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
蓝星上35亿年的进化曾经创造过一种可以忍受辐射的生物：水熊虫。
他们能从5700戈瑞强度的原子弹爆炸辐射中存活，战胜零下200的环境后复苏。
有的水熊虫甚至能暴露在真空和辐射下存活10天，足以从小行星撞击、超新星爆发、伽马射线暴发等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存活下来。
而水熊虫是在蓝星进化历史最后的5亿年中才诞生的，程协只有12亿年的时间去引导一种类似的生命形式诞生。
况且程协所希望的不仅仅是耐受辐射，而是能利用辐射。
毕竟和蓝星那次不同，程协有骰子。
“可以给我记个数吗？卡尔？”
【卡尔：好的，塔什先生】
【目前已经在同位素区死亡的古菌数目：10E119，生存个数：10E7】
骰子的力量开始消散，程协和卡尔逐渐只剩下观察的权利。
【目前已经在同位素区死亡的古菌数目：10E217，生存个数：10E9】
骰子消失得差不多了，在前仆后继的死亡过后，古菌终于收获了一个可以在同位素矿区生存的群落。
同时，紫色的中性片段已经积累了相当长。
【目前已经在同位素区死亡的古菌数目：10E322，生存个数：10E32】
现在，程协用最后一个骰子为古菌作了这次选择。
原本沉寂的中性片段在骰子的干扰下，莫名其妙大量表达，合成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蛋白质。
储存的氨基酸被消耗殆尽，使得古菌没有足够的正常蛋白质来攫取维生物质，纷纷死亡。
而在一百万个古菌里面，可能会有一个古菌幸运地表达出可以从外界转运同位素的蛋白质；
这些古菌里面又以一千万比一的比例拥有着可以利用同位素的蛋白质；
最后以一千万比一的概率成功维持这个脆弱而危险的，带满致命辐射的生存循环。
还只有被强化了蛋白质骨架的基因片段扛得过辐射的物理破坏，在一代又一代间，慢慢积累下有利的基因。
最后，连卡尔都以为古菌已经全军覆没。
还是程协替他报出了数据。
【目前已经在同位素区死亡的古菌数目：不计其数，生存个数：13】
13个可以利用辐射的古菌，这是将近30万年不断死亡又死亡的结果。
这些古菌中遗传的已经不是正常的基因，淡紫色的片段是DNA以放射性同位素和蛋白质复合为骨架的遗传物质。
这一崭新的种群，每一个都拥有着利用放射性同位素的能力。
内在的“核电池”使得这13个古菌和以往的同类相比，具有完全不同的竞争力。
毕竟，他们只要生活在他们大洋里的同伴附近，自带的辐射就能杀死他们。
“我看到了未来，卡尔。”
【卡尔：只有13个的未来。】
“这只是我的文明的一个必须的阶段而已，”
受伊琳戈的思想钢印的影响，程协已经十分代入到古神培养者的身份：“我称之为神启。”
【卡尔：您已经预料到骰子是怎么诞生的了吗？】
程协笑了。
他自然跨越时间想到了最初，厄休拉在自己面前假装毁灭地球时教自己的东西，他微笑着回答：
“赞美混沌？”
【您确实理解到了】
【到了我们收获的时候呢】
卡尔随即从精神对话窗进入到现实世界里去。
在程协眼中，如果说星星是所有光明的来源，那么卡尔就是所有光明的归宿。
卡尔就像彗星一样拖着长长的黑色“彗尾”，在同位素区游荡。
在这里，超过10的322次方的古菌死在这了一万年间。
毕竟细菌是相当渺小，短寿的生物，多数细菌半个小时就能繁殖一代。
不过一定要细究这个数字的话，蓝星上，即使计算整个历史也只存在过1082亿人类，差距在310个数量级。
他们都死在这里，死在了他们造物主的手中。
程协毫无疑问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这毕竟一场极其有计划的屠杀。
屠杀，灭绝，启迪……
13个存活的希望。
这就是程协献给混沌的神启仪式。
“叮当，叮当，叮当”
依旧是三个骰子落到了程协的手中，三是一个完美的数字。
【卡尔：塔什先生，您一定为这13个古菌准备好未来了吧？】
“我当然准备好了，卡尔，我想叫他们‘亚当’。”
