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他这‘郎中问客"才算是情报收集的佼佼者。相较之下,顾长生应该听他的安排行事才对。
但所幸……阎平并不是个凭着一时的意气,就会胡乱行事的人。
他深呼吸,目光重新变得平静。感受着心中那一股子微妙的郁闷气,他澹然出笑,便是说道。
行吧,顾兄。你来安排,我来办事……
听到这话,顾长生当即也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能够得到阎平的理解,这毫无疑问是件大好事。
那现如今……
便只剩下了行动。
顾兄,现在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长生却并未第一时间作答,他得是左右观望了两圈。最后这才张嘴,继而低声说道。
自然是直接去揪出那罪魁祸首了。阎兄,你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在身边?待会儿我们恐怕得动手,若是没有准备……
趁手的兵器。
还得动手……
阎平尽管不知道顾长生具体安排为何,但现如今听到了这话,眼皮子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番。
鬼知道这顾长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擅使一些刀具,但这边应该不好找。如果说只是想要伤人而不及性命的话,棍棒一类的,我也算是熟悉。
听到这话,顾长生一点头,当即就朝着楼下的一处偏房指去。
那阎兄你先随我一趟。
阎平不明所以,当下也只能是跟在了顾长生的身后。二人一路向下,只见前头这人七拐八绕,似乎很是熟悉这里的地形……
而在片刻之后,一间破旧偏僻隔间便映入眼帘。
顾长生也不言说,抬腿,直挺挺地便是一脚踹在了这烂木门上!
碰的一响,那转轴本就松动,如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是顺势脱落。没了承重,这木门径直倒地,扬起了一阵的飞灰。
阎平站在后头,躲着灰,皱着眉,借着外头的光亮,这才勉强看清楚屋里头的模样。
这……
似乎是件废弃的了小柴房?
只见顾长生径直步入其中,直接就隐没在了里头。阎平在外面愣了小会儿,显然是没能想明白……
顾长生是怎么知道这柴房所在的?
没等他想个明白,阎平便听到里头传来了顾长生的声音。
阎兄,别愣着了,快些来挑东西,准备动手。
催促已至,阎平也是没了犹豫的余地。他只得硬着头皮步入其中,与顾长生一并翻找了起来。
顾兄,你方才踢门,现在还闹出这般的动静,难道不怕别人发现吗?
不怕不怕!这边是废弃了的平房。因为早些时候闹出过人命,连着这件柴房,还有附近的一排的平屋,如今都是没人住的。
闹出了大动静,自然也不怕暴露。
这……顾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嘿,都是佛珠里头的声音告诉我的。好了,阎兄,我找到我要的东西了。
呃……你稍稍等等,我马上好。
二人滴滴咕咕,又得是等上了一会儿,这才算完事。
只见走在了前头的阎平,如今手里头多了根半人多长的短棍——这东西一头尖处微微弯曲,有分叉,正是寻常农家人,用来掏炉子用的玩意儿。
而落在了后头的顾长生,此刻脸上,脑袋上,都是扑了一层薄薄的黑灰,看上去也是有几分落魄的模样。
只是他如今笑的灿烂,这也是因为那被攥在了手里头的玩意儿。
火钳子,不论走到哪里,它都是顾长生的好兄弟。
走在前头的阎平,转过身来,他不由自主地扫了眼顾长生挑选的‘兵器",最后却又选择性地忽略了去。
顾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听到问话,顾长生便是抬手揉了揉自己那止不住笑意的脸。重新恢复了常态之后,他出口长气,便是说道。
折返,回房,去找……
大老爷!
顾长生能有如此判断,绝非是心血来潮。
只是眼下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阎平也只得默认了去。二人达成了共识之后,便是径直转回,继而开始小心翼翼地上楼。
为了不让人发现了去,二人都是走的轻巧。同样也得亏是修士的身份,他们身体轻盈,举手投足之间更是谨慎。
不过一刻,二人便又摸回到了大老爷的屋前。
如今那门窗又是紧闭,只是里头的鲸油蜡烛还未熄灭,依旧烧的旺盛。借着投射而出的光芒,顾长生与阎平也是看到了里头正在晃动的人影。
大老爷没走,也没有躺下休息。
他正在屋子里头晃荡。
看明白了这一点过后,心中已有了定论的顾长生微微张嘴,便是对着阎平轻声说道。
阎兄,我得麻烦你做一件事。
阎平面色一紧,他捏紧了手中的短棍,那手背之上,青筋毕露!
尽管说来便是。
待会儿进去了,不论死活,一定要把大老爷给压制住!
听到这话,阎平的表情也是犹豫了片刻。因为他意识到了顾长生的意图——不论生死,这说明……
顾长生根本没把这大老爷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此时此刻,阎平心中困惑浮现,他也是想要好好问问,若是顾长生猜错了,到时候误伤了真的‘大老爷",那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这话头涌到了嘴边,嗫嚅一阵,最后却还是被生生地吞了回去。
脉象是他自己测的,血也是他阎平自己验的。
这般的模样,寻常人怎么可能还会有活路在?恐怕就算是大老爷没有中招,他身上也有一些不正常的地方才对。
更何况事已至此,再多问也没什么用了……都上了贼船,他还能中途下道不成?
思绪浮动之间,他看到了在前头的顾长生缓缓起身,继而朝着自己投来了一个问询的目光。
这是二人事先对好的暗号,同样也是顾长生在确定他的状态。
阎平深呼吸,微微颔首,准确地做出了具体的回应。
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行动!
只见牟足了劲的顾长生一起身,抬腿便是一脚踹在了木门之上!
