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屋里的几人都出了门。
一眼就看到被侍卫阻拦住的于雪嫣,此时的她有些狼狈,钗环掉落,发髻也散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可她却扔想着冲破眼前的阻碍进门:“我求求你们,让我见一见王爷,我只要和他说一句话就好……”
这样的话,她重复了多次,就在这时,丘青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掌就将她劈晕了,寒着脸道:“带下去。”
转脸看向临千初,不由还拱了下手,着人带着离开了。
临千初知道燕少淳处置了于成隶,没有连坐家眷已然是留了情的。
否则家眷跟着遭殃,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了,你担心了?”燕少淳侧头看她。
临千初摇了下头,“你只说家产充公,从于大小姐散落在地的钗环看,完全可以看出并未让人动她们的私房,否则她就算冲到这里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可落了。”
燕少淳闻言眸里的赞赏毫不掩饰,牵了她的手往后院走,“午时了,我们吃些东西,还有很多事要忙……”
……
河堤的修缮以及稳固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
因有了临千初的药,瘟疫也控制住了。
为了防止出现岔子,燕少淳几乎将重楼里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分发防疫药物,并由他们亲自看守。
一切事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天临千初正给小狸上药,它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是被利齿咬的。
“你说说,你到底是和谁打架了?你这么一凶猛的,还被咬成这样,我真好奇啊。”
小狸委屈的呜了声,就是不说。
燕少淳从公文中抬起头瞥了小狸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有侍卫禀报,“禀王爷,内侍省内侍监来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我去迎一下。”
燕少淳说着匆匆出去了。
内侍省的大监胡公公乃是皇帝的人,掌管着整个内侍省,可以说是皇帝最为信任之人,也是皇帝跟前的第一人。
胡总管见到临千初顿时行礼,“老奴见过一品将军。”
临千初拱手了下手,“胡总管这个时候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燕少淳将人带进来后,第一句便是,“胡总管此时前来可有要事?”
胡总管四下环顾了一圈才道:“王爷,中书令一党原本想用金牌招您和临将军回去,他的目的是,您二位若是不回去,就名正言顺的借机发难……陛下据理力争才打发了老奴前来,并转告您,根深叶茂,徐徐图之……”
燕少淳和临千初两个人都是聪明的,哪里不明白胡总管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皇帝需要到了据理力争的地步,可见情况很严峻了。
燕少淳沉吟了片刻,“请胡总管先行回去,就说本王和临将军稍后便回京。”
胡总管颔首,“有劳二位了,老奴先行回去了。”
他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的印象里,中书令一直都很低调内敛,皇后又是他亲女,儿子又富贵浮云……按说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皇后思量一二才是……”
燕少淳负手而立在窗前,看着外面,声音有些冰凉,“利欲熏心罢了,子女都是他的棋子罢了,其实也很好理解,皇后若生下的是位小皇子,恐怕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还真是一只千年的老狐狸,伪装的可真好,平时在朝堂上一副一板一眼的模样,如今以为时机成熟了?哼……”
“只是,江南这里……”
“放心好了,重楼的人,我都留下来,就算没有我们坐镇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燕少淳说着顿了下,转身看了她片刻,拉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嗯?什么事?”临千初心里一跳,顿时就臆想出了很多不好的事。
但还能沉得住气,静静的看着他。
燕少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你听说过北燕的秘辛吗?”
