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上路

她曾经也是人。

此时此刻,在顾长生胸中,他只觉得彷有千斤石坠那般,只让他呼吸不能,头疼不已!

因为就在这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当即也是反应了过来。

她曾经是人,这话何人可信?何人能言?

得是只有这跨越了千年长河,通晓身前身后事的顾长生一人,才能知道面前这人身蛇躯的女子,她究竟经历了什么,究竟吃了多少的苦头。

个中辛酸苦辣,外人怎会知晓?

果不其然。

就在顾长生说出这话的下一刻,那顶上的道人闻言,却是把双目一瞪,继而呵斥出声。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我人族世代传承,安分守己,怎会与这般作乱的妖物相提并论?”

“我看你是跟这些恶物厮混久了,早就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根本无法交流。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在此刻涌上心间,却是让顾长生整个人都几近发狂!

他该怎么去告诉这面前的道人?

朱月儿是生活在了天历年间的人,她是经过了什么变故,继而变成的这幅德行。

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无法预计,无法预料之事!

顾长生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将这些话语说出口去的,只是话头涌到嘴边,他却又是愕然。

该从何说起才好?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别人相信,在这断代严重的历史之前,曾经生活过一个活生生的,名叫朱月儿的人?’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别人相信,女娲庙覆灭另有源由,妖怪成型也有古怪之理,这里头必有蹊跷?’

繁杂,纷乱,足以让人头疼欲裂的思绪起起落落,却是在顾长生的脑中来来回回,最后搅地他头晕目眩。

强烈的无力感,在此刻彻底淹没了顾长生。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跳过这悠久的时间长河——这就是条深不可见的壕沟,顾长生与朱月儿站在一端。

而顶上的这位五斗米教道人,则是站在了另一端。

在这般茫然的情绪之间,顾长生颓然地垂下了脑袋。

‘不行啊,这……根本就是说不通的……’

便是在这般鸡同鸭讲的对话之下,那道人已然是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冷哼出声,手中佛尘轻甩。

仙风道骨之间,他双手合掌,神色凝重。便是将那剑指顿落,继而朗声呵道。

“我黄龙年间妖物横行已久,遵照法理,本应将汝等押送回京,听候上差发落。”

“但念你为人身蛇尾,非是那大恶大邪之相。既是如此,便可免受拷打受刑之苦。”

“我虽非佛门子弟,但慈悲自在人心,此为人道之意,汝等可得铭记在心。若有来生……”

“切记切记,勿要再投这妖胎了。”

他声音清朗,只是朱月儿这边……如今却是早已听不进分毫之多了。

因为她整个人身都已是被噼啪作响的真焰灼烧殆尽。

一身的血,肉,骨,纷纷化作那焦烂的飞灰,最后更是发出一声脆响,将那人身与蛇躯相连之处直接撇断,最后一分为二。

趴倒在了地上的朱月儿,便是只剩下了那半截黑乎乎的焦炭。

道人眼见如此,那凌人之气微敛三分,他却是轻叹了口气,继而轻轻地念叨。

“取木为枯骨,葬送生灵苦。”

“此为五。”

在这彷若轻叹的低吟之间,顾长生只听得一声声的噼啪动静从旁传来。

他转头望去,看到地上那些个纵横交错的焦尸,这会儿都在微微颤抖。

随后……

一片片翠绿色的植物竟是凭空从中长出,不过眨眼之间,便已是将正片遗迹都给铺了个满满当当。

这边顾长生放眼望去,也是不用打量多久,很快便是看到了……在朱月儿的尸骸之上,此刻正长出了一朵朵鲜红色的艳花。

而那原本站定了顾长生一旁的大妖,此刻却是发出了声声的痛呼。

这边顾长生连忙转头望去,却是瞧见……在这大妖身上,当下竟是凭空长出了粗如手臂般的绿色荆棘!

这玩意儿长得又急又快,仿佛具备了神智那般,只是小会儿,便已是将大妖都给捆成了粽子那般的严实。

后者根本来不及反抗丁点,只是挣扎了两下,便是直接没了动静。

顾长生眼看着大妖眼眶中的幽幽绿芒澹澹地暗了下去,心头微惊,便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正想要将这些东西拨弄开来。

却只是刚一触碰,他的脸便纠结成团。

痛。

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来,顾长生微微凝神,当即便是看到了掌心里头那横七竖八的划痕。

这创口细密,交错,仿佛是婴儿嘴般,将皮肉翻卷着朝外露去。

如今也只不过是扫去了一眼的功夫,顾长生便看到了殷红的血迹纷纷渗出,当即染红了整个手掌。

‘竟能如此锋利……’

