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是天历!
此时此刻,顾长生虽说脸上表情无变,但心中却已是激动到了难以自抑的程度。
他果然是没有猜错。
这一段的历史是线性的,是彼此相连的一部分!
重新将时间梳理一番,当下即便是不需要深究下去,顾长生也能即刻明白这里头的一些曲折为何。
最先开始的历史,是那混沌不分,阴阳不晓的时候。在那个阶段,人恐怕都是还未降生,可十大宗门却已是出现在了这一片土地上。
随后不知过了多少年。
世间万物开始诞生,繁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之启智,形成社会,这便应该是主脉所在。
正如同许许多多的故事那般,诸如移山,治水等等一说,都是活跃在了这个年代之间的故事才对。
而在其后。
便是迎来了真真正正的治世时代。
天历,正如同我之前预料到的那般。它的确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第一个朝代,是宗门执掌天下的一个。
以此为核心,顾长生也是能够将后续获取到的信息串联一并,将这个历史流向完整地剖析出最为直观的形态。
天历,黄龙历,东国史,再来便是眼下的真武治世……
齐全了,齐全了!一个都不少,历史残存下的全部信息,如今都是在这会儿了!
能让顾长生如此之激动,其原因自然也是直白,且简单。
因为这是顾长生迄今为止,第一次接触到的完整历史走向!
他甚至都知悉了宗门之由来为何,并且海得知了黄铜门中的一大秘密。
即便只是明白了这些,他顾长生都可以算是不虚此行了。更何况……
这还只是个开头而已。
如今宝树大师就在跟前,这便是顾长生此番最大的收获所在。念及至此,当事人也是不免激动了一些。
他迫切地想要知晓更多的隐秘,此刻半抬起头,正想要说些什么话来。
那面含微笑的宝树大师,却只是朝着他微微颔首,彷若古井那般,不波不动。
小友,收心,收相,收欲。人之苦,自寻之。若是能做到不困不扰,从今往后……你也会少经历不少的痛苦之事。
突如其来的发言倒是让顾长生微微一愣,但也很快,他便是意识到了……这应该是宝树大师正对着他提点一番。
顾长生不敢大意,更不敢失了礼去。当下表情一敛,飞快地就点了点头,讪讪说道。
大师有理,小子我方才的确是有些急切了。
懂了便好。
有此一静,顾长生也是微微收敛起了方才的那些个急切念头。而现如今他再一深思,很快也是意识到了。
宝树大师的这番说法,倒是也与金山寺方丈说的有几分相像……
想到了这里,顾长生也是忍不住多看了这宝树大师一眼。
有道是师出同门,这二者同为佛宗一脉,如今也是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而顾长生也想起了一门两脉之说法,当下心中也是有了一些其他的困惑。
既然宝树大师是佛宗高层,那以他的水准而言,会不会也知道这些宗门之中……为何会分出两种不同理念的传承之说?
却是还未等到顾长生开口问话。
在旁,那坐定在了长椅之上的宝树和尚,便已是开口,继而说道。
言归正传。
方才我说十大宗门退隐于后,行至女娲庙治世。而其宗门传人遍布各处,管得自然也是紧紧
有条,合情合理。
只不过后头突然发生了一些变故,致使女娲庙突遭大变,这才引得后续千般的事,万般的忧,还有……
黄铜门之落成。
如今不过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可在出口之后,却已是飞快地吊住了顾长生的心思。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将心神给沉浸了进去。
宝树大师方才所说为何?
按照大师的意思来说……这黄铜门落成的时间节点,居然会是在女娲庙出事之后?
如此意见,倒是着实让顾长生惊了一把。
毕竟他从未料想过,这黄铜门落成的时间,居然会是在天历年间!
嘶……等等,这说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当初我在女娲庙中活动的时候,祖祖也并未点明我之身份。
当然,这也并不排除对方刻意的成分在里头。只是现如今作为灵感而言,倒也算是给顾长生做了个参考。
而且听宝树而言,黄铜门落成,与女娲庙是有着直观联系的!
