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多块钱是红山大队社员们不敢想象的数字。
即使辛辛苦苦干一辈子的活,那也不可能攒下这么大一笔钱。
原先就想过甄兰有钱,不然也不会那么大手笔。
但也没有想象到她会这么有钱……
五千多块呀。
一个乡镇干事的工资居然这么高,随随便便就给女儿攒下这么多钱,真的是太令人羡慕了。
不过,也有人觉得很奇怪。
“这钱会不会太多了?她家能攒得下这么大一笔钱?”
“我也觉得奇怪,以前不是说甄干事是个好人,时不时就拿着自己的工资救济穷人,日子艰难了就去挖野菜,可他闺女一下子就拿出五千多块钱,这不明摆着骗人吗?”
“就算甄干事骗人,这钱的数额也对不上,即使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也不该有这么多钱吧,毕竟他们一家子也该有花销啊。”
一声接着一声,都不敢相信甄兰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让他们忍不住想着这钱的来途是不是不干净。
不过这时突然有人扬声,“钱不见了?你是说钱被偷了?五千块钱呢!”
这一声惊呼,才让他们反应过来。
重点不是五千块钱,而是五千块钱被偷了!
而且,什么叫红山大队的人都是贼?他们根本不知道甄兰有这么多钱,又哪里会去偷?
“你空口污蔑人!什么叫土匪?咱们根正苗红的农家子弟,你凭什么污蔑我们?”
“真是气煞我了,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说成贼,今天你要不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和你没完!”
“你丢了钱,凭什么愿望是我们偷得?你见我们谁去过季家吗?”
“在季家丢的钱就找季家,把我们也给带上算什么事?”
这下在场的人哪里还顾得上热闹。
他们已经成为了热闹本身,而且这个热闹可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万一被沾上小偷的名头,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说,还得连累家里人跟着一起受罪。
“都闭嘴!”罗建林怒吼一声。
此时的他面色尤为的难看,别说是五千块钱了,就算是五百块钱都是一件天大的事。
这么大一笔钱,必须弄清楚了!
看到甄兰又要开口,他大吼着:“你给我闭嘴!”
这个愚蠢的人!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甄干事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应该就是生了这个一个女儿。
他比其他人想的更多,更明白这笔钱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家拿出来的,尤其是这笔钱还是在甄兰手里。
那显然,甄承福手里绝对还有其他的资本,他媳妇肯定也不缺钱票。
全家人加在一块,钱的数额绝对比五千还要多。
那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罗建林不愿意追究,知道的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防甄兰说得更多,连累了红山大队所有人,“罗夏,你找焦知青借自行车,现在马上去公安报案,记得将事情说清楚,五千块以及甄兰的身份。”
罗夏连忙应了一声,“好。”
随即他便去找人借自行车。
罗建林紧跟着道:“袁会计、罗旺,你们将大队所有人叫到晒谷场,记住了,必须是所有人,全都在那等公安的调查,期间一个人都不得离场!”
“我知道了。”
“行,我这就去办。”
两人快速的安排,让在场人群去晒谷场那边。
甄兰却一把抓住季婷,“不行,你们不能走,你必须把我的五千块钱还给我。”
“我没拿!”季婷想将她甩开,可对方的力气却非常大,大到她一时之间没法甩脱,“放开,你给我放开!”
“就是你拿的。”甄兰怒吼,“我分明看到你进了我的房间,你要不把钱还给我,公安来了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你胡说!”季婷慌了,肉眼可见的心慌。
被罗建林一眼就看了出来,“季婷,你赶紧如实说,难不成你想成为红山大队第一个去坐牢的人吗?”
“我、我没有。”季婷瞬间崩溃,眼泪是哗哗掉,“我是去过她的房间,但、但我根本没找到她的钱,我就是、就是偷偷拿了几个她的头绳。”
她眼红的不得了。
看着住在本属于她的房间的甄兰,看着她每天不重样的衣服裤子,还有顿顿吃着的猪肉,那是恨不得直接替代。
她们年龄相当,看着和自己一个年龄的同年人过的那么好。
她心中有哪里会不羡慕嫉妒?
恨不得直接占为己有。
尤其是这几天,甄兰不过就是去了一趟镇上回来后就像是发了大财。
花钱请人工作、花钱请人看孩子、打了人也就花钱了事,甚至还直接甩了两块钱给她,让她在家的时候伺候着甄兰。
给她清理房间、清洗衣物,就连早上的洗脸水都得给她打好了端过去。
自己就活得像是一个旧时代的丫鬟,而甄兰就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
心里是越来的越嫉妒,嫉妒到她偷偷进了自己的房间,拿了属于甄兰的东西。
季婷不住安慰自己,这本来就是她的房间她想进就能进,不需要和一个外来者打招呼。
进了房间都不用去翻找,床面上柜台里装着的全是让她眼花缭乱的物件。
也就忍不住从里面偷偷拿出了几件……
“我真的只是拿了头绳,绝对没有偷她的钱。”季婷不得不承认她拿了东西。
因为她就算再傻也知道。
对比头绳,那五千块钱才是更要命的。
如果落实了她偷钱,还偷了这么大一笔钱,怕是真的得在牢底坐穿,“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我家搜搜,我绝对没有拿她的钱。”
“谁知道你是不是藏在哪里了,反正我就知道只有你进过我的房间,这钱你必须得还给我!”甄兰恶狠狠的道:“等着吧,等公安来了,我看你们这些贼怎么逃脱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仅只是看着季婷。
还用眼神瞟了瞟周边的人。
很显然她就是在警告某些人,心中笃定了这红山大队的人都不是东西!