原来是细小不可见的尖刺密布在了这荆棘之上。

而恰恰也就是这般一愣神的功夫,顾长生看到大妖眼眶中的幽火扑扑闪闪,最后哧地一声,便消失不见。

眼见如此,顾长生却是连着心肝,都是微微地一抽。

大妖也死了……

在这空旷而又面目全非的地下遗迹之中,如今仅剩下来的生灵,却是只余下了顾长生,还有那五斗米教的道人。

站定在了原地,顾长生看着伤痕累累的掌心,那目光便是有些发直。

五行法,五行法……原来竟是这般的厉害。

长见识了。

没等上多久,却是很快,那道人的声音便又是从上头传来。

“如今妖邪已除,只剩你独存。念你身而为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是选择束手就擒,随我回京,一并等候发落。”

“还是在此地,由我遵照律法行事,行五雷轰顶,将你炸地魂飞魄散?”

明是牵记性命之语,可在这道人口中,顾长生却是听不出丝毫之多的感情波动。

此时此刻,顾长生忍不住微微抬头望去,正好也是与这道人对视片刻。

事已至此,再如何地懊悔,苦恼,终究也是无济于事。

早已习惯了穿越的顾长生明白,太过于沉浸在失败的现实之中,只会让自己停下前进的脚步。

‘不能放弃,不能……起码现在,还不到我绝望的时候。’

眼下还只是一次试探性质上的穿越,顾长生还有能够进入圆桌议堂的机会,同时也意味着,他还具备了可以扭转过去的能力。

乾坤未定。

事情还有转机!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顾长生在此刻选择了字面意义上的‘屈从’。

他必须得抓住这个穿越回到了黄龙年间的机会,毕竟从方才的这些说辞听来,顾长生也是不难听出。

这五斗米教应该是与当今当即朝堂,有着一些紧密联系的。

‘被押送进京也好,吃多少苦头也罢,事到如今……我只身一人,可还有什么羁绊之物在旁?’

正是因为孤独,才可以做到洒脱。

放下了一切的心结,在此刻做出了决定的顾长生,便是长舒口气,继而对着头顶之上的道人说道。

“若是跟你回了京去,可还有性命在身?”

可还有性命在身?

听闻顾长生这般出口,那道人却是忍不住张嘴出笑。

“哈哈,果然是真真切切的性命小人矣。哼……你若是老实招来,那自是能够留有性命,但左右逃不过皮肉之苦,恐怕也得苦熬个年月才行。”

说到了这里,那道人更是横眼扫来,上上下下地在顾长生身上撇了几圈,那轻蔑之意,顿时更甚三分。

“你既是修士,必有宗门师承在身才对。可你却不遵师守道,与妖物同流合污,你这般的行径……”

“可有将自家宗门的教诲,铭记在心?”

他说的讥讽,可在顾长生听来,却是全无任何的杀伤力。

毕竟他之师承,可不是明面上的十大宗门。

多说无益。

脑中浮现出了这般的念头,顾长生不再多言,而是在此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这‘妖人’竟是做出了如此油盐不进的姿态,这道人也是没有再出言相讥。

他只是澹澹地摇晃了一下手中拂尘,继而对着顾长生摇摇一点。

后者只觉得周身轻盈些许,不及反应,整个人便拔地而起,好似云朵那般,轻盈地飘荡了起来。

如此触感,倒也是新奇。

而在顾长生‘步步高升’的同时,他也是凑的近了,这才能够看清楚……这自称‘绛宫神’的五斗米教传人。

究竟是何模样。

只见这人高,瘦,一身的素色蓝袍在身,两侧鬓发微微发白,彰显着已是不再年轻的气韵。

可相较之下,这道人却也是面白唇红的模样,显然在平日里头……也非是缺衣少食之辈。

顾长生这边细细地打量了小会儿,那道人却只是横着扫来了一眼,并不愿与他多说。

“若是不想说明,倒也不是不可。汝等犯了事,自有家师相教才对。”

“从此地往东,我等要过九阳山,行至万沙洲头。到了那边……道人我职责也至。”

“适时,将你给予那些个十二国的驻地传人便可。”

听到这般的说辞,本已是闭上了眼睛的顾长生,那眸子却是止不住地微微一颤。

十二国的驻地传人。

这个称呼可是容不得顾长生忽略了去。

他早在曾经一次的穿越之中,就已经知晓过,这明面上的‘黄龙历’,实际掌权一方的,正是那十二国。

也是想到了这里,顾长生不由得抬起了头去,便是对着那在旁的道人张嘴问道。

“道长,还请问……西境飞虎城是在何处?”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显然是让道人微微愣了一愣。他思索片刻,倒也是没瞒着顾长生,当下微微颔首,点头就答。

