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长公主进来,石氏连忙抹干了泪,起身行礼,“见过姑母。”
“嗯,在哭什么?”柔嘉长公主坐了,神情淡淡的问。
石氏咬了下嘴唇,显然没想到柔嘉长公主进来就开门见山的问她为何会哭。
她为何会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石氏揉着手里的帕子。
楚景瑞不悦的瞪了石氏一眼,“姑母别管她,她就是小心眼,遇到针眼大的事就会哭。”
柔嘉长公主嘴角微崩,睨了楚景瑞一眼,最后落在了石氏身上,“觉得封地从江南变成东北,委屈了?”
石氏眼圈又红了,嗫嚅:“江南富庶不说,至少四季温暖如春,东北四季酷寒,地方又贫瘠,妾身还好,可是暖姐儿怎么办?她已经七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亲了,东北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江南本是太上皇给的封地,陛下也不一定就要换掉,王爷非得坚持......”
楚景瑞气急败坏的打断她,“蠢妇。”
石氏吓得不敢再说话。
柔嘉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看向楚景瑞的目光有些冷淡,“你能自请去东北,这很好,东北虽然酷寒贫瘠,但若是用心治理,反而是个机会。”
楚景瑞的目光讳莫如深,垂头道:“多谢姑母教导。”
柔嘉长公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叹息道:“景瑞,人有的时候还是要认命,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楚景瑞腮边的肌肉颤了颤,没有说话。
柔嘉长公主接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或许会不甘,但当年你父王刚去世时,太上皇确实动过心思要立你为皇太孙,那个时候你或许有过一线机会,但最终太上皇经过多方思索,还是选了景夜,其中原因,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楚景瑞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然握紧,是啊,他确实有过机会,他也心动过,也曾为之付出过努力。
柔嘉长公主道:“太上皇从景夜身上看到了治国之才,看到了胸怀天下的志向,不止他,还有程岚,那是个有大福气的孩子,他们福气来都是有造化的。”
“太上皇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最终下定了决心,选定了景夜。”
楚景瑞眼眸低垂,掩去了眼底的不甘心。
柔嘉长公主说的这些,他心里都明白,最初也接受过这个结果,但这一年多发生的事让他心里越发的不甘心,比如这次,明明楚景宇才是事情的主谋,最应该受罚的一个,可因为孙贵妃的死,楚景宇反而没事了。
而他呢,只能忍痛放弃富庶的江南封地,换到东北那样的酷寒之地,才能让那些御史不咬着他不放。
楚景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性,但他并没有反驳柔嘉长公主的话。
石氏却忍不住,她咬着嘴小声嘀咕:“您是王爷的亲姑母,怎么能这般说话。”
她说话声音虽小,但柔嘉长公主却听的十分清楚,顿时沉下脸来,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正是因为本宫是亲姑母,今日才会单独来见你们。”
石氏被柔嘉长公主突然发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忿。
“姑母,我......”楚景瑞刚一开口,就被柔嘉长公主重重的打断了。
“景瑞,我是你的亲姑母,我和你的父亲是一母所生,你父亲去世,姑母也心痛万分,自认对你们也算上心,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为了争权夺利,竟然将心思动到了我的身上。”
楚景瑞心头一跳,“姑母,我......”
柔嘉长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也别说这次绑架的事和你无关,本宫心里明镜似的,单凭楚景宇的那点心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更没有胆子将心思动到本宫头上。”
柔嘉长公主说到这里,眼神有些哀伤,“景瑞,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小时候聪慧端厚,什么时候也成了为了权势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楚景瑞脸色微沉,垂眸攥了攥拳头,声音有些沙哑,“姑母,不管您信不信,我本来的意思绝对不是打算伤害您。”
柔嘉长公主的声音更冷,“你本来想绑的人是本宫的阿影对不对?”
楚景瑞神色微僵,没有接话。
柔嘉长公主眼底更为恼怒,“阿影她怀着身孕,你想没想过,若是被掳走动了胎气,阿影会受多大的伤害?”
“她是你的亲表妹,你怎么能忍心伤害她?”
楚景瑞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柔嘉长公主发泄怒火,片刻才低声道:“姑母,对不起。”
柔嘉长公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缓和了许多,她起身淡淡的看着“这一次若不是因为顾念到最后一分骨肉亲情,我和国公爷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她起身缓缓向外走去,背对着楚景瑞,喃喃道:“希望你到了东北之后能够好自为之。”
柔嘉长公主说完拂袖而去。
楚景瑞拳头紧握,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抹着泪道:“姑母这意思是以后不管我们了吗?她怎么能这样,我们并没有真心想害她,她怎么还追着不放了呢?”
楚景瑞额头青筋蹦了下,不耐烦的扫了石氏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
柔嘉长公主回了英国公府,英国公看小儿子在院子里玩耍。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屋里玩?”柔嘉长公主问。
英国公指了指玩的正高兴的小儿子,“他哪里是能坐的住的?”
他扶着柔嘉长公主在廊下坐了,塞了个暖手炉给她,“话都说清楚了?”
柔嘉长公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怔忡,“这人啊,心里大概都住着一头魇兽,魇兽一旦苏醒,便会有无穷无尽的欲望,不是几句话就能让人改变的。”
英国公听出了她话里的伤心与难过,握着她的手道:“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即便是他的亲姑母,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柔嘉长公主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绪一时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