罗建林看着她有些一言难尽。
他是真没想到甄兰居然还盼着公安来。
要是这钱真的来历不明,最怕遇见的就是公安吧。
难不成他的猜测都错了?
这五千多块钱并不是来历不明的钱?
如果不过等公安真的来了后,罗建林就知道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而是某个人并没有想的那么远。
当公安问起这笔钱的来途时,甄兰回答的理直气壮:“我爸给的。”
问话的公安先是瞟了她一眼,跟着又问道:“你爸是甄承福吧?据我们所知以他二十年的工资来算,都不能攒下这么大一笔钱,那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这话一问,甄兰有些慌了。
虽然不清楚爸爸私底下做了些什么事,但很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然光平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她也不可能过的那么舒坦。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过和爸爸同级的那些干事的儿女,不说平日的伙食怎么样,这些人穿的衣裳上都时不时能看得到几个补丁。
当时她还特别的嫌弃,当着他们的面显摆自己的新衣裳。
后来还被爸爸当众呵斥了一顿。
说她不好管教,为一件衣服念叨了好久好久,而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捐给了其他有需要的人,攒了好长时间才给她置办了一件新衣裳。
这面试的话她听过很多次。
虽然自己挨了骂,但每一次私底下爸爸都会奖赏她,要么是新衣服、要么是好看却又不能经常带出去的金银首饰。
她不是不知道爸爸肯定在走一些弯路。
可那又如何?
只要她是受利的那一方就行。
原先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心虚,可现在面对公安的追问,她顿时有些紧张了。
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心虚的望着地面,语气还特嚣张的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要把我的钱找到就行,五千多块钱呢,你要不给我找到你赔得起吗?”
公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而是和同志轻声商量了下,这才道:“请甄兰同志先跟我们去局里调查一下,丢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留在大队继续盘问和搜查,一有消息会立马通知你。”
“我不去!”甄兰大声拒绝,“我又不是贼,我干嘛要去局里??!”
然而这可不是闹闹就能了事的。
就算甄兰不想去,也能强制性的将她押过去,不过她也不孤独,同行的还有季婷。
偷盗头绳确实没有偷钱来得严重,但怎么说也是属于偷盗行为,怎么都得带去局里了解了解情况。
如果她没有参与偷盗五千块钱的事,几个头绳大概也就拘留几天的样子,并不会长时间关在牢中。
可是季婷不知道啊。
她一听要把她抓到公安局去,吓的是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被人带走的时候还鬼哭狼嚎着,连声叫着救命。
可谁又敢去救她?
就连她的家人都不敢上前,全都缩着脑袋躲在一旁,生怕自己会被牵连到。
就在这时,季婷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使出全身的力量甩脱了抓着自己的手,朝着前方跑去,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下子冲进着人的怀抱中,苦苦哀求着:“盛左元救救我,他们要抓我去坐牢,我不能坐牢我要是坐牢一辈子都毁了。”
此时的她已经彻底慌乱。
完全忘了去遮掩两人不寻常的关系,还在这大声喊着:“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在我们之前的情谊上你帮帮我吧,你是首都来的人肯定有路子让我不坐牢,我真的不能坐牢啊!”
被她抓住的盛左元是一脸难堪,极力想摆脱抱着自己的人。
而在另一旁的甄兰听了季婷的那些话后,顿时是瞪大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季婷你这个贱人,那是我男人!你赶紧尽给我把你的贱蹄子给松开!”
哇哦!!
这一幕把周边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移到了盛左元身上,这真的是个人才,这才到大队多长时间啊?
掰着手指头去算,和他纠缠的女同志能有四个了。
原先就在女同志身上吃了亏,落到一个扫公厕的下场,那也是他活该,也是得让他受受教训。
结果怎么着?
人家转头又勾搭上两个。
这还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位女同志,要不是今天闹这么一出,怕是到现在都没人戳穿他。
这人真的是……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说是一言难尽了。
最后的最后,甄兰和季婷还是被带去了镇上的公安局。
同时留在大队的还有十多名公安同志。
因为涉及到的金额确实很巨大,再来整个红山大队都得进行盘问,需要的人手自然多了一些。
就连眼睛不便利的容婆子也被人搀扶的送到了晒谷场这边。
连着被盘问了好长时间,紧跟着又是对大队搜索了一遍。
可惜的是几个小时后都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消息。
最后公安同志们不得不遗憾的离开。
罗建林身为大队的大队长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将人送走,等人一走便有人问道:“大队长,咱们不会有事儿吧?”