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够让其余九大宗门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继而做出这种必须合作的判断?
与女娲庙有关,灾事,涉及到了十大宗门,并且影响颇为深远。
此时此刻,即便是不需要其他人加以提醒……顾长生也能通过这些看似分散,且凌乱的关键词中。
得出一个决定性的结论。
妖怪!
却说这边是一念通达,此刻更是精神一振。而顾长生这边神色有变,于另一侧,宝树大师也是不遮不掩,当即出声说道。
如此,则是要将话分两头而言。
一说女娲庙之祸,那便是使其衰落至今,绵延不绝的源头所在。而其之物,古怪不说,性格更是残暴异常!故此有言,世人称呼其为……
妖怪。
顾长生的呼吸在此刻微微停顿了一瞬。
尽管当下之事实与他预料之物出入不大,可在同时,顾长生心中却也是泛起了许多困惑的涟漪。
妖怪作乱,祸害了女娲庙,这事的确不假。只是……
它们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尽管顾长生在之前朱月儿之事中,已经算是接触到了不少的妖怪。可那些生灵终究还算是在理解的范围之内。
换句话说。
顾长生并不认为妖怪拥有着能够颠覆一个宗门的实力。
要知道如今这字面意义上的十大宗门,早比顾长生之前预料的还要厉害,并且底蕴深厚!
而以此为前提,能将这女娲庙生生地逼地改了名,换了姓,变成了女儿国的妖怪。
它们到底得是个什么来历,什么特性?
心中念想不断,顾长生的表情也是有些丰富了起来。只是他还未问出口去,面前端坐着的宝树大师,便已是将眉目低垂,继而轻声说道。
这说来,倒也是惭愧。老僧我虽是年长了些许,但涉及妖怪之事,我却是知晓甚少。
这些东西,我还得是通过家师从而得知的。
这么一句话出口,也顺势是切断了顾长生深究下去的心思。
正如他顾长生之前设想过的那般,宝树和尚或许的确存在着欺瞒于他的可能性。
但对方若是真的不想细说了去,他不论怎么想,也都是无法做出什么强迫性举动的。
只不过顾长生此番倒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收获。
因为凭借着他方才听闻到的内容,顾长生很快就捕捉到了另一个异常的信息片段
妖怪的情报价值,似乎非常高……
要知道宝树大师的身份非凡,尽管不知其等阶为何,但起码不会低于方丈的才对。
而即便是以他之身份,依旧是需要通过家师口传的方式,才能够得知妖怪之名讳为何。
这是否……
念头一起,顾长生很快也是反应了过来。
恐怕这也是一种信息的时效性。
非常简单的道理,在某个朝代,某个节点而言。可能皇室宗亲的一些龌龊行事会被人深埋心底,而不得口传于世。
可随着时代更迭,朝堂更替。
在意这些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便是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闲人笑话。
或许妖怪这一个信息的发展过程,便是顺应了如此之势头。顾长生将这些念头按在了脑海深处,随后便是将心神一并收回。
而另一说来,也正是因为这妖怪造成之祸乱,致使存世之宗门联合在了一起,继而策划出了这黄铜门之传承。
而在其中。
这圆桌议堂,便是集大成之作。
言至于此,宝树大师便是顺势一停,继而平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指尖对着四面八方的陈设之物一一扫去,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女娲庙残存之人,打下了这地基所在。
我佛宗传人,挑来了十二根大梁用以支撑。
十二国门人,以化形之云肉相填,充当了边墙之能。
凡事种种,不知几何。顾长生便是在那有些微微愕然的表情,听闻了这个圆桌议堂的由来为何。
它是经由十大宗门联手,最后拼凑而成的奇异之地!
