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养心殿内，崇祯一个人坐在一张案前，正在用笔写着什么，一边的魏忠贤则是恭敬的端着一盏香薰用来给皇帝提神。
“慈烨走了吗？”
“皇上，二殿下已经启程了，如果速度快的话，大概三日后就能到南京了。”
“今日抄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家，一共抄了多少银子？”
“回皇上的话，那些大臣家中的金银合计共三千七百万两。”
听着魏忠贤的回答，崇祯微微皱眉。
“只有三千七百万吗？还是有些少了……”
“皇上，恕奴婢多言，这些银子已经超过我们一年的赋税了，并且如果再加上那些大臣们家中的古玩，田产等物，估计会达到五千万两……”
“嗯。”
崇祯点了点头，挥笔在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接着便有些疲惫的把手中的狼毫笔放在一旁。
“进忠，你跟着我多久了？”
听着这句与刚刚对话毫不相干的问题，魏忠贤也是一愣，但很快便回答了上来。
“回皇上，自崇祯元年起，如今已经十三年了。”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啊。”
崇祯有些感慨的说着，随后又继续问道：
“进忠今年也有七十了吧？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魏忠贤忽然有些感动，两眼有些湿润，哪怕他这一辈子见过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人心险恶，此刻也被面前这位皇帝的一句话所勾起了思绪。
他一个阉人，在这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就连自己收的那几个义子都记不清自己的年龄，没想到皇上居然记得，就算他魏忠贤再冷酷无情，也一时间有些动容。
“奴婢谢过皇上，但奴婢已垂垂老矣，这幅身子怕是不能孝敬皇上几年了。”
“行了行了，你我之间，不用来这一套。”
崇祯看着魏忠贤的老脸，忽然有些嫌弃，但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略显期待的问道。
“对了，进忠，你觉得，今日之后，我大明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皇上，恕奴婢直言，皇上今日所为，虽然在奴婢的眼里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在东林士人，在那些读书人眼中，皇上恐怕已经成了恶人。”
“这一点我知道，我想问你的是，你觉得，我大明，会朝着一个什么方向发展？”
魏忠贤犹豫了一番，过了许久才在崇祯的注视下开口。
“皇上，奴婢一介宦官，讨论朝政，怕是……”
“直接说就行了，这里又没东林党，你怕什么？莫不是以为我会把你也砍了？”
魏忠贤眼看推脱不过，便很是为难的张了张嘴。
“这……那，奴婢就斗胆说上两句……”
试探着开了口，发现崇祯并没有制止自己的意思，无奈之下，我们的魏公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奴婢认为，皇上今日之举，可谓称得上是一项壮举，那些武将们受了皇恩，毕竟会在前线尽心尽力，而那些文臣，经过今天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有所收敛，所以，奴婢认为，这将是大明走向中兴的起点。”
“哦？中兴的起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进忠啊进忠，虽然你这人缺点挺多，但说话是真的不赖，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笑着笑着，崇祯忽然不停的咳了起来，并不断有加深的趋势。
一边的魏忠贤看到此景，连手上的香薰都不顾了，反手扔在了地上，赶到崇祯身旁，轻轻地拍着其背部。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太医！速速传太医进殿！”
“咳咳咳咳……咳咳！”
崇祯脸色有些发白，嘴角更是渗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迹。
随后，在魏忠贤的搀扶下，崇祯慢慢的躺在了床上。
“进忠……让太医走。”
“可是，皇上，你的身体……”
“呵呵，无碍，还能撑一段时间，等慈烨到了南京，估计就能休息休息了。”
“皇上……”
“行了，咳……咳咳，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对了，让你的东厂这些天加强对太子的保护，我怕有人别有用心。”
“奴婢知道……”
……
同一时刻，在距离京城外十余里的地方，一支部队正在行进当中。
在这支部队的中央，则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朱慈烨坐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和前来相送的朱慈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自己的这位便宜哥哥很是健谈，一路上又是谈两人小时候在宫里的趣事，又是谈论大明朝的国事，甚至还不忘调侃一番已经十七岁高领的朱慈烨居然还不纳妻妾，说到这一点朱慈烨就有些无语，自家的这位哥哥虽然只比自己大两岁，但已经妻妾成群，这不由得让他有些感慨，古代人，真他喵的早熟。
“二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啊，说实话，你这一走，我这个当哥哥的，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这么大一个京城，说实话，哥哥心里是真没底……”
看着有些忧郁的朱慈烺，朱慈烨没办法，只好开口安慰了起来，毕竟，说实话，虽然都说皇室兄弟间没有真感情，但那也要分情况的。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毕竟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有些事情，你必须是要承担的。”
“是啊，二弟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京城帮助我，你我兄弟二人一同将这大明给治理好，给祖宗留下的这份基业给守下来。”
“你也知道，这其实是不太可能的……”
朱慈烺略微有些失望，他当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有着些许幻想。
“是啊，好了，二弟，不谈这个了，让我再送你一程。”
“嗯。”
就这样，两人骑马并行着，又走了大概十余里地，朱慈烺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原路返回。
看着朱慈烺的背影，朱慈烨卡在喉咙中的那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