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脸纷纷扭曲成了狰狞的面貌,此刻正咆孝着,朝向顾长生扑了过来。
那动作也是快了三分!
眼看着顾长生就要被抓在了掌心之中,但听得一声叹息从天边传来。
这声音后发先至,似是洪钟,敲打在了那三脸怪的身上,让后者那臃肿的身躯都是微微一颤。
噗通,噗通……突兀的动静从身前传来,顾长生回神片刻,很快便是意识到……这声音便是源自于面前的心魔!
它那臃肿的身体似乎开始了更进一步的膨胀,如今随着那一颤一抖的嗡鸣,这心魔发出了痛苦的咆孝,当即就趴倒在了地上。
顾长生也是趁着这么个空档,当即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直至拉开了近百米的位置,他这才止住了脚步。
而等到再回头凝望之时,顾长生却看到心魔的身体,已经膨胀到了原本的三倍之多!
彷若高耸入云的血肉堆积成了高塔般的轮廓,然而如此庞大的体积,它的周身却随着嗡鸣不止,在此刻一并颤抖,发出骇人的回响。
这般的模样更是让顾长生第一时间想起了吹气球。
这不会……要炸了吧?
思绪只得刚刚浮现而出,顾长生便是听的噗嗤噗嗤的声音从上头传来。顾长生条件反射般地一抬头,却正好瞧见一片阴影洒了下来。
下意识的躲闪了过去,待得那些东西落地,顾长生这才看清……都是些血水混杂着皮肉,最后湖成的恶心组织物……
他只得看了个分明,随后听到头上传来了一声厉呵。顾长生连忙望去,便是瞧见再心魔脑袋处,此时正有一人影浮现而出!
此人正是消失不见了的方丈!
他此刻踏空而行,身上的衣物无风自动。那言行举止虽是平平无奇,但身上散发着的金色辉光,却又如同太阳那般耀眼,夺目。
只见方丈人立于心魔面前,此刻不语,单单只是双手合十,轻声地唱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砰砰两声连响传来,那竟是心魔立于两侧的人脸在此刻突然炸开,最后发出的动静!
血肉化雨,自天而落。顾长生站在一旁看了个清楚,当下也是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这心魔能跟自己身上的那只大妖打个火热……本事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可偏偏如此强大的怪物,它在方丈面前,却彷若土鸡瓦犬那般,根本不堪一击。
那如此看来……
方丈他得有多强?
顾长生思绪翻涌不止,头顶之上,双方的交涉也在同步进行。那被生生炸掉了幼,青二脸的心魔此刻正撕心裂肺般地哀嚎着……
仅剩下的老者脸,那五官轮廓正好与方丈一般无二。它如今正顶着满脸的血污,睁着通红的双眼,在此刻死死地盯着方丈!
净慎小儿,你关不住我的,你关不住我的啊啊啊!
后者听闻这般的说辞,当下不喜不悲,却只是将脑袋愈发地深埋,并且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的确关不住你,但你之脱困日……
绝非会是当下。
刹那之间,方丈周身闪耀不灭的金光大作。彷若旭日初升的炽热金光照遍八方,当即也是刺的顾长生双眼微疼,以至于下意识地就想要挪开视线。
这,这也太刺眼了……差不多得是太阳光那种级别了吧?
顾长生心中滴咕片刻,便是瞧见那心魔之躯,彷若冰山遇光那般,在此刻雪水消融。
一身的血肉筋骨皮彷若变成了漫天的飞灰,不过眨眼之间,便已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而随着方丈这般的手段施展,顾长生也是看到了周遭混沌一片的布景,也在此刻飞快地消散了去——就像是日升月落那般,光与暗在瞬息之间变化,轮回,最后完成了这天翻地覆般的巨变。
站定在了原地,顾长生怔怔地朝着周遭凝望而去,这才发现……
自己原来并不是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他原来还在金山寺里头!