这力道倾巢而出,木门怎么能挡得住?当即便是轰隆一响,朝着两边就溅了开来。
在旁的阎平看的心头都是忍不住颤了颤——好家伙,怪不得要事先提醒一下!如今顾长生闹出如此动静,若还是温吞行事,那少不得都得惹来其他的李家宗族人的关注。
到时候他们看到了自己二人围殴大老爷。
今日他们二人还有命能走出这宅子?!
阎平便是咬紧了牙关,抬腿冲入房中。一入房内,他也是不用多看,当即就瞧见了那一座肉山般的巨影!
只见那大老爷如今正站定在了窗沿的边上,目光眺望着远方,似是思索着什么东西。
如今听到了门外传来巨响,转过头来……却是只能瞧见一杆子通红的掏炉棍子,正朝着自己面门扑来。
不及反应,不及开口。
铁棍子顺着大老爷的面门砸下,好似那开天辟地的斧子,当即就是长驱直入!
鼻子被打得凹了下去,脸皮被生生撕开,变成了两半飘红的花。甚至就连眼珠子都受不了挤压,咕咕两声,直接就从眼眶子里头被挤了出去。
脑壳,脸骨,在此刻一并被碾了个细碎。
顾长生只见大老爷的脑袋就像是西瓜那般,噗嗤一声,径直地炸了个满堂的彩。
黑红色的污血飞溅而出,喷了满地,溅了阎平半身之多。冲天的血腥味拔地而起,混着难以言喻的腐臭味,让在场的二人都是忍不住露出了恶心的表情。
大老爷被阎平一股子敲掉了脑袋。
按理来说,这应该就是没了性命才对。
可就在阎平这般思索的时候,他却见这余剩的肥大身躯凭空一扭,居然朝着身旁的窗台就冲了过去!
这算是让阎平都有些看呆了去。
没了脑袋,他为什么还能动?
说时迟来那时快,阎平只觉得身旁一道黑影窜过,随后便是后发先至地,径直绕到了那大老爷肉身的前头去。
定睛一看。
那正是顾长生的身影!
他此时摆好了架势,眼看着那一身肥油的怪物冲了过来,当即抬腿,狠狠一脚就蹬在了大老爷的胸膛上。
冬地一响,是那百来斤重的肥肉连退三步,踉跄一阵的动静。而顾长生这边,他却是整个人都腾空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摔到窗外去了!
得亏他自己机灵,双手撑在了窗台上,这才重新落位。眼看着大老爷重新站稳了脚跟,顾长生也管不得别人听见与否,当即张嘴,厉声呵道。
动手!别让他跑了,要是这次失手,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阎平听到这话,眼神都是变了个模样。
尽管顾长生这话听来是如此古怪,但他也无回头路,如今只得咬紧了牙关,举起铁棍,上前一扫,当即就将大老爷的腿都给打折了去!
失了重心,大老爷摇摆不定,最后居然是一翻身,径直地摔倒在了地上。他那开裂的脑袋处噗嗤噗嗤地喷出了黄白色的粘稠物……那得是已经开始发烂了的脂肪模样。
而这口子一开,如今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那般。只听得哗啦一响,臭的,黄的,白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地涌出,最后竟然是冲出了个瘦弱的人影来。
在旁的阎平看了个分明,如今快步上前,随后更是忍不住喊道。
红二?!
顾长生听到这动静,如今也是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人影正躺倒在地上,如今身上正包裹了一层细密,半透明的膜……
这东西看上去恶心,阎平用棍子尖挑去,当即便是戳了个洞眼出来。好似抽丝剥茧地一番举动过后,双目紧闭,头发湿漉。正抱成了一团的红二便映入眼帘。
还活着吗?
有鼻息,没问题!
简短的交流过后,顾长生顺势收回了目光。他看到房间里头的几根鲸油蜡烛已经被打翻,如今火光上窜,撩拨过墙,已是形成了微妙的火势。
红二救到了,那就只剩下了另一个人……
大老爷。
念及至此,顾长生提气,上前,径直地就靠到了那双手还在挥舞不停的烂肉之前。
他看着没了脑袋,断了条腿,却依旧动作不停的怪物,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表情。
蛇心,蛇心。
何为蛇心?
那得是有了蛇的念想,蛇的思绪,才能冠以如此之名号。
而往深了想,这蛇的习性又是和解?
顾长生对其的理解也是直白——那就是一种类似于蛇心不足吞大象般的比喻。
绝对的贪婪。
阎平之前在观察情况的时候提到过,‘大老爷"的脉象缭乱,而且血液粘稠的不像话……这显然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特征。
现在想来,这一身的皮肉如此膨胀,也正是因为如此缘故了。
他在身体里头藏了这么多个人,脉象怎能不乱?
他还要继续保持住人的体型外观,这显然只是一个皮囊,又怎会有活人那般的鲜红色血?
如此想来,一切思绪皆为通畅。
这一身的皮囊,只是你的伪装。就跟蛇皮一样……是能够蜕去的外观。
在只能由着自己听闻的细语之间,顾长生抬起了火钳子,径直戳入到了怪物的腿脚之间。
从较为方便入手的地方开口,顾长生眉头微皱,捏住了那滑腻的皮肉,便是顺势一撕。
就像是剥皮一般。
开裂的肚皮之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个半干瘪的圆球。透过光亮,顾长生看到了里头那牧模湖的两个人影。
举起了火钳子,顾长生戳破一角,顺势将其中的人影拖拽了出来——定睛望去,这正是七日回魂夜里头,那大老爷的模样。
他果然是真身!
如此看来,顾长生心中已是大定。
你想要通过‘消化"大老爷的方式,去掌控整个李家,继而完成某种目的。
可是发现了红二之后,你却又是没有按耐住内心的欲望,最后动了心思,也把她给吞了进去……
换句话说。
得到了红二之后,南阳村就失去了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