“你可以记录一下吗？就当今天是阿达瑞尔纪年的第一天。”
【阿达瑞尔纪年第一天：亚当诞生了。】
。。。。。。。。。
程协逐渐养成了和卡尔交谈的习惯，似乎切换到线下模式的卡尔是拥有着独立感情的。
“卡尔，一个大时代要到来了。”
【您准备怎么做？】
“卡尔，你应该明白星球内部炽热的原因吧。”
【原始的热量，内部放射性同位素的衰变，您准备把放射性元素翻到地表上来？】
“对，但要等个时机。”
这次就比上次要快多了，赞美古菌极快的繁衍和扩张速度，“亚当”的后代只用了一百年就占据了诞生他们的同位素矿区。
可惜在下一个千年，在非同位素矿区区域，“亚当”后代进化出的亚种不再能维持体内的高同位素标准。
原本为高放射环境准备的基因，逐渐成为了与其他种群竞争时的累赘。
不过，千年的洋流，季风仍然使得亚当的后代传播到了大半个星球。
毕竟此时星球还处于相当年轻的阶段，地表存在着相当多的同位素矿脉。
不同的同位素环境下进化出不同的亚种，但程协拒绝了卡尔命名不同亚种的建议。
“只有通过了神的考验才配得到名字。”
一颗骰子被投掷进海底火山中。
程协并不是要让火山喷发，相反，他想让火山倒灌。
火山之下是岩浆房，在程协的精密模型的计算下，岩浆房沸腾的流体的紊流逐渐被积累起来，冲击内部的金刚石矿脉。
巨大的压力最终冲散了金刚石矿脉，一起被冲散的还有金刚石矿脉中的吉奥尔戈斯。
不过，程协可不想直接埋葬吉奥尔戈斯。
要是吉奥尔戈斯坠入更深的地幔中，那里极端的温度加上更高的放射性浓度，才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在程协的计算中，骰子带来的实际结果将会是两个大陆板块的脆弱平衡被破坏，承载着吉奥尔戈斯的板块将被另一板块插入其下，吉奥尔戈斯所处之地将被抬高。
可能性最大的结果是，吉奥尔戈斯在一次喷发中和火山岩一起被抛入高空中。
但那不是程协的最主要目的。
第一目的当然是让星球地表上遍布同位素，给程协创造的“亚当”古菌以最完美的进化环境。
在“核电池”能量加持下，中性变异会增加，高度变异的缺陷古菌也有更多存活的机会。
变异的残缺儿才是程协所喜欢的，只有丰富了遗传基因库，种族才有未来。
第二，程协觉得这个星球上该有大陆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漫长的演变了，毕竟地质时钟上随便发生什么都是以万年计算的。
不过有了骰子的加入，这场地质运动还是很快的。
蓝星用了16亿年才出现的陆地，程协这才观察了300万年，新生的大陆虽然还在灼热之中，不过确已初具雏形。
漫天的乌云和黑烟中，程协尽量追踪“亚当”古菌种群的发展。
似乎之前的进化已经压榨了“亚当”所有的潜力，在不断的地质变化中，程协只观察到中性片段在不断积累，但没有出现之前利用同位素那种从0到1的大型进化。
【卡尔：您要为新生的阿达瑞尔大陆命名吗？】
程协感觉卡尔经过这300万年的离线模式，似乎变得越来越感性了。
甚至现在程协都比卡尔更像是神明。
“没有必要，任何大陆都不是永恒的，他们终有一天会被板块带着解体。”
【卡尔：那就叫做瓦纳刚大陆。】
程协重新看向吉奥尔戈斯，他被抛上瓦纳刚大陆，表面已经开始有“亚当”古菌生长。
不过在卡尔看来，他依然和3300万年前一样毫无反应。
看来厄休拉女神的魔咒的效果确实强大。
【卡尔：我们要刺激一下吉奥尔戈斯吗？塔什先生。】
“嗯，一个骰子的付出是值得的。”
卡尔或许不能察觉，但程协拥有着吉奥尔戈斯将近3000万年的数据。
根据程协脑海中这根史上最长的磁场统计数据线，吉奥尔戈斯附近的磁场大概以200万年为一次周期，出现不自然的高潮，而且每一次的最大磁场强度都在升高。
而这一年，正好就到达了磁场的又一次巅峰。
“让我找找，嗯，是这个片段。”
这个片段具有的功能是发射辐射，隐藏在基因库中，还没有被大量表达过。
又一枚骰子扔出，附近的“亚当”古菌开始合成可以发射辐射的蛋白质。
【卡尔：很好的设计，但塔什先生，你怎么确定吉奥尔戈斯曾经是碳基生物？】
“我不确定他是碳基生物，但我坚信这个信号对于所有生物的意义是相当的。”
