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点头,“今日值守的龙骧卫爱喝酒,尤其爱喝好酒,奴婢将娘娘宫中珍藏的梨花白送了他两坛,又塞给他一千两银子,他便答应今夜酉时放咱们进去,不过时间很短,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奴婢想着够您和侯爷说话了。”
李皇后没再说话,低头开始让柳红为她换了一身浅色的衣裳,然后外面套上了一套黑色的斗篷。
“短短五日,娘娘竟然瘦了这么多。”柳红系腰带的时候,低声叹息,“希望娘娘也能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
李皇后低头看了腰带一眼,将斗篷拉了下来,整张脸笼罩在了斗篷里。
柳红在前头提着灯,刚准备往外走,李皇后忽然停下脚步,“等一下。”
“怎么了娘娘?”柳红转头,不解的问。
李皇后一把扯下斗篷,神色凝重,“事有蹊跷。”
柳红茫然的看着她。
李皇后将披风解下来随意的搭在手上,“本宫这几日几乎是日日哀求陛下,容我和侯爷见一面,陛下始终不肯松口,龙骧卫更是守得滴水不漏,怎么今日却突然冒出个爱喝酒得人值守?”
柳红跟了李皇后二十年,胆大心细,李皇后这般一说,她也立刻就反应过来,“娘娘担心这是一个陷阱?”
李皇后沉默的在殿内徘徊片刻,当机立断道:“本宫不过去了,你也别进去,就直接去给侯爷送些点心过去吧,就说本宫挂念他和世子。”
柳红皱眉,“送点心?不用夹带信进去吗?那娘娘怎么和侯爷商量对策?”
李皇后颓然的坐了下来,揉着额头苦笑,“事到如今恐怕根本不容我们商议对策了。”
她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哀伤,“去送两个菜,一份绿豆糕,再加上一壶酒吧,侯爷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绿豆糕,希望他能明白本宫的意思。”
柳红迟疑的看着李皇后。
李皇后摆摆手,已经疲倦的合上了眼,“去吧,就按照本宫说的去办吧。”
柳红没再犹豫,按照李皇后的吩咐准备了饭菜和绿豆糕,提着去了暗牢,交给了里面的看守。
看守看着柳红离开了,才转身进了暗牢。
暗牢深处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看守将东西递了过去,“大将军,这是皇后差人送给延平侯的。”
邵东示意身边的人接过来,仔细查探一番,低声禀报:“酒是梨花白,没有毒,菜也无毒,绿豆糕中没有夹带。”
邵东眉头微皱,沉默片刻,摆摆手吩咐看守,“将东西送给延平侯吧。”
看守提着东西离去。
邵东停留片刻,转到了关押延平侯父子的暗牢里。
暗牢中光线昏暗,只有墙上的一盏油灯,牢内光线昏暗不定。
延平侯接过看守递过来的东西,打开看了看,一一摆了出来,喊延平侯世子,“世勇,过来吃饭了。”
短短五日,李世勇从一个光鲜亮丽的贵族世子变成了一个阶下囚,他精神颓废,胡子拉碴,听到延平侯的呼唤,他双眼一亮,兴奋的扑了过来。
“可是姑母捎带了信进来?是不是有办法救我们了?”李世勇兴奋的看着地上的东西,一把拿起托盘里的绿豆糕,三五下将绿豆糕全都掰成了两半。
“这里面没有东西啊。”李世勇失望的瘫坐在地上,不解的看向延平侯,“父亲,姑母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管我们了吗?”
延平侯看着被掰得乱七八糟的绿豆糕,眼底的神情复杂莫辨,没接李世勇的话,沉默的拿起绿豆糕吃了起来。
李世勇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催促,他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牢狱之苦,不由抱怨道:“姑母也真是的,咱们这都被关起来五天了,姑母不救我们出去不说,连看都不来看我们一眼。”
“现在送来这么两盘饭菜,这算是什么意思?”
