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会

林荣听了这事,先笑了,后来嘴角却渐渐垂下去,露出一点悲意。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蒙望奇道:“怎么了?”

“众人都知道,殿下宠着郡主,是因从前自己做妹妹时也是被人这样宠着的。如今郡主来到房城,却不知殿下从前也做过一样的事……就是那一次,我和殿下亲眼看着启王殿下殉国的。”

蒙望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如玥辰阮这两个小姑娘不知道这番对话。辰阮正在帐子里休息,宋如玥借口“巡夜”,溜去了外面。

“将军……”苟易抽动着嘴角,“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阿阮一个小姑娘往前线蹿