毕竟程协掌握着阿达瑞尔的所有数据，这个骰子的意义肯定不是单纯地让“亚当”古菌无序刺激吉奥尔戈斯而已。
骰子的更多意义是通过随机性调控在一段时间内发射信号的“亚当”古菌的种群数目。
进而调控不同时间的信号强度，就像钢琴上的音符一样，用高低声的节奏传递信息。
当然这“钢琴曲”平均以大概一百年为一个音符，这也是吉奥尔戈斯磁场信号所不自然变化的最平均步长。
感谢来自蓝星的30年记忆，程协尽量反推出了一些可用的生物电信号。
给吉奥尔戈斯发送信号含义的是：“求生”。
程协认为“求生”的生物电信号应该在大部分生物中时可识别的。
就像在蓝星不同文明的语言的“爸爸”“妈妈”发声都是类似的，“求生”信号可以让吉奥尔戈斯摆脱自闭。
吉奥尔戈斯磁场信号的高潮期在200万年的循环中占据了大概5万年，所以程协准备先去做一些准备，留下卡尔守着吉奥尔戈斯。
“亚当”古菌还没有变异出过成型的细胞核，这让程协很是头疼。
在蓝星上从原核生物到真核生物一直进化了30亿年，而阿达瑞尔的太阳都只有12亿年的寿命。
虽然说“亚当”古菌在复杂和先进程度上都超过了原来蓝星上的古菌，但是原核生物就是原核生物。
一般来说，原核细胞即使能组成多细胞群体，也难以出现真正的多细胞行为。
真正组成蓝星生物界千姿百态的昆虫，植物，有脊椎与无脊椎的多细胞生物的，全是真核细胞。
另外真核细胞拥有的不仅是细胞核，还有高尔基体、溶酶体等细胞器，所以一般体积都远远大于原核细胞。
真核生物的直接祖先被认为是一种异常巨大的原核生物，“亚当”古菌在大小上是完全够格的。
问题是“亚当”古菌本身具有放射性，倾向于简单强韧的蛋白质结构。
以至于很多突变后的脆弱结构，本来有希望向真核状态蜕变的，都在进化中被“亚当”古菌自己破坏掉了。
实在不行只能再次“神启”，毕竟造就脆弱结构的中性片段本身就在基因库之中，让骰子替“亚当”古菌选择真核的道路吧。
或者依靠30年记忆中的“内共生说”来制造真核生物，让大的古菌吞噬小的古菌，比如在蓝星就认为线粒体源于共生的能氧化磷酸化的真细菌，叶绿体源于能进行光合作用的蓝细菌。
等等，光合作用，蓝细菌……
抬头望向广袤的天空，那里烧灼的恒星，光芒中的能量，让程协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程协想好该给吉奥尔戈斯的诞生准备什么礼物了。
。。。。。。。。
【卡尔：塔什先生，吉奥尔戈斯已经复苏了。】
在5万年高潮期的中间阶段，得到程协吉奥尔戈斯磁场信号数据的卡尔观察到信号开始反常地波动，似乎正努力向外探头。
程协收到讯息，很快就停止寻找回来了，看了一下：
“吉奥尔戈斯这都开始支配附近的细胞了，你怎么才跟我说他复苏了。”
【卡尔：建议您以后反应快点，这离我发出讯息已经五百年了。】
“你可以把时间观调到和我的时间观匹配吗？”
【卡尔：王庭有对应的模块，但我现在还在离线模式下。】
好吧。
初生的吉奥尔戈斯明显意识虚弱，程协发现他只支配了很靠近自身的一部分“亚当”古菌。
问题是这部分“亚当”古菌由于进化出发射信号蛋白质的缘故，平均生存竞争力明显偏低。
按照程协的统计规律，吉奥尔戈斯控制的种群恐怕繁衍不过100年。
那就是程协的一个念头的时间而已……程协赶忙准备最后一个骰子。
这个骰子，将把他在遥远西方发现的古菌种群用季风带过来。
而在他们的基因库中，程协给吉奥尔戈斯的礼物也开始复苏。
程协在投掷骰子前郑重地宣告：
“卡尔，替我记录。”
“吉奥尔戈斯的根系将遍布整个星球，他将成为古神。”
“他将是盘桓整个星球的巨大植物集群，除非歼灭整个星球，否则难以将吉奥尔戈斯从这颗星球上彻底拔除。”
“即使吉奥尔戈斯的意识遭到抹杀，残存的植物组织也会重新诞生他们的集群意识，只要时间足够，吉奥尔戈斯永远会从这颗星球上的植物集群中回归。”
“这一年，永恒之树吉奥尔戈斯诞生了。”
骰子似乎也听到了程协的宣言，兴奋地颤动起来，开始恭贺新神的诞生。
原本受到厄休拉咒语而支离破碎的吉奥尔戈斯的意识，似乎也开始有复苏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