延平侯垂着眼眸,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着绿豆糕喝起酒来,他嚼得很慢,仔细看得话还能发现他每一下都嚼得十分用力。
李世勇见自己抱怨了那么多,父亲一句也不回自己,不由更加生气,“你说你也是,好好的做侯爷不行吗?干嘛要去给昭王父子下毒?昭王和晋王都是你外甥,我表兄,将来谁做皇帝都少不了咱们家的富贵,你干嘛要.....”
“闭嘴,吃饭。”延平侯突然抬头,厉声喝止了李世勇。
李世勇吓了一跳,从关进来这里后,只有龙骧卫的邵东将军过来问过话。
面对邵东将军,父亲也话一直都很少,态度也很平和,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过。
李世勇一时吓得没敢说话。
牢内重新陷入安静,延平侯默默的吃完了一盘绿豆糕,喝完了一壶酒,转身躺回了草席上。
李世勇苦着脸低头吃起了饭菜。
暗影处邵东静静的看了会儿,转身离开了暗牢。
庆元帝听了他的汇报,皱眉,“皇后只是派人送了饭菜和点心?她的人没进去?”
邵东摇头,“送饭菜过去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柳红,只让看守转达了一句话:说让延平侯父子放宽心,陛下一定会彻查还李家清白。”
庆元帝沉默不语。
邵东迟疑的问:“陛下,从现在掌握的证据看,延平侯确实罪证确凿,但皇后娘娘那边,似乎并不知情。”
“晋王呢?依你看,晋王是否知情?”庆元帝问。
邵东微愣,“晋王好似也不知情。”
庆元帝靠在龙榻上冷笑,“你不觉得奇怪吗?延平侯对昭王父子下毒,总要有所图吧?最大的可能便是帮助晋王,可晋王看起来并不知情,皇后也不知情,那延平侯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他睨着邵东冷笑,“难不成他还想要深藏功与名?”
邵东反应过来,“您还是怀疑皇后娘娘?”
庆元帝没有接话,沉默许久,才幽幽的道:“这些日子以来,朕仔细想了想皇后这个人,发觉其实有很多细节,朕都忽略了,朕以前总觉得皇后是个命好有福气的人,现在想想只怕很多事是朕想左了。”
邵东抿嘴,他也听自己的夫人提过,命妇们私下都羡慕皇后娘娘运气好有福气,皇帝刚打下江山还没登基呢,先皇后就去世了,李皇后有了问鼎皇后宝座的资格。
皇帝本想在淑妃和她之间择一位皇后,淑妃一病不起,她却接连诞下昭王和晋王两位皇子,顺利问鼎皇后之位,这样的运势怎么能不让人羡慕。
邵东俯身询问:“要不臣再想办法撬开延平侯的嘴?”
庆元帝没有反对,叮嘱:“多盯着点后宫和晋王那边。”
邵东转身出去了,庆元帝叫了李安进来,“派太医去昭王府看看,问问昭王父子解毒的进度。”
翌日一早,庆元帝刚刚起床,邵东就神色凝重的进来禀报,“延平侯在狱中自尽了,还留下了血书。”
庆元帝皱眉,“写了什么?”
邵东展开血书呈给庆元帝看,“说他是冤枉的,愿意以死证清白。”
庆元帝啪的一声摔了手里的帕子,冷笑:“好一个以死证清白,当朕真的瞎了么?”
龙骧卫这半年来也一直在盯延平侯府,若不是发现了异常,庆元帝怎么会顺着楚景夜的意思直接收押了延平侯。
程岚和楚景夜也是刚起床就收到了宫里的消息,得知延平侯以死证清白的事。
“好狠的人,他这是想死无对证呢。”程岚没想到延平侯竟然是这么狠的人,担忧的问楚景夜,“现在该怎么办?”
楚景夜神色镇定如常,拍拍她的手,“别担心,延平侯死了,皇祖父只会更加疑心,有龙骧卫盯着,京城暂时翻不起太大的浪花,我们该出门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