“秘辛?”临千初心中一跳,有什么即将呼之欲出。
燕少淳有些紧张,但还是将她拥在怀里,唇瓣凑在她的耳边道:“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北燕暗帝,这件事历来只能皇帝和暗帝知道的秘辛,也只有每代帝王在安排后事前指定的,而重楼里的人都是暗卫,也是培养暗卫的地方,所以这些人也只有暗帝能驱使……”
临千初听的惊心动魄,依旧保持着被他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苍白如纸。
若他是暗帝,那么护国将军临沐,也就是她父亲的事,是不是代表着他也知道……
燕少淳以为她是太过惊讶,但还是继续道:“可暗帝……”
临千初猛然一把推开他,双眸里染了血丝,冷的像是里面结了冰。
燕少淳看的心头骤然一紧,“阿初……”
“燕少淳,你告诉我实话,我父亲护国将军被金牌召回,皇帝派人半路劫杀,你知不知道……”
燕少淳眸光一缩,“阿初,我……”
“你什么?你知道的对吗?还是你说,你阻止不了?”临千初话语咄咄逼人,一双凤眸里全是嘲讽和恨意,“燕少淳,这么久了,你竟然才想起要告诉我,你是不知该怎么说,还是你根本就在利用我?”
燕少淳心中一痛,“阿初,我没有……”
“没有?哈,我自诩聪明,其实傻的透顶,在知道一切都是皇帝所为之时,就该想到,你如此得皇帝重用,这种事岂会不知?可我却自动的将你排除在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你会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临千初不想哭的,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然而,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痛苦之色,“燕少淳,你在与我亲亲我我说着如何爱我之时,难道就没有愧疚和心虚吗?我真傻,傻的令我自己都厌恶自己。”
“阿初……”燕少淳心中大恸……
“我早就该想到,可是我太自以为是,更相信你不会瞒我,欺我,然而事实证明我蠢不可及,你们兄弟还真是齐心,从头到尾将我临氏玩弄在股掌之间,而我还自以为是的为你开脱,想着你也是身不由己……”
“不是的,千初你冷静点……”燕少淳试图去握她的手臂,试图让她冷静。
啪……
临千初哪里会听他说,心中全是悲愤,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空气里一片凝滞,死一般的安静。
临千初的手指头发麻,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自己清楚,眸里霜寒刺骨的看着燕少淳,他那玉白的半张脸浮现出清晰的掌印,给人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而他也好像一时愣住了似的看着她。
临千初不但没有半分痛快,反而痛彻心扉,一字一顿的道:“燕少淳,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恩断义绝……”
“阿初!”燕少淳面色大变,试图捉她的手。
然而,她猛然后退,戾声道:“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恶心!”
燕少淳目送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呆立在原地。
片刻,燕少淳眸中一厉,“出来。”
燕娅薇淅淅索索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眼里有些焦急,“哥哥,你快追啊……”
看到是自己的妹妹,燕少淳心下稍松,“你都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娅薇看到嫂嫂打了哥哥……”燕娅薇扑到哥哥身边,捉着兄长的衣袖催促,“哥哥,你和嫂嫂到底发生过了什么?你快去追啊,有什么误会和嫂嫂解释不清楚的?”
燕少淳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苦笑了一下,“是我的错……”
“既然做错了,你向嫂嫂赔礼道歉就好,哥哥再不追,恐怕就追不上嫂嫂了……”
燕少淳脱力般的坐在了椅子里,“娅薇,你现在立即回京,留在府里保护好母妃……”
燕娅薇总算意识到了什么,“哥哥……”
燕少淳看着她安抚的一笑,“哥哥向你保证,你嫂嫂,永远都会是你的嫂嫂,她只是暂时想不通罢了,放心,等她冷静下来,她就会明白……”
燕少淳虽是这样安慰妹妹,可他何尝不是这样说服自己?
临千初这种黑白分明,刚烈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要想让她想通,不知要几时了……
可事实上,临千初策马狂奔了二十里到了渡口处,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追上来的是暂时驻守宫门的丘青,跳下马到她身边道:“将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临千初看着眼前浑浊滔滔的江水,低声道:“走开,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的确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丘青看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感觉事情比他想象的有趣,又顺利……
临千初在江边枯站了良久,想了很多很多,几乎从她初遇燕少淳到如今都想了一遍。
她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可那心脏被人蹂躏的痛楚令她无法呼吸,想要毁灭一切。
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任那无边的痛苦蔓延……
直到最终归于平静……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晚霞满天,河面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粼粼的水波如过往一般流淌而去,就如她只有向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