大队长还没回,旁边就有一个老爷子道:“没有什么事?真要有时候公安早就把人带走了,你就别在这乌鸦嘴!”
罗建林点了点头:“暂时是没查到线索,但一日没有找到贼这事儿就平不了,不过咱们大伙也没必要太担心,只要不是咱们干的坏事,公安自然也不会诬赖我们。”
这一说大伙才安心下来。
虽然这事确实和自己没关系,但被一群公安围着问话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罗建林看着四周的社员们,他干脆道:“既然大伙都在这里,那咱们干脆就把窑洞的事给解决了,反正也就提前几个小时,也省得大家下午的时候又赶过来。”
这一说自然没人拒绝。
袁会计也去办公屋拿纸笔,打算将赞同和不赞同的人都给写在纸上。
在准备的期间,一人吆喝着:“朱婆子,你家还打孩子不?反正现在没什么事,要不拎到前台上打一顿?”
“对对对,这孩子该打,不打不记性,万一哪天他又跑到身上去怎么办?可不会次次都那么幸运。”
“正好着,我这里有一条棍子你要不要?”
反正现在闲来无事,袁会计那个慢性子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正好这时候看看朱婆子打孙子,也能跟着乐呵乐呵。
对于这些起哄的人,朱婆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滚滚滚,一个个不省事。”
孙子那是肯定得教育的。
就跟刚才的话一样,这次要是不打记性了,万一真有下回怎么办?
但就算打那也不能当着全大队的人打。
她孙子难道不要面子?
这一打了,以后就算长大了那也会有人提起这种糗事,说不准以后相对象的时候,也会有多嘴的人提一提。
她可不想让孙子在未来媳妇面前丢人现眼。
就算要打,那也是回家了关着门打!
见朱婆子瞪着人的模样,就好像马上要开口喷人似的,想想朱婆子的战斗力,就算再想看揍孩子的戏码这会也不好开口了。
没了乐趣又等得无聊。
就有人说起了关于投票的事。
从提起烧窑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烧窑成功后大队长也给了两天思考的功夫。
不过还是有人犹豫不决,这会正问着周边人的意见。
“你家是怎么想的?到底要不要赞成?”
“我家七口人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大队长也真是,一点意见都不给,弄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选。”
“那怎么办,要不再看看?”
也就在这时,袁会计总算是拿到了纸笔走过来,晒谷场的一侧有摆好的桌椅,他做好之后铺开纸,便扬声喊着:“赞成的人先过来,我先把你们的名字给记上。”
那些犹豫不决的人自然没有迈出步伐,想着先看看情况再说。
结果还没两秒的功夫,就见到袁会计面前站了一大群人,有些人甚至因为没挤到前面,还在懊恼的跺脚。
怎么回事?
他们还当犹豫的人会很多很多,怎么现在冒出这么一大群赞同的人?
有个年轻的媳妇看着前面的马婆婆,开口问道:“婆婆,前个你不是还在犹豫吗?怎么现在又赞同了?”
还这么积极,因为没挤上去还悄悄踹了下前方的小伙子。
“干嘛不赞同?这是好事啊!”马婆婆看着这群没站着没动弹的人,冷哼着:“你们啊,真的太没觉悟了,人家知青千方百计寻来烧窑的方法,辛辛苦苦这么长日子去琢磨试错,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劳力?他们做的这一切难不成是为了自己?”
说到这里,音量不由大了起来,“那是为了我们红山大队而努力,现在又不是让你们付出全部叫当,就不过一顿肉的价值,难道这点信任你们都不愿意给他们?”
这番话,问住了所有人。
弄得他们心里也跟着愧疚起来。
对啊,人家知青们弄这一处,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建设红山大队在努力,就算办起来了,最后受益最大的一方那也是整个大队。
而他们呢?
仅仅就为了一顿肉,去犹豫、质疑……真的是太不该了!!
“我也赞成!”
“加我一个,不能白费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我,还有我,袁会计把我家的名字也写上。”
“算了!我也跟着拼一拼,大不了少吃一顿肉,反正我也没经常吃,忍忍就是了。”
这下,挤进队伍的人更多了。
功成名就的马婆婆看着不由哼哼两声。
大道理嘛,她活了这么大把年龄,难不成还不会讲两句?
倒也不是坑他们。
而是她确实心里有底。
前两天和小焦闲聊才知道,原来知青屋那边的人都计划好了,就算没凑到钱,他们也会自己凑凑,实在是凑不到,剩下的钱全由小焦先垫着。
这么多知青,全都押上自己的全部身价想要去做这件事。
那肯定是很确定他们能成功。
而且做得这一切都还是为了红山大队,可不是他们自个。
既然这样,那干嘛不多信任他们一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平摊到每个社员身上,换下来不过就是几毛钱而已,相当于过年的时候给家里孩子们买点糖果吃。
哪怕就算失败了。
那他们给知青屋那边的孩子们买点糖吃不行吗?
为了红山大队吃了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买点糖给他们润润心,让他们也甜一甜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