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说到产业链，你的想法有个很致命的问题。”陈泉用新话题，冲淡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的暧昧气氛。
“什么问题？”
“时间！完美竞赛是有比赛周期的！”
陈泉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搞产业链，动不动就是几年，十几年。这样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mems传感器，真算不上什么太好的项目。”
曲燕秋同意的叹了一口气。
mems传感器的最大问题，在于它的链条太长。mems传感器除了建厂周期很长以外，产品还不能直接商用。需要被集成到其它工业品中。
不伦是航天，航空还是汽车，产品的定型周期都特别长。其中链条最短的汽车，也是以五年为单位。松花江半导体即使能在两三年内顺利量产，产品的真正放量，至少也要等到1995以后了。
想依靠它来拉动产业链的成长，估计相关设备厂商都得饿死。
“而且还有个问题，mems产业链哪怕建成，也跟我关系不大吧。”陈泉继续补充。
曲峰，孙春生等人一直滞留京城，与相关行业，部门进行讨论。其中的决策，陈泉完全没有参与。要不是老爸陈德春今天跟他讲，陈泉连知情权都没有。
“是啊。”
曲燕秋再次叹气。“但我是真的黔驴技穷了。能想的，不能想的，我全都想过了啊。”
......
“小泉，来，吃苹果！”
张月娥端着盘国光苹果走了进来。“这是家里仅剩的苹果了，再想吃可没有了。”
与冬储大白菜一样，东北居民每到秋天，都会买两筐苹果。国光苹果虽然甜度不高，但非常耐储存，成了东北家庭的过冬首选。
“吃啊，自己动手啊！……你们两个怎么了？”张月娥奇怪的发现，两个孩子一脸严肃。
“没什么, 只是陈泉的新项目, 选题不算太顺利。”
“你是不是对小泉要求太高了点啊？”
张月娥十分诧异。“我刚才一直在看你们在清大的演讲录像。他这样的成果你都不满意, 那恐怕真的只有诺贝尔奖，才能满足你的期望了。”
“可我们的目标，就是诺贝尔奖啊！”
“你们两个不是在开玩笑吧？”张月娥大吃一惊。但她随后反应过来, 女儿肯定是在开玩笑。“别，可别！大姑娘, 塞翁得马, 焉知非祸？小泉已经这么优秀了。如果他继续优秀下去, 你就跟不上他的前进步伐了。”
“妈，你说的都是些啥啊？”
“你别拿我的话当玩笑。”
张月娥认真了起来。“我见过太多例子了。夫妻二人, 女方拼命督促男人上进，结果男人真的上进了，回头就离婚的, 比比皆是。”
虽说两个孩子从小青梅竹马, 但陈泉的成就和光芒, 已经远远超出了张月娥曾经的想象和期望。
别的不说, 曲峰在仅仅半年多的时间里，级别连续上了两个大台阶, 从副处到正处，又到副集团级，翻天覆地。而这些变化, 全是拜陈泉所赐。
陈泉的成绩，已经完全不是优秀两个字能涵盖和解释的。从录像带里, 张月娥能够明显感受到陈泉在海外的影响力和知名度。这个准女婿，随时都可以远走高飞。
女儿虽然在中小学阶段, 也很优秀，但放到工大的范围内, 就归于平凡了。也许女儿这个年龄，还相信爱情，忠贞，但张月娥早已看透。
婚姻就像一个天平，陈泉一方的筹码多了，曲燕秋就只能付出更多的代价来弥补。
灰姑娘变公主的梦，人人都会做，但没有任何一个童话故事会描写，灰姑娘在与王子结婚后，在漫长的岁月里，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和精力，才能维持住明显失衡的婚姻。
美丽可是有保质期的。
“妈，你啥也不懂，别跟着瞎捣乱了！”
曲燕秋被搞得哭笑不得。“你还是接着看你的录像带去吧。”
......
被张月娥一打岔，两个人很快摆脱了莫名其妙的颓废情绪。
“我们重新整理一下手里的筹码。”曲燕秋手里拿着苹果，边啃边说。“你在西德看到的信息，我们再过一遍，看看是否有什么机会。”
“好的，这次看到的信息，最多的是各种手机。”
陈泉放下苹果，拿出了随身小本，上面画满了各种样式的潮流手机造型。这段时间，陈泉只要有时间，就会对这个小本不断维护。
“嗯……这些手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小。这么小的手机，是怎么做到的？”
“首先，它们用了一种新型的电池, 尺寸很小, 跟名片差不多大, 另外还很轻...”陈泉闭起眼睛, 从记忆里寻找线索。“这种电池, 好像叫什么锂电......”