是了,就连那恶名昭着的地狱门都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这圆桌议堂里头的五把长椅,居然就是地狱门造出来的……
过往的秘密一一现于眼前,此刻也是让顾长生不由得惊讶连连。
不得不说,于今日之内,这让他顾长生感到意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就在顾长生如此感慨之际,宝树大师又是表情微微一动,继而缓缓地继续说道。
小友,如此集十大宗门,倾尽而出之物,你觉得……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又是为了什么?
如此话语沁入心中,使得顾长生嘴巴半张,却又是半晌憋不出半个字眼来。
毕竟这个问题,不仅是今日他与宝树大师对话之源头,同样也是顾长生心中怀揣的困惑所在。
这些强大,古老,并且绵延不绝的宗门。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抑或是预防着什么?如此困惑萦绕于心,最后只得是讪讪出笑,继而说道。
小子,小子不知……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这种涉及到了根本的问题,若是顾长生自行探索,恐怕得是等到他等阶上到另一个层次之后,才可触碰。
于现如今的他而言,这些东西,是断然推敲不出来的。
而宝树大师闻言却是不喜不悲,他只是缓缓地压低了脑袋。和尚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未能张嘴出声,却又在下一刻……
似是想起了什么那般,对着顾长生王微微地挑起了眉头。
小友,我倒是差点忘了问上你一句。如今……你这黄铜门的等阶几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着实让顾长生意外了些许,只是他反应自是不慢,此刻只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张嘴飞快说道。
小子,小子我当下乃是黄铜门二级之位。
二级。
听到了这句话,宝树便是忍不住沉吟了一声。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是对着顾长生缓缓摇头。
为时尚早,为时尚早啊。
这话一出口,顾长生心尖头都是凉了半截。他未能明白这句话里头的含义为何,只是还未说些什么。
宝树大师便又是补充道。
小友,有些东西非是你眼下可以知晓的。那得是等你等阶提升到了一定程度过后,我才可与你细说。
不可说……
因为我等阶太低……
诸如此类的说辞顾长生虽是初闻,却也是在下一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对了,想起来了。在这一方世界里头,信息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情报。
信息是有重量,有能量,甚至能够影响外界的一种特殊存在。
意识到了这一点过后,顾长生当即反映了过来——按照宝树说来,以他之水准,却是连听闻黄铜门真相的水平都未能触及。
他根本没有资格去听取真相。
念及至此,顾长生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之色。而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他却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大师,这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机会难得。
不论如何,顾长生都不想要错过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毕竟浮屠球果已经用了出去,等到他顾长生下一次接触到这种等级的遗物……
那不知得是何年何月了。
似是将心中的念想一并传达到了对方处,宝树大师看到顾长生如此模样,当即沉吟一声。
便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既然小友如此坚持,那……也罢。
我便是试上一试吧。
听到这句话,顾长生整个人都是激动了三分!他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还未开口道谢,便见宝树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了。
他只是吸了口气。
而便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顾长生敏锐地感觉到。
他身上的气氛,已是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转变。
如果说方才的宝树大师,他尚且还是一位可敬的长辈形象。那到了眼下……宝树却变得有些古怪异常。
明明还是那个人。
明明还是那张脸。
可在此时此刻,顾长生却是透过那张无喜无悲的脸……看到了一些些朦胧,却又狰狞的虚影!
这是……
恍忽之间,顾长生仿佛看到了数以千计的光影在其中扭曲,沦陷。
似是哭泣,又彷悲鸣,更像哀嚎的声调宛若潮水起起落落,只是一瞬,便已是让顾长生浑身寒毛倒竖!
宝树大师。
他……他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那般的夸张!
便是在这般骇然的触感之中,顾长生听到了宝树大师那阴冷异常的古怪腔调。
他们在害怕。
他们在布局。
他们……想要摆脱一切。
短短三句话,却仿佛千万人在洞中呐喊一般夸张。相交相叠的声音重重层层,最后高高地堆砌成一座高高掀起的滔天巨浪。
而在下一刻,那充斥于视线之内的猩红……已是将顾长生彻底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