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亨也看到了我,他始终像个乖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地呆在令良身后。
有女人对他评头论足,叽叽喳喳地也不顾忌他是不是听到。
“看着倒是眉清目秀的,怎么觉得有点傻啊!”
“我看着也像,一个字都不说,谁知道他会画什么呢?画鸡蛋?咯咯咯咯……”说话的女人笑得像只老母鸡。我不禁狠狠地挖了她一眼。
没有见识的蠢女人,敢小瞧人?
气愤之极的我不禁再次看向赵亨,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心里忍不住升起惊喜和盼望,他这样看我,是想起了什么吗?
桌子已经当场铺开,田立衡以非常夸张的语气极度地赞美了令良,明明是一个神棍,却把他说得好像再世华佗一样。
围观地众人里,我看到了常老和董翁、还有那位中年人。
上好的宣纸已经铺开,田立衡首先对大家开始了一段开场白,大意是说赵亨本来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痴人,因为令良对他施法的关系,找到了他的前世记忆,而赵亨的前世正好是一个画家,所以今天当众作画,让大家看看令良的高明之处。
他说完,令良拿起毛笔塞到了赵亨手上,命他画出一付《池塘晚秋图》。
赵亨提笔,凝思片刻,久久没有落笔。
围观者开始议论纷纷。
就在众人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赵亨突然落笔,好像行云流水一般,波浪划开,水纹不自觉一圈圈荡漾开去。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徐徐画来,让我不禁想起了那首青花瓷的歌。
素笔勾勒,天青云淡。
当他作画的时候,我仿佛有看到了风姿脱俗,仿佛神仙一般风姿的一恒。
隐约有倒抽冷气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忽高忽低,有人激动地喊了出来:“这是宋徽宗的《池塘晚秋图啊》!天啊,竟然模仿得这么像,风骨,这风骨和画路完全是宋徽宗的路子啊!”
是董翁!
他一下子挤到赵亨的身边,嘴里嚷着:“你还说你不是木白,哈哈,这下让我当场捉到了吧,小友啊!我交你这个朋友如何!”
他的声音响亮之极,赵亨却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依然提笔一点一滴地画完整副画。
董翁大笑着,使劲拍着赵亨的肩膀,嘴里不住地夸赞。
田立衡也满脸笑容问董翁道:“您看他的作画水平如何?”
董翁瞪起眼睛对田立衡说:“怎么叫我看?我都觉得我自己不及他。你看他未下笔时,先有沟壑在胸,落笔时,笔随意走,形神兼备。换做现在的年轻一代画家中,少有人有他这个水平的,这已经是大师级别了啊!”
他又向常老和中年人招手:“常老,常老,老铁,老铁,你快来看看啊,这副画的构图和意境简直好像得了宋朝徽宗年间宣和画院的精髓了,色彩细腻华丽,布局精致讲究。年轻人,我每次看见你都要大吃一惊啊!”
赵亨看着他,眼神迷惘极了,好像在想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做什么。
田立衡此时连忙说道:“您看他现在的样子也应该知道吧。这就是个傻子。”
胡说!我恨不得当场跑出去大声告诉大家他是胡说!
可是想到那样的后果,只怕是我还来不及接近赵亨,又会被他们赶走,我就咬着牙忍下了。
我看着赵亨的身影,他站在那里,仿佛在沉思,周围的议论和质疑都和他无关一样。
有人提出了质疑,质疑赵亨是不是装傻,有的人则说,这副画是不是经过了好多次的练习,所以才会画的这么好。
令良对此发出轻笑,命令赵亨再随便动手画一幅。坑在乐技。
早有人换了一张全新的宣纸,赵亨依然是那副超然局外的样子,站在画纸前良久,突然提笔勾描,随着墨色出现,一幅清明上河图的节选居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赞叹声络绎不绝地传来,我却为他感到担忧。就目前情景来看,令良只是把他当成了那种有着前世记忆的奇人,把他当成了自己和田立衡踏向名利场的垫脚石。好在赵亨始终不发一言,所以这一点也只能是令良和田立衡二人自己的臆测和假设。
可是如果时间长了,他们知道赵亨真正的记忆,会不会进一步加害他?