很快的, 陈泉就列出了一系列新技术的名称或者是描述。其中包括了锂电池，内置天线，一体化成型方案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项目。
“这里面，我最能看懂的是mems麦克。”
与传统的ecm麦克相比，mems麦克具有体积小，噪声消除性能好，抗干扰能力强，工艺加工性能好，以及良好的 rf 及 emi 抑制性能等诸多优点。
“行。mems麦克可以拿给松花江半导体做下一个阶段的主打产品。”曲燕秋点头。
“锂电池，内置天线等，我只看到了外型，对其中的技术原理，完全没有想法。”
“这些干脆让出去。反正‘他’也不熟悉，你做的话，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让出去，让给谁？怎么让？”陈泉问。
“工大的电化学专业很强。有些老师甚至有自己的充电电池厂，看！”曲燕秋拿出自己的单放机，“我买的充电电池，就是化学专业的高年级学生到我们寝室推销的。这个项目，可以找他们联合开发。......”
由于工大的专业众多，绝大多数的科技项目，都能找到对口专业。
虽然陈泉和曲燕秋两人，对相关的技术细节并不掌握，但仅仅是找对方向这一项，就等于是给相关专业的科研人员，加上了半个金手指。
两个人其实都没有意识到，这些提纲挈领性的信息，会对工大各专业的发展，产生什么样的推动作用。
......
“最可惜的就是这个蓝光led。”
陈泉的小本上，只有最后一项没有被划掉。
以工大现在的专业配置，比陈泉更适合做蓝光led的科研人员，已经不多了。
“这个蓝光led，‘他’是做成了的。但问题是，那台关键设备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眉目。我可是全球所有的半导体设备厂家都问过了，居然没有看到一台类似的东西。”
“是啊，是可惜。不过更可惜的是，除了蓝光led以外，其他技术，都不是短期能看到效果的。”
曲燕秋点头同意。“尤其是天线，电池等，跟mems遇到的问题一样，只能在手机上有应用。但手机的出现，必须要等到gsm网络环境搭建完毕。93年之前是不用想了。”
两个人选择新项目的思路很清楚，两三年之内看不到明显效果的，一律不考虑。
“再来看看应用程序吧。有一种叫messager的软件。用户可以用它相互发实时消息......”陈泉把在西德看到的几个软件也描述了一遍。
“这些都是网络程序啊！”曲燕秋听完以后，发现了异常。
“是啊！？”陈泉也意识到了问题。
计算机少见，网络更是绝对的罕见。联网协议，乃至网线，网卡，网关的硬件标准，都还在剧烈的变化和讨论当中。
“看来，短期内，这些东西是都指望不上了。”
两个人几乎得到了相同的结论。
事情很快又回到了原点。
来自未来的金山银山，看得见，但摸不着。下一个阶段的项目，还是没有任何眉目。
-----
工大，微电子实验室。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10点，实验室里仍然人头攒动。
mems相关领域的研究，在工大已经呈现出全面扩散的态势。越来越多的专业和科研人员加入了进来。
虽然几个强势院系，都在组建自己的半导体实验室，但工大的经费毕竟有限，这些院系即使有些小金库，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实验室的建设工作。
所以，微电子实验室就成了众多科研人员的争抢目标。
“我们该走了。再不回去，寝室该熄灯了。”
云丽首先站了起来。
“是吗？”
成兴看了一眼四周。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他也就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研究生的寝室又不需要熄灯。我们不行。”李季附和。
“好吧。”
成兴只能恋恋不舍站了起来。“封装工作只好明天再来弄了。”
“这次你的样品能成功吗？”
云丽问。
自从四个镊子论文在西德发表之后，mems团队就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那就是把剩下的两把镊子，彻底做完。
由于冯言等人的中途离队，去了京城演讲，成兴，云丽和李季就成了事实上的核心。成兴承担起了难度相对较小的逆压电镊子，云丽和李季接手了电磁镊子。
“我感觉希望还是比较大的，毕竟这已经是第三次尝试了。”
成兴半是自信，半是期望的说道。
“那就好。听说黄讲师准备把你这篇论文，放到新期刊，做主打？”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去。
经过半年多的不断锻炼，几个人身上都有了不小的变化。除了动手能力，以及相关知识的掌握，气质上也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随着越来越多的非半导体类科研人员进入mems领域，他们急需懂mems工艺，熟练操作半导体设备的合作伙伴。虽然成兴等人只是大一的学生，但也有不少人找到了他们头上。
尤其是在刚开学，课程不重的这段时间，成兴等人差不多全职呆在实验室。忙自己的项目，指点别人的项目。
事情都是相互促进的。
mems小组成员们，在不断的恭维声中，逐渐成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