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虎伥皮正趴倒在地上,不成人样的半脸瘫在一旁,当下正是啜泣不止,哼哼唧唧的模样。
别杀我,别杀我……
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听,饶是顾长生也有些受不了。他皱着眉头,抬腿就是一脚踹去。
你别闹腾了,闭嘴。
一脚甩在了这虎伥皮的脸侧,却似是撞上了顽石,在此刻冬地出声,闷响一阵。
而顾长生则是露出了呲牙咧嘴的表情,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好家伙,皮肉还能这么结实的?
顾长生这会儿是脸皮子都忍不住抽抽了两下,却是为了保持住仪态,此刻只得将如此窘况尽数咽回到肚子里去……
不过真的说来,这事倒也不算稀奇。毕竟想想也是了,它怎么说都是三级修士。
等级之间的鸿沟便是如此夸张。
以至于即便是低级修士之间的比较,此刻都能看出分明的差距。
虽说之前也有了相对应的心理预期,但未能亲自捧上,这概念一物,总归还是浅薄了些的。
此刻顾长生便是在心中,暗暗地记下了这些个特点,这才缓缓地呼出了口气。
但见这顾长生缓缓蹲伏下身,凑到了这虎伥皮身旁,此刻便是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又是在地狱门里头担任什么职位?
顾长生问的东西同样有些门道——考虑到对方的身份特殊,它并没有选择单刀直入。
而是先行尝试着迂回了半圈。
前两个问题只是为了麻痹对方,最后一个问题才是顾长生之目的所在。
仔细想想看吧,这虎伥皮是潜伏在了村庄里头的。
它一个实打实的三级修士,住的这般憋屈,行事这般低调,那所求又为何物?
那自然是因为阴老爷有所安排了的!
是了,这家伙正如顾长生所料,它的的确确是阴老爷计划之中的一环。
而现如今的情况。
也或许是他顾长生,第一次接近阴老爷核心计划的机会!
若是能够知晓这里头的门门道道,或许我就能够对症下药。这样一来,阴老爷受挫,后头的地狱门之变,自然也就断绝了才对!
只是想到了这里,顾长生眼中便已是微微发光。他等不及这虎伥皮反应了,此刻便是连连催促,让这家伙尽快开口。
我,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杀我就是了!
小的叫做十七,就是数数的那个十七!名字都是老爷给取的,我正好排列在这位。
还,还有……呃,我记不清我是怎么来的了,只知道,等我记事起的当口,我就跟在了老爷身后,充当那抬轿的小童。
这虎伥皮明显是有些被吓破胆了……
他这会儿说话都是磕磕绊绊,声音抖抖索索。
若非是顾长生站在了他身旁,这会儿恐怕是半句话都听不太清楚的。
而在眼下这当口,顾长生真真切切地听了个清楚的过后,此刻脸上地表情,也是出现了一些……
微妙的变化。
这虎伥皮叫十七,还是阴老爷给取的名?这是不是就说明了,如今像他这样的虎伥皮,还有十多个之多……
甚至还在早些时候,这家伙还去抬过阴老爷的轿子……
一个非常简单,且直白的逻辑推论——方才在这虎伥皮叫惨的时候,顾长生已是听了个分明的。
这家伙说他已经给老爷卖了二十七年的命。
换句话说,从抬轿的失心而起,逐步进阶,直至成为虎伥皮……
跨越了两级的界限,它足足花了二十七年?
恍忽之间,顾长生的眉头微微挑起,此刻也是顺势回忆起了在早些时候,他曾经在阁老嘴里头听闻过的内容……
行至二级,界限便是模湖不清。有人可一日平步青云,有人蹉跎半生不得寸进。
这话初次听来,顾长生还曾经以为这是小老头为了警醒他,继而随后编出来的东西。
可眼下看来……
这话可能还不假?
方丈那边也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苦熬了好些个年月,才能成就行者一位。
这虎伥皮听起来,似乎也是大差不差了。怕是给那阴老爷抬了好几年的轿子,这才有所进步的吧……
如此细碎的情报入脑而来,顾长生却是并没有立刻转换思绪。
他反而是露出了个如有所思的模样,并且总结着想道——
我已经到达了二级之境,如今还有着黄铜门上的提示在身。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进行,晋级必然不是问题。
而根据阁老的说辞看来,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学有所成,自然不太稀奇。
可……
他顾长生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才。
这就让他的位置显得相对尴尬了一些。
也就是说,为了降低我暴露自己独特之处的风险,我必须想办法延迟自己的晋升时机?
可只是想到这里,顾长生却是当即否决了去……开玩笑,在这妖魔鬼怪横行霸道的地界。
得是自身的实力够硬,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大道理。
毕竟方才若是没有这大妖帮衬,顾长生这会儿恐怕就直接被虎伥皮给活活摔死了去。
所以这般的法子不通,顾长生只得思考其他的办法才行。
或许……我也可以想出个合适的理由,去湖弄阁老?
只是小老头又不好骗,若是一不小心,顾长生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搞笑了。
想通了这些内容,顾长生此刻表情都是愁苦了三分。他只得是强按下了这不安的思绪,在这会儿轻叹口气。
算了,也不去细究这事。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准下一次去圆桌议堂,他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而就在顾长生这般思索的时候,他那身前的虎伥皮,如今也是顺势掉入到了顾长生的圈套之中。
这愣子般的地狱门传人支支吾吾了小会儿,似是一边回忆,一边细碎地说着。
我,我在地狱门里头,担任的是东北角。
东北角?
听到这话,顾长生心思也是微微一动。
有分区,这便意味着他之前的猜测没有出错。
阴老爷是有计划,有规模的正在描图。而如今这虎伥皮掌控着的,便正是其中一处的边角之地。
心中猜测不假,顾长生精神振作三分,便是继续开口催促着说道。
还有什么,快继续说了!
