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关少溪要与关勋棋谈入职恒通银行的事,萧娟儿识时务的寻了个借口,晚饭前离开了。
吃完晚饭,父子俩进了书房,一个坐在桌前,一个坐在桌后。
老妈苏婉云亲自端了两杯茶过来,临关门前,瞪了父子俩一眼,说:
“好好说话,不准吵嘴,有理也要让三分!”
关少溪觉得极好笑,平时人前不苟言笑的老爹,在老妈面前,总有点气馁,抬不起头来。
他很少进这一楼的大书房,平时请他进来,他也时百般推脱,像避瘟神似的。
环顾其内摆设一阵,关少溪这才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老爹不言语。
关勋棋目不斜视,淡淡的问:“你一反常态,要入主银行,意欲何为?以前可是请也请不动,反常即为妖。”
关少溪撇撇嘴,“阿爸,纠正一下,不是'入主',而是'入职',我可不是去篡权。”
关勋棋哼了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联合你妈逼宫,让我就范,离'入主'也不远了。”
关少溪突然一笑,“别死攥着。你某日驾鹤西去,家族企业还不是我兄弟姐妹四人继承瓜分,你守得住一时,守得住一世?”
闻言,关勋棋气得一拍桌子,“你在咒我死?你干脆弄死我得了,我知道你有这个心力与手段。”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关少溪收敛笑意,“现在你还死不得,不然我还接不上手。话说,银行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子,快山穷水尽,你以为我不知?”
关勋棋死死盯着他,又叹了口气:
“是,想在这世道存活,没那么容易。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按我年轻时的脾气,早掀了摊子,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讨不了好去。”
关少溪喝了口茶,咂咂嘴巴,才道:
“所以我要加入帮你。阿爸,萧娟儿死乞白赖的想进关家门,你真的看不出她的意图?她可有军统背景。
今天中午,我遇到中统的人,说是中统高层想见见你,托我引见,我答应了。
阿爸你别急,听我说完。既然挡不住,堵不如疏,就让他们进来。
现在银行有日本人,汪伪高层的人入股,我们何不多引进几方势力,让他们相互牵制,制造混乱,那时我们才有用,不会被抛弃。”
关勋棋皱着眉说:“这可是引狼入室!一两匹狼已经够受了,再多两匹饿狼,一不小心,恐怕被吃的渣子也不剩!”
关少溪深不以为然:
“那就放一匹饿狼进来,把一匹饿狼挡在外面!
战争时期,军统强势,中统弱势,吸纳军统,排斥中统,让他们狗咬狗也好,狼撕狼也罢,我们就会得到喘息之机。”
“好是好,那日本人和汪伪的人,会答应?”关勋棋好像听进去了。
关少溪不屑道:
“不答应,就来投钱呐!再说,转几道手,谁知道是谁进来了?
阿爸,你一直留着老妈的股份,不就是想留有主动权和话语权吗?”
关勋棋不答反问:“狼多肉少,银行不更空了吗?”
关少溪似乎早有成算,侃侃而谈:
“开地下钱庄,洗黑钱,替大佬们转移财产,收取高额回扣。这是一。
倒卖军火药品,从左手转到右手,获得高额利润。这是二。
低息放贷给民族企业,不图赚钱,只图个人脉与名声。这是三。
面对日本人,放低点姿态,面对汪伪的人,姿态要高昂点,面对军统,则不卑不亢。这是四。
有了这四点,加上大哥在南京,可以帮衬着点,我想不会不成。
虽然二哥在国民党军中,会有些拖累,但谁知道日本人能在中国呆多久?
二哥有军统支持,混个少将不太难吧?二哥以后说不定是家族的支柱。这恐怕也是老爸你的点睛之笔吧?”
关少溪戛然而止,静静望着老爹不说话。
后者沉寂半晌,才问道:
“你一天到晚声色犬马,会有这心机?老实交代,是谁在指点你?或者说,是谁指使的你?”
关少溪'切'了一声:“这是家族遗传,我可是关家的种,天生自带的。若真有指点指使之说,人家会看中我这个败家登徒子?”
这一褒一贬,让关勋棋有些自得,但口中却道:
“你想入职家族企业,得改改这个纨绔习气,不然谁愿意与你做生意?”
关少溪摆摆手,“这个好色贪财之名,可不能丢,这既是障眼法,又是护身符。只有这样,对方才会小瞧我,我才好办事。”
关勋棋摇摇头,“银行是讲信誉的地方,你这个样子,恐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关少溪突然嬉皮笑脸道:“所以你还死不得,我闹出点事,你正好帮我揩屁股呀。”
关勋棋气急败坏,指着门外,“你给我滚!”
关少溪慢慢起身,边走边说:
“对,保持这个恶劣的态度,连老妈也要瞒着。对了,中统的人你要见一见,人家可许诺了我五根小黄鱼。”
不知是真生气,还是配合演戏,一方端砚劈头砸了过来。
关少溪一侧身,端砚砸中书房门,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关少溪夺门而出,差点撞上匆匆而来的苏婉云。
他一把抱住老妈,指着书房,怒斥道:
“老爸不讲理,还用端砚砸人。我可是他儿子,他还真下得去手!”
苏婉云推开他,上下查看,见他身上全身墨汁,大怒之下,叉着腰冲进了书房。
关少溪鬼使神差的跟上几步,把书房门带上了。
只听见书房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花瓶摔在地上的啪啦声。
关少溪嘴角不由掀起一个弧度,一转身,却见吴妈正静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
关少溪不禁打了个哆嗦,他从小对吴妈,又敬又怕又离不开,心理有阴影。
吴妈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佣人,她可是老爹的奶妈。
可以这么说,没有吴妈,就没有老爹的今天。虽然大家不知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连老妈也只知晓一星半点。
但吴妈一直把自已定位为佣人,从不恃功而骄,也从不卑颜屈膝,是个特殊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暗中调教关少溪,有点像师徒关系。
吴妈挥了挥鸡毛掸子,吓得关少溪直缩脖子。她淡淡的问:
“你又在捣什么鬼?皮又痒痒啦?”
关少溪装出一副可怜样,“我想入职恒通银行,当个襄理,阿爸不答应。我就争执了几句,阿爸就发了火……”
吴妈放下鸡毛掸子,“一肚子坏水,连你老妈也算计。阿溪,人一入江湖,身不由已,你可要想好了!”
说完,她挪着小脚,敲了敲书房门,又推开,头探了进去,不知说了句什么,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她回过身,对关少溪说:
“少爷,别杵在这啦,上楼去休息。不就当个襄理吗?我去跟老爷说说。”
吴妈在这个家里,从不轻易开口说正事,但一说准成。
这是关少溪从小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是教训。
比如说,犯了大错!吴妈可不轻易放过,比老爹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