐官吏们的心态。
一边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习惯了,依旧是放不下心中的面子来。
而且心中也都有各种长久以来形成的心理:如今的大唐疆域这么大,远超历朝历代,朝廷就是再神通广大,还能管到数千里之外的自己不成?
多的不说,就算是走最快的水泥直道,从姑苏府到长安城,没有一个月也是想都不要想。
朝廷一年能派遣一次巡查使到江南道就不错了,应付过去之后,还不是继续逍遥快活美滋滋。
只要限制住了几个出江南道的关卡,就可以安逸地呆在其中当土皇帝了。
然而,从长安城不断扩散到周边的吏治风暴却也让官吏们一个个心有戚戚,兔死狐悲起来。
所以之前的各地区官吏才会聚在一起,试图抱团取暖,先把秦怀道搞掉。
然而秦怀道直接砸出来一个超级大蛋糕,就让这些官吏们坐不住,纷纷本性毕露跳了出来。
以在座的数十位江南道州府刺史太守为例,有失魂落魄以为自己要遭殃的,有担心受怕又保佑侥幸心理,也有自以为已经成功示好抱上秦怀道大船,对于其余人不屑一顾,甚至巴不得这些所谓的同僚倒霉不要继续和自己分蛋糕的。
各种心思,千奇百怪,都在这一刻反映了出来。
即使是在座之中隐为领袖的苏州府太守王延龄也是忍不住手一抖,上好的陶瓷茶碗直接掉落在了地上,摔成无数碎片。
“跨擦!”
清脆的声音如同直接击打在众人的心上,不管是抱有什么心思,眼神都第一时间集中到了王延龄手中的朝廷下发的文书之上。
这新的政令,可以说是决定了在场所有人的生死。
即使平日里吹嘘为土皇帝,但是土皇帝在真皇帝面前,终究不过是假货而已,而且还是要杀头的大罪。
被称为焦点的王延龄却没有一点平日里的高兴,而是颤抖着打开了用火漆封好,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虽然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还是深秋的凉天,不少人却因为紧张而满头大汗起来。
许久之后,王延龄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神色有点古怪。
“王太守,什么事?”
一行人顿时纷纷催促道。
“这是一封朝廷关于改革的文书,不过是是关于学政的。”
王延龄苦笑了一下道。
“学政?”
一行人顿时面面相觑,学政还是什么好改革的?
不过好在只是学政而已,至少大家的人头总算是保住了。
“你们自己看吧。”
王延龄一脸无语地将手中的文书交了出去,其余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而这一看,众人顿时都明白为何之前王延龄神色那么古怪了。
这由辽王府成交,李二和三省六部用印通过的文书之上,居然对于科举纳士再次进行了重大改革。
除了三年一度的科举之外,还多了一个可以读书当官的渠道。
那就是每年一次的,由新成立的三大科学院组织的全国大考。
而这一次考试的内容,既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如何做官,而是直接考数学、考天文地理、考造船考修机械,甚至还是实践考试,直接考各种动手能力了。
和原本的科举根本就扯不上边。
对于这些传统的士大夫来说,这无疑是惊涛骇浪,山洪海啸一般。
原本的恩科内容改革,虽然离经叛道,好歹还在官场范畴之中,勉强在众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而如今,居然不用参加科举,那些原本低三下四,比起士大夫不知道低了多少个登基的泥腿子工匠,那些学习数学等杂学的穷书生们,居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了。
尤其是三大科研院的院长,那可是正四品的官职,相当于六部侍郎,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来得高了。
他们之中官职最大的,也不过是正五品的王延龄而已。
这让一行人如何能接受?
“这简直是对我儒家的侮辱啊?”
“实在是气煞我也!”
一群标准的士大夫们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是有不平之色。
秦怀道的这一个举动,无疑是狠狠地打了所有士大夫的脸,让这些以官职为荣耀的人根本无法接受。
这和靠科举翻身不一样,完全是直接颠覆了整个士农工商的等级。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三大科学院的出现,完全就是要重视工匠,打理提倡那所谓的技术,和儒家思想根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
简直是乱政啊!
“我们一定要联名上书,讨伐这胡作非为的辽王!”
“要是这都不给个交代,我等士大夫颜面何存?”
“这都能当官,那我们辛辛苦苦的成就岂不是化作一场空?”
“必须一起上书抨击乱政!”
顿时有数人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跳了出来,声嘶力竭地讨伐这秦怀道的“乱政”。
然而在王延龄看来,这群人的心思都很可疑?
你要是真的反对,那就行动啊,在那边光说不练有个屁用?
更大的可能,那就是找替死鬼去当炮灰,自己躲在后面分利益的可能性更高。
至于真的去硬钢辽王秦怀道,在目前,可能吗?
王延龄心中十分不屑十分有点想笑,看着眼前这群如同猴戏一般的表演。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位师爷又拿着一份文书走了进来。
“老爷,朝廷又有新的文书来了。”
师爷恭恭敬敬地道。
“哈哈,依我看,肯定是取消之前乱弹琴举动的文书的。”
“肯定是,否则为何会差距如此之短,直接一起下发不就行了。”
“我就说嘛,这种乱搞的事情,怎么能真的被通过呢?”
一边顿时有人叫嚣起来。
王延龄无语地摇了摇头,打开了新的文书。
虽然对于众人的叫嚣不是很认可,但是王延龄心中也没当回事。
反而是觉得这种情况之下,朝廷肯定不敢再对各道官吏动手,否则岂不是要闹得天下大乱吗?
果然,这一次的文书刚看完,王延龄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狂喜之色。
一边的师爷顿时有点诧异。
这老爷,今天是怎么了,一惊一乍,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大喜过望的,不会儿是羊角风了吧?
一边的那群刺史太守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就是两封正常的朝廷文书,至于这样子吗?
自己得赶紧找几个郎中去给老爷看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