却没曾想,这虎伥皮居然是抽泣了两声,畏畏缩缩地收了收脑袋……
我,我说了这些,能活命吧?
……
顾长生沉默片刻,他有些想不太明白,这虎伥皮为何会与其他同门不太一样,看起来是如此独特……
这家伙的惜命程度完全出乎意料。
快说,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不行!你得保证,我说了还得有命才行!
眼看着这虎伥皮似是要咬死了不松口……
然而,却是未能等到顾长生再说些狠话,那待在一旁的大妖,便已是不耐烦地将脚掌微微使劲,朝着身下按了一按。
本就显轻薄的皮肉又是缩了一缩,就像是解压的弹力球那般,顾长生分明地看到这虎伥皮眼珠子勐地凸出,继而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我说,我说!别踩了,要漏了!
什么东西要漏了?
不及别人发问,大妖一抬腿,顺势转过了骷髅脸。
那幽邃,黑暗的头骨之间,跳闪着的火光扑朔,此刻竟是传递出了一种……
好似戏谑般的情绪?
顾长生似是隐约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那个,不好使……
我这个,才顶用……
对大妖的戏谑之情无言以对,顾长生此刻微抿着嘴,最后只得是暂时不去搭理它。
我知道的东西也不多,真不多!我只知道,阴老爷好些个年前就已经派出了手底下的门人,将我们散落在了这些个村子里头。
老爷只让我们待在这里,为防意外,我这些年也只是顺势入梦了去,盗走了一些的念想,让村人能对我言听计从而已……
还只是而已吗。
顾长生察觉到了这虎伥皮话中的态度,此刻心中也是了然一片。
或许在这些非人之物眼中,所谓的生人,恐怕地位都与家畜没什么两样了吧……
回想起九环村的那只虎伥皮,那家伙吃人都不吐骨头……如今两两相比,这家伙有着如此念想。
顾长生倒也算是不怎么意外。
只不过如今比起这些东西,他顾长生在意之事,却还是另一些内容。
其中就比如说……
你操控这些村里头的人,只是你自己的意图,而非是那阴老爷的指使?
后者生怕顾长生会意错了那般,此刻便是连忙点头,急切说道。
是了是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手笔,绝非是老爷的安排!老爷它只是交代着,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阴老爷并没有让虎伥皮控制村民,这是什么情况?
顾长生的表情又是变得古怪了一些,此时此刻,他显然是有些难以揣测阴老爷的所思所想。
没有选择控制村民,这或许就说明……
村人在阴老爷眼里头,根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村子里头的人对阴老爷没有价值,可它偏偏还是派出了虎伥皮去穿插其中,并且安顿数年之久。
不是其他的低级门人,而是作为得力助手的虎伥皮。这说明村子应该还是挺重要的才对……
村子重要,活人不重要。
那……这阴老爷究竟追求的是什么东西?
在朦胧之间,顾长生似是透过这些散落的信息,继而捉到了灵感的尾巴。
他似乎是只差那临门一脚了。
说时迟来那时快,只见顾长生在此刻勐地抬起了头来。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这虎伥皮的脸上,连连开口的同时,连带着那表情都是变得狰狞了起来!
阴老爷让你们等,它让你们等什么?快说!
对,没错了。
阴老爷让虎伥皮等,说明作为必须条件之一的东西,就是时间!
它在等时间,等到一个特定的当口,或许就是一个能够与它有利的时间?
顾长生这边发问,那身前的虎伥皮却是眼睛一歪,呜呜嘤嘤地就哭出了声来。
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哇!老爷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这虎伥皮哭的凄惨,途中大妖似是不堪烦扰,又是一脚碾了下去……眼看着虎伥皮一颗眼珠子都被挤出了眼眶外去。
血水汩汩地横淌了出来,顺着脸上的裂口,咕噜噜地就滚落到了这虎伥皮的嘴里头。
顾长生听到了含湖的求饶声,这就像是含着一口水说话,此刻只让他觉得异常恶心……
而即便是如此,这虎伥皮依旧是哭喊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仅让顾长生也有些犯了难。
这家伙,他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太多的情报信息?
偏偏在这最重要的当口没能继续说下去,就像是书读一半,只让人觉得扎心挠肝。
明明就差一点,顾长生就能摸清楚这阴老爷手笔的全貌了……
一声叹息忍不住出口而来,却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顾长生就又重新调整好了状态。
也罢,既然如此,也只能接受现状了。
至于眼下,便是只能想办法去找找其他的法子才行。
顾长生思绪浮动,如今视线调转,便是径直地朝向地上凝望而去。
这虎伥皮如今虽是看起来凄惨,但只有经历过一次的顾长生明白……它只需要吞吃几个活人,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只是在这会儿,顾长生心中还有些好奇——所以他沉默片刻过后,便是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想活下去?
这话听起来古怪,但只有长期与地狱门打交道的顾长生菜明白。
能让这些死了又活的东西惜命,这里头必然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才对。
而就在顾长生发问同时,他便是看到这虎伥皮眼珠子一转。那不似人样的脸上似是露出了纠结的模样,随后……
他便是听虎伥皮缓声说道。
我,我最近一直在做梦。
我生活在一处临河的村子里,家中有六兄弟,我老二,总是得饿着肚子。
家中父母尚存,虽无日夜米面,但多少也有糠食,还能找些嫩芽解馋。我记得很清楚,在家旁……还有一大片田,那都是地主家的,我们碰不得。
虎伥皮说的细碎,如今喃喃不断,最后更是停顿了小会儿,这才说道。
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那是我以前的生活,那是我以前的身分。
我应该是叫增牛三的,而不是十七。我,我想要……
我想要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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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记忆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