远处是大殿,左侧是偏室,身后更远的地方……则是自己早些时候,那进来的大门之所在。
如此场景都是记忆清晰的内容,只是相较之下,顾长生如今却觉得有些……
迷茫。
毕竟眼下这般的模样,这般的场景。
这地方,还能被叫做金山寺吗?
脚下的石板地映入眼帘,却尽是些开裂,崩碎了的稀碎模样。而这般的布景更是随处可见。
金山寺的地面似是许多年窦唯有人踏及那般,在那些开裂的缝隙之间,如今更是长出了小腿多高的杂草。
将目光放的更远一些,偏室一侧,那本是用以出入的圆形拱门已是早早地倒塌了一片,石料混着木材,堆积成片,让顾长生都瞧不清里头的模样。
收敛了三分的心思,顾长生犹豫片刻,这才将最后的目光,转向到了身前的位置。
那原本应该是大殿之所在的地方。
只是现如今望去,入目而来的,却是个破败不堪的废墟之地……
在那片残垣断壁之间,顾长生只能通过依稀尚存的半截柱子,还有并未完全风化了的边墙,这才勉强辨明原貌。
毫无疑问,这就是之前金山寺。
只是……
他现在看到的,又得是什么?
顾长生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他联想到了许多的东西,如今却是还未开始行动,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便已是从身后传来。
阿弥陀佛。
熟悉的强调,熟悉的声音。顾长生回过头去,正好便是瞧见到了那面容消瘦的方丈,如今正站定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个垂垂老矣的僧人眉目低垂,当下与顾长生对视片刻。
说来也是奇怪,只是在那么一瞬间,顾长生居然是在他脸上看到了极为丰富的感情变化。
其中有五成之多的忧伤,又混杂了三成之多的感慨。只余下了二成之多的份量,表现而出的,却又是那如释重负般的松懈之意。
方丈居然还能有如此表情变化,此刻也着实让顾长生看得微微一愣。而就在他思索的当口,身前的老僧略一吸气,站定,便是对着他……
恭恭敬敬地作了一礼。
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
顾长生只是略一浅尝这句话,便是飞快点头,他沉吟了片刻,张嘴就道。
方丈,您……
施主,我知晓你心中困惑许多。但如今既是到了此地,那老僧我也没了时间上的顾虑。咱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顾长生听闻此言,心头微动,他没有回绝,当即便是跟在了方丈的身后。
一老一少,二人穿行在了这化作废墟之地的金山寺中。顾长生看到了方丈走在了前头,如今四下张望着看去,那眼中更是流露出了极为复杂的感情。
顾长生有些看不明白,也不得细究。二人最后靠近到了门旁的位置,顾长生便是瞧见着方丈上前,继而伸出手去,对着那已经严重腐蚀,并且风化了的大门……
轻轻一推。
嘎吱一声的响,那是转轴生锈,继而发出的低沉回音。却是不过转出半圈之多,听的碰地一动,那木门竟是直接从中折断,最后轰隆一声砸落在地……
这金山寺的大门,居然不过一碰,就已经直接倒塌了去。
顾长生看到方丈明显地愣了一愣,他的右手挺缓在了伸出的一瞬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双手合十,缓闭双目,此刻便是对着那空荡荡的大门深深一拜。
施主……你知道吗。
我入门而来的时候,先是在门前当了三年的侍童。
师傅说过,这是为了打磨僧人心性,从而需要的磨练。不仅是我,就连其他入门而来的师兄们也都是一样的。
每日在寺中醒来,先是做功课,挑水,砍柴。等到日上三竿之时,我们才能用膳。
吃的是白水豆腐,有些时候还有苦瓜,南瓜。若是碰上了好日子,偶尔还能有些水果尝尝,那也是极好的。
方丈说的细碎,顾长生听得入神。而随着这位老僧的逐渐深入描述,他的语调也一并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天资不好,上乘不算,中级不碰,只是下等。也正因如此,我日日夜夜修习不断,不得有丝毫之松懈。
师兄们入了睡去,我便着衣离开,就在靠近门的位置,就着月光……仔仔细细地,一遍一遍地,修习着佛法。
一日一夜皆如此,一年四季皆如此。恍忽之间,五年飞逝,而我……也算是勉强登堂入室,步入了二级修士之境。
说到此处,方丈那微微有些伛偻的身型居然又是挺拔了起来。他的眉毛开始变浓变粗,脸上的皱纹缓缓退去,整个人也开始变得生机勃勃。