“既是西境,那边是如同这极南之地一般无二,都是所谓的化外之地。若是从此地出发,得是坐上两月多久的船运,方能到达。”

“至于那飞虎城……道人我倒是没什么映像,不知,不晓。“

他知道西境。

这说明顾长生如今身处的年代,或许与他当初穿越回的到飞虎城的时间线,出入并不算大。

‘倒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情报信息。’

有如此回答,顾长生自然也不算是失望——毕竟只是怀着试探的心思发问,能有答复,已是好事。

“多谢。”

“不必客气,”

这道人也是直爽,此刻听闻顾长生这般客气,那语气也是软了三分。

他转过了头来,对着顾长生打量了片刻,眼中凌厉之意消散些许,却是捎带上了一些惋惜的意蕴。

“小子,当说不说,你为何要这般的不懂事,去与这些妖物为伍?要知道,女娲庙遭难,可全都是这些恶物犯的乱。”

听到这话,顾长生心中也是微微一抖。

女娲庙。

顾长生对这般的说辞并不予以任何的意见,此刻听到这道人开口,他只是抿了抿嘴,继而沉沉地低下了头去。

怎么说?怎么聊?

要知道关于这件事,顾长生对别人是根本开不得口的。

他只得是在心中轻叹口气,却是不再多说半句话来。

‘果然,在修士圈里头,妖怪与女娲庙二者没有一丁点的联系,完全是互不关联的两方。’

而且这也是变相地说明了,顾长生如今面前的这位道长,他或许也没有特别高级的权限。

毕竟……当初顾长生在飞虎城里头听过了的。

与妖怪相关的情报,保密等级可是天级中品。

顾长生这边心思翻涌不断,明面上再不开口。而这般的模样,在那道人看去,只当他是心中有愧,不得狡辩。

故此一来,这道人摇头晃脑地一阵,竟是叹气不断,喃喃说道。

“为人不易,妖道纷乱。这人世间纷纷扰扰,精精彩彩之事何其多?小子,你之年轻,可谓少不更事。”

“如此胡学了乱,走错了道,却是浪费了这一身的机缘啊。”

机缘吗……

顾长生听到这话,目光却是变得有些飘渺了起来。

自他穿越至这个世界而来,如今已是过了好些个时日。这般种种往事,如今回首看来……也的确称得上是‘精彩至极’。

恍忽之间,顾长生也是回想起了庄周梦蝶一说。

‘这些历史,究竟不过时我的妄想,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呢?’

这般的念头涌现而出,不及成型,顾长生便听闻在旁的道人长叹出气,朗声说道。

“天道昭昭,地道惶惶。”

“人生在世,行于天地,五行五相,绛宫存心。”

“今日一行,不愧于心,不愧于形。我之道义,可又更进一步否?”

他摇头晃脑地滴咕了一阵,最后浮现出了丝丝澹澹的笑意,便是抬步,径直朝着身前踏去。

头顶之上,乌云散去。

那皎月再一露脸,虽是依旧明亮,可在当下看来……

却是再无了那群仰头望月的繁多生灵。

“上路也!”

顾长生看着他悠然转身,仿佛平步青云那般,只是踩着那双平平无奇的布鞋,便是朝着一边直直走去。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踏步而行,可实际看来,却彷若缩地成寸了那般,只是一瞬。

距离便是缩了成倍之多。

顾长生在后头,就像是被牵着绳子的风筝那般,被带着一顿摇晃,如今也是吊在了后头,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的意思。

便是在这般奇妙,且又诡异的情况之下。

顾长生在这道人身后跟了六日之久。

而这般的路程,却还是在这道人全程运法出行,日夜兼程才有的成果。

却说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其中间或地落地了去,也是偶尔地,在下头村镇里头补充了一些食物与资源。

当然,这些都是顾长生需要的东西。

事实上……在这些日子的接触看来,顾长生也已是明了。这道人已是达成了可辟谷的境界。

‘按照佛宗那边的说法看来,能不进五谷,却可依旧行动自如之人。他之境界,少说也有四级打底了。’

再结合一下之前的那种表现力。

顾长生有理由相信,这个看似中年模样的道人,他应当已有了五级,甚至更为高层次的境界才对。

而在这旅途之中,顾长生也试图过旁敲侧击地,想要问出一些其他的情报。

但这道人好说话是一回事,嘴巴却也是严密。但凡是涉及到宗门相关的东西,他一概都是不得深论,只是听见,当即便是连连摇头。

“宗门之秘,不足与外人道也。小子,你可是多嘴了。”