此时,常老这时也走上前,细细端详赵亨所画的画,又对赵亨提出疑问:“上次你来我漱画斋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就是木白呢?”
令良在一旁拦道:“常老,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目前恐怕还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啊!”
董翁立即说道:“不可能,上次他和一个女孩子来我漱画斋。当时言谈流利,说起宋朝瓷器来头头是道,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呢?你们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董翁的话让我简直心花怒放,对,没错,就是要这样,让董翁当面质疑他们,就等于当面打脸。
可是田立衡这人的脸皮实在太厚。
他笑吟吟地对董翁说:“董翁,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是令良先生的一位故人之子,一直都有点痴痴傻傻的。最近他父亲去世,令良先生去探望他,看他可怜,所以带回了家,没有想到他居然拿起令良先生书桌上的毛笔作画,这样,才让令良先生发现了他的特长。令良先生对他经过了许多治疗,发现他的潜意识里居然有着一个古代画家的记忆。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想知道自己前世的记忆是什么吧,这就好像是大脑的潜力,每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如果这种无穷的潜力被开发,我想,那时候,大家又会了解认识一个全新的自己啊!”
“在我们常人的意识里,生病就要吃药,就要打针,其实最早的医师是用巫术帮人祛病。我这次之所以和令良先生让大家认识这个患者,是因为我这次展览的这批古董里,就有从前替人祛病驱邪的一些法器,据传是宋朝宋徽宗的珍藏啊!”
众人哗然,有人问到:“田先生,您这次展览据说有宋朝的字画,还有宋朝的磁器,现在怎么又多了宋朝徽宗皇帝的法器珍藏呢?”
田立衡笑道:“其实,法器才是我真正想介绍给大家的宝贝,至于字画和磁器,大家见仁见智啊!”
令良这时举起手中的一个四方形的木头盒子大声说道:“这是田先生送给我的道经师宝印,就是这个印,可以让这个年轻人恢复神智清醒。大家可以细看。”
他说完突然将手中的木印朝着赵亨的额头盖过去,随着周围的呼声,赵亨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
我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正要不顾一切冲上去,却看到赵亨慢慢放下手,眼神变得凌厉不可侵犯。
他抿紧了嘴唇十分不悦地对令良说:“令先生,您对我的收留我很感激,可是这种方式我很不喜欢。”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感到惊讶。此时,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现在的赵亨完全和刚才那个痴痴呆呆不说话的赵亨完全是两个人。
这时,令良大声说道:“各位,各位请看,这就是田先生即将展出的法器的神秘力量。这次展览里还有许多其他的法器,到时候我可以到场一一为大家讲解。这些法器请回去,对大家财运健康都是有莫大的好处……”
田立衡此时也恭维着令良,谦虚地说自己法器力量有限,还是令良道法高深,使用得当。
这两人一唱一和,愣是把一场晚宴变成了田立衡的推销专场。
当即就有人推着小车走近场中心,小车上是用玻璃罩罩着的一尊尊法器,周围还各安排了两个保镖。
田立衡大声说道:“各位,今天在下可以让大家先看看这几样法器。这里有五雷斩鬼印,龙虎山张天师真人的天师印,还有九天玄女印。这些印请回去,绝对安财护家。好东西就要和大家一起共享,常老,您是宋史通,您可以来看看,据说这个九天玄女印乃是宋朝徽宗皇帝的珍藏。不如您帮我鉴别鉴别。”
眼前令良和田立衡演出这一场戏,分明是想借机敛财,没有想到田立衡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常老品鉴。
当即就有许多好事者让常老试试。
常老犹豫了一下,架不住众人催促,于是上前用放大镜细看,看了良久,越看脸上越是震惊,到了后来,居然问田立衡:“你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多少钱?”
常老这话一出口,周围就有人也纷纷开口抢着问田立衡其他几样法器的价格……
其实田立衡一开口,我就明白,他不会把一个赝品给常老看的,给他看的肯定是有把握的,可是其他的东西就难说了。
田立衡有过一次狸猫换太子的先例,焉知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只是密切注视着赵亨,他自从被令良一个印盖在额头上之后,始终摸着额头,面上极其不愉。看到众人一拥而上围着田立衡和令良二人的时候,赵亨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朝着一边无人的走廊走去。
看到他离开,我也连忙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