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陈禹把手塞进袖子里，缩着脖子，一脸新奇的欣赏这片山山水水。
刘光福也被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才没闲情雅致关心。
景鸿雪扯过车上的毛皮褥子盖在腿上，白皙的小脸冻得通红，脸上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十四五岁，正是心野的时候，不然她也不会顶着家里的反对偷偷报了名。
“咱这关东山冷嘛，不过人少，野物也多，山里的豺狼虎豹，獐子兔子到处都是，足够喂饱你们了嘛！”
赶车的大叔叫蒙克力，是半截沟大队六社的社长，自从旗里通知要各乡各村安排这些京城里的娃娃后，他立马向上级要求给他们半截沟多分几个！
我们这里穷山沟一年也来不了几个人，太冷清嘛！
可是他眼巴巴的看着别的乡镇一车车往回拉学生，半截沟大队一个也没有，急了，干脆套上马车，天天去火车站等！
实在不行就抢两个回来！
前天下午，一封电报打到渡口镇，让他在今天去接一个叫做陈禹的青年，把蒙克力乐坏了，赶着马车一溜烟的跑过来，没想到还接了俩！
“大叔，咱们半截沟大队有多大面积？”陈禹问道。
“大着嘛！”蒙克力豪气一摆手，“这座山，这座山，还有旁边那几座山头，都是咱们大队的嘛！”
“哇哦！”景鸿雪大眼睛里满是欣喜，这一座山，就有好几十平方公里！
“嗯……”陈禹点点头，“耕地呢，耕地有多少？”
“你这娃娃不简单嘛，还没进村就开始考教我这个队长了嘛哈哈！”蒙克力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学生的作业本，撕下一条，又从一个银质的小瓶子里倒了一点旱烟沫，卷起来拧掉头，点燃抽了一口，“咱们大队的地都是些河滩地，去年刚刚丈量过，有三千多亩嘛，放心，喂得饱你们两个娃娃！”
“好吧！”陈禹一笑。
马车咕噜噜碾过满是冰碴的乡间土路，在一片土房子前停下，蒙克力大叔跳下马车，冲陈禹伸过手，“到家了，下车下车嘛！”
这里就是半截沟大队六社？
标准的老式地窨子房，好像老叫驴的牙一样，七歪八扭的散落在这片河漫滩地上，报纸糊的窗户被封吹得哗啦哗啦响。
“这也太穷了吧！”景鸿雪下意识的靠在陈禹身边，歪着头打量这片小村庄。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位萍水相逢的大哥哥就是她的保护神。
“诶，你个娃娃懂个啥嘛！我们在山里过活的时候，住的都是帐篷，现在搬到平地上了，又不会盖房子，只能先凑合着来嘛！”
蒙克力大叔把马拴好，抄起鞭子使劲一抡，啪的一声，仿佛晴空响了个炸雷！
“乡亲们，都出来接京城来的娃娃们嘛！”
一声鞭子响，各家的地窨子都开了门，从里面钻出不少人，每个人都用和善而腼腆的笑容看着这对“兄妹”，让景鸿雪砰砰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大家都好友善啊！
“这是白音乌噶一家，这是巴图一家，这是李向南一家，这是韩长顺一家……”
原来如此！
陈禹微微点头，原来半截沟大队六队是蒙汉杂居地区，村子里一半蒙一半汉，汉人多是清末闯关东过来的，两个族群一起生产一起劳作，但生活习性上还是有不少差异。
“诶都愣着干啥嘛，娃娃们都饿了嘛，狍子杀好了没？”
“都炖好了！”蒙克力的老婆琪琪格点了下头，蒙克力大气一摆手，“那还等啥嘛，走走走，进屋吃肉吃肉，娃娃们都冻坏了嘛……”
众人友好的催促陈禹和景鸿雪进屋，两人只得猫着腰钻进了地窨子。
屋子里热气扑脸，一方木桌摆在炕上，两个小女孩正在玩嘎拉哈。
“这是你……”
蒙克力扯下帽子挠挠头，嘛嘴一笑，“那个后生，你叫啥名来嘛？”
“陈禹。”
“我叫景鸿雪！”
蒙克力把牛眼睛一瞪，“你们俩不是兄妹嘛？”
“是！”景鸿雪转转眼珠，脆生生说道。
陈禹也没做过多辩解，笑着点点头。
“快上炕，炕上暖和！”
韩长顺招呼两人拖鞋上炕，琪琪格端上一个大铝盆，里面满满的都是热气腾腾的大块肉。
而在厨房里也摆开两张桌子，村民们围坐在一起，每桌一大盆肉，大家也不客气，纷纷拿出小刀筷子，吃肉喝酒！
“快吃快吃嘛！”见两“兄妹”一脸懵逼的样子，蒙克力哈哈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把镶嵌了一个银质狼头的匕首，在肉上比划了一下，“割肉吃嘛！”
陈禹接过来，小心翼翼扯过一块滚烫的狍子肉，用小刀割下一块，放在景鸿雪面前的木碗里。
“谢谢哥！”景鸿雪一笑，低着头看着碗里的肉，却有些犯难了。
怎么吃？用手抓吗？
“你就不要为难娃娃们了，给你！”还是琪琪格帮两人解了围，递给他们每人一双筷子，陈禹这才长吁了口气，刀子实在太难用了！
“习惯了就好嘛！吃肉吃肉！”蒙克力冲琪琪格喊了一声，“拿酒来啊！”
还，还要喝酒？
陈禹脑门上顿时见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