这道人油盐不进,顾长生却也是耐心异常。双方推了几天的磨,或许是真的被顾长生问烦了,他总算是赶在了最后一日。

问出了这道人的姓名为何。

“弓长相合是为张,命中缺合参一九。”

“道人我大名张一九,小时候算命的说我可能早夭,便是取的这般贱名。”

顾长生将这姓名记在了心上,其后也是知晓了,这张一九的道人同样不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人。

他是周游在外的修士。

“我励志遍寻八方地,找尽天下事。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去征求我之道心。”

这般的说辞在顾长生听来自是不明不白的,而偏偏这张一九也是不解释,最后顾长生也只得是无奈不去深究。

便是这般的来来去去,二人最后来到了一处港口似的地界。

该说不说。

黄龙年间的建筑风格,的确与后世有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顾长生一路走来一路看,能瞧见街边多是些木质构造的建筑。

相较之下,在真武治下的东城里头,这种建筑就算是极为少见的风格了。而且……

‘屋檐都有高挑之像,形象倒是颇为张扬,而且很有独特风格。’

也是不止如此,这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个中穿着也是各不相同。顾长生甚至在其中见到了一些个非东方人的面孔。

这让他顺势想起了现实里头的‘九里英’。

‘对了,之前张一九提起过,这个地方同样也算是个比较偏远的地方。他既然是要将我押送回京,说明这里距离政治中心,同样也是比较远的才对。’

之前的橘子洲若是强行比喻,或许可以换算成类似于岛国那般的边界地。

而眼下这地界看来,或许较之橘子洲,还要更偏远些?

不然也不至于外人随处可见的程度才对。

这般的思绪浮上了心头,顾长生却也是没能多想,就被张一九给领进了一栋楼房之中。

这木楼临海而建,里头腥风不断,也是熏得人眼惶惶。

顾长生被张一九带在了身旁,只能看见个简简单单的客台,加上三两张木桌椅凳。

那上头摆着铜嘴铁壶,此刻正坐着几个短打模样的佣工,正在嬉笑着说些什么东西。

这看起来就像是个用来让人歇脚的茶楼。

但顾长生却见张一九头也不回地叮嘱一声‘勿要乱走动’,随后便是径直绕到了后堂里去。

有形似五级的强者在前,顾长生自然不敢随意走动。他只得是站定原地,简单打量了小会儿。

便是登上了半柱香的功夫,很快……里头出来了一个人影。

只见个络腮胡的汉子从后堂出来,他目光横扫,最后凝落在顾长生身上,却是多了些不屑的神色。

“老张,你说的就是他?通妖怪的那个?”

后头的张一九刚一低头,正从里头绕出来,却是还未开口。

这汉子便是闪身上前,直接凑到了顾长生面前……狠狠一拳捶在了他的肚子上。

冬地一声,顾长生眼睛都是勐地一凸!

他只觉得身上就仿佛被开了个洞,气力都随之泄了出去,整个人便是瘫软了一些,随后两眼一翻。

径直晕了过去。

这人……

怎么一见面就动起了手来?

……

…………

………………

等到顾长生再醒来的时候,他便已是迷湖地发现。

自己早已不再那茶楼之中了。

四周是黑漆漆的围墙,他是直接趴伏在了地上,正把脸贴在粘稠的木板上。如今勐地回过神来,顾长生便是正想要直起身来。

可这动作过勐,却未能察觉到自己双手已是被捆了个结实。

尴尬之间,顾长生被自己扯得生疼,只得是呲牙咧嘴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看向了那捆住了自己双手的麻绳,那玩意儿足有两根手指般粗细,断然是不能挣脱了的。

眼看着自己身处异地,顾长生脸上的表情也是古怪了起来。

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难道我已经死了?’

那也没有道理啊,若是丧命了的话,自己应该是回到了现实之中才对。

怎会突然来到其他的地方?

他张望着朝着四周看去,发现周遭正横七竖八地躺到着一些与他差不多的人影。

粗略数去,这约莫几十平米的昏暗地界,如今正关着将将十几个人。

而顾长生的目光顺着地板挪腾一阵,很快……他便是与一个角落的人影对上了。

这人是醒着的?

顾长生心头微颤,对方却是嘿然一笑,率先出口。

“哟,倒是还有能醒来的?不错……兄弟什么出身?犯的什么事啊?”

顾长生有些不明所以,他并未回答对方所问,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后便是说道。

“这,这是哪里?”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一股子巨力从外界袭来,竟是让整个平房都歪了一下。

顾长生只觉得整个人都似是被抬举起来了那般,高高升起,随后重重落下。

他手不能动,此刻摔了个结实,正是吃痛。

随后便是听见那人笑道。

“这还能是哪儿?”

“自然是在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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