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禾似乎看出了关少溪的心思,嫣然一笑:
“娟儿不知我会去那个酒楼,她问了,但我没说。”
这番话,仿佛解释通了一切。
但正因如此,关少溪才觉得,若二人没统一口径,柳青禾也太可怕了,她好像能读懂人心。
关少溪暗自感慨,却突然'嘘'了一声,竖起了耳朵。
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道。
旋即,楼下有嘎吱声传来,似乎有人在撬门开锁。
关少溪打手势示意,让柳青禾去洗手间。
他则掏出从许光福手里缴获的手枪,半蹲在门侧,枪口对准楼梯。
一个日本浪人,正是酒楼酒桌上的其中一人,正蹑手蹑脚,往楼上走。
他脚上没穿木屐,手持一把日本武士刀,眼中冒着幽幽的光。
这就是柳青禾口中的,日本人讲道理,有怜悯之心?
日本人,以大和民族为傲,怎么甘心自个民族的女人,嫁给一个中国人,而且还是做妾!
即便对方只是个,www.youxs.org。
关少溪轻轻摇了摇头,摒弃胡思乱想,专注于来人。
他突然心念一动,倒要量量,这些浪人胆气有几许。
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日本浪人有个愚蠢的武士道思想,通常持刀不持枪。
他站起身,上前几步,伸手拽过一个较厚的靠垫,枪口顶住靠垫。
隔着靠垫,远了子弹易打偏。
关少溪便静等这浪人上了楼梯,才一步跨出,站在门口,扣动了扳机。
一道闷砰声,至少给人的感觉不像枪声,子弹穿过靠垫,击中浪人的大腿内侧。
浪人一声嗥叫,翻滚下楼。
关少溪用纯熟的日语,大声咒骂与喝斥,还亮明身份,说自已乃堂堂大日本帝国少佐,你一帮日本浪人,却敢私闯民宅,意欲杀人。
楼下的两个浪人,扶起滚下楼梯的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关少溪捡起武士刀,将手枪塞进裤兜,慢慢走下楼梯。
“八格,有种一对一。”他气势汹汹。
三名浪人有些畏惧,其中一人开口服软:“太君,误会,只是一个误会。”
另一人则骂了句'八格',“堂堂日本武士,岂能不敢接受挑战?”
话虽这么说,但三个浪人却往后撤。
关少溪则下到一楼,刀一抖,森然一笑,“你有胆,你我比试比试!”
那口气大的浪人,被逼到墙角,持刀开始反扑。
日本浪人通用的'三板斧':一劈,一刺,一扫。看似凶猛异常,实则破绽百出,因为他们太过于墨守成规。
关少溪闪身躲开一劈,又格开对方的一刺,当对方欲改刺为扫,势未起之时,他一刀刺向对方的下腹部。
同时,为避开对方扫过来的刀,他就地一滚,手中的刀剜了半圈。
这个浪人将终身成为一个阉人!
瞬即,惨叫声在屋子里再次响起。
关少溪持刀怼住对方的喉咙,“再叫,割破你的喉咙!”
果然,那浪人生生憋住,口中只敢发出呜呜声。
关少溪冷笑一声,半收起刀,问:“谁让你们来的?不想说?那就用刀说话!”
那服软的浪人连连摆手,“太君,真是个误会。”
“误会?闯民宅,欲行凶,也是误会?要不我砍断你的脖子,也算误会?”关少溪说着,扬了扬刀。
那服软的浪人扔出一个小袋,“有人出三根小黄鱼,让我们来杀山口小姐,说他败坏了大和民族的名誉。至于雇主,他没说姓名,按规矩,我们也没问。”
关少溪看了看小袋,突然咧嘴一笑,“你们也配杀人?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那服软的浪人,一边搀一个,吃力的往门口走。
关少溪上前几步,还贴心的帮他们开门。
三人刚一跨出门,他又一脚踹在那服软浪人的屁股上,三人齐刷刷,在门口摔了个马趴。
'砰'的一声,关少溪摔上门,往二楼走去。
楼上,柳青禾虽然有惊惧之色,但也没浑身瘫软。
“简单收拾收拾,离开这里!别慌里慌张的,好像我们怕了似的。”
关少溪一边吩咐,一边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点上一根烟。
他此举,就是让周围的邻居,看到他镇定自若的一面。
群狼环伺,不能露怯,否则群狼会扑过来,狠狠的撕咬你。
果然,露头的人慢慢缩了回去,四周又趋于安静。
关少溪这才暗松一口气,转头语气尽量温和的问:
“房东是谁?”
柳青禾似手已定下神,回道:
“不知道。但知道曾经住着的是一名大佐,上前线了。这里一直空着,我和娟儿就借住了。”
“一名大佐,住所这么寒碜的?”关少溪不大信,这与他此前的判断不符。
“前线的大佐,没有在上海的有钱。再说,这里只是他临时的落脚之处,何必花钱浪费?”柳青禾解说。
这倒说得通。
关少溪走上前,搂了搂她,笑问:“怕吗?”
“还好吧。这世道,没见过血的人不多。”柳青禾笑了。
柳青禾不简单,因为关少溪刚才搂她时,她的身子没发抖,也不僵硬,这说明她经历过不只一次类似的事。
也许还亲自动手杀过人!
毕竟只是暂住之地,也没有过多的东西收拾。半个小时后,关少溪拎着一个皮箱子,与柳青禾一块下楼。
二人招手叫了辆黄包车,离开日本侨民区,前往英租界的那座小院。
天叔开门,见是关少溪,有点诧异,但也是一闪而过。
“天叔,这是柳青禾小姐,以后就住这里,你多照应着点。有吃的没?我还没吃饭呢。”
天叔点点头,一瘸一拐的去了。
柳青禾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天叔的背影,有些出神。
“怎么了?”关少溪心中惊讶,口中却随意的问。
没想到,柳青禾的回答,并非他心中所想,“天叔有点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
关少溪嘿嘿笑,“你在风尘中摸爬滚打,见到的皆是恶俗之人,乍一见良善之人,都觉得亲切。”
柳青禾却摇摇头说:
“不是这个原因。他眼中暗含煞气,虽然掩饰得极好。
你看他走路的姿势,应该是右腿有残疾吧?但右脚落地却极稳,不像腿脚不便。”
关少溪心中诧异不已,脸上却毫不带出,“我咋没看出来?我刚才说反了,你应该是心有余悸,有点杯弓蛇影。”
柳青禾讪笑了笑,没再接话,自去收拾床铺。
这天叔,一个人过日子过傻了?破绽频出。
关少溪暗自腹诽,得提醒提醒他。
不一会,天叔一手拎着一壶白开水,一手拿着几个干馍馍,走了过来。
关少溪与他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者一脸诧异。
关少溪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走过来的柳青禾嗔道:
“又没人跟你抢,你不怕噎着?你一个富家少爷,也吃得惯这东西?”
关少溪喝了口水,咧嘴一笑,“所谓饥不择食,形容的就是我这个样子吧?饿了连人也吃,我现在开始信了。”
这柳青禾的观察,细致入微,不可小觑!!!
他离开前,大声对天叔说:
“柳小姐在这住,你多留点神,别像以前一样,懵懵懂懂的,啥心也不操。
先说好,你要照顾不周,小心我辞退你。”
这话可不仅仅是,说给天叔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