方丈停留了片刻之久,随后转头就走。顾长生跟随其后,便是一路转到了那大殿之前。
二人站定在台阶之上,顾长生看着已经面目全非了的方丈抬头凝望,最后缓缓出声说道。
入得二级之境,我终于能跟在师傅身后,一同入得正殿,继而开始修行。
五年光阴尚且历历在目,我深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我即便得到了师傅的夸赞,心中也是不敢有丝毫之多的松懈。
自此以往,我又是修行了十三余载……这才步入三级之境。途中金山寺遭遇了不少变故,有师兄弟们出山去寻求机缘,却再不见归还。
也有师兄弟郁郁不得志,最后还俗了去,也就不再联系。
甚至师傅熬到了大寿将至之尽。
我如今还依稀记得,他老人家躺倒在了病榻之上,用那短促的语气,将金山寺方丈之位……穿予给我的声音。
说到这里,方丈直接闭上了眼睛。他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等到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重新睁眼,继而对着顾长生展颜一笑。
施主,适才有些出神了……见谅。
然而此时在顾长生眼中,那原本苍老的方丈,此刻却变成了净慎的模样。
无妨无妨,方丈自便即可。
后者便是抿嘴点了点头,他似是留恋那般地,最后撇了一眼那倒塌成废墟状的大殿,最后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头。
方丈走路飞快,似是因为年轻了的缘故,此刻脚步虎虎生风,得是顾长生一路小跑,这才能勉强跟上。
接手金山寺之位,我愈发感觉到自己肩负的责任之重……我誓要将佛宗发扬光大,为了这个目的,我尝试着开放山门,去招收一些世俗子弟。
但那也都是杯水车薪,上不了台面。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吃斋念佛的日子……而能够适应修士资质之人,同样也是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二去,三十余载的春夏秋冬,眨眼飞逝。我也从雄心壮志的中年,开始步入老年。
我开始明白师傅脸上时常会出现的那种无奈了。
此乃大势,不可忤逆。
说辞之间,顾长生又是发现方丈的声音开始变得愈发尖细——抬头望去,只见那原本消瘦,却又高大的身影在飞速变矮。
适用于老年人的衣服很快就变得不合身了,一双布鞋被踢在旁,露出了光洁的脚丫子。
而变成了小孩模样的方丈,此刻却是顶着那尖细的腔调,在此刻继续说道。
我学艺稀疏,最后只得停留在了四级之境。按理来说……修士可延年益寿,但不知是何原因,我等金山寺出任的方丈,最后都不得长寿。
在我七十有六的那一年冬天,便是开春之时,我病倒在了大殿之上。
徒子徒孙围坐一团,在我身旁啜泣不止。我知晓自己时日不多,又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师傅看向我的目光……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那会儿,我突然就明白了师傅的所思所想。我照着那般的念想,左右观望了一圈。
最后将方丈之位传予了小徒,之后便是撒手人寰了去。
幼稚的童音在此刻戛然而止,已经是变成了小孩模样的方丈站定在了那废料成堆的偏院之前,如今再转过头,却是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七十有六余年,我虽是过的有些不尽人意。但总体来说……我却是觉得无遗无憾。我挣扎了,我尝试了,但不过都失败了而已。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只是品尝了世人之苦,不得有什么稀奇的事。
施主,这便是我之人生。
也是方丈,净慎,还有小和尚的人生。
单方面的叙述在此刻中断,转过头来的方丈此刻面有笑意,但如今在顾长生看来……这里头却尽是苦涩的意蕴。
如若只是如此,那也罢了。可是有些东西……
却是直到老死之后,我才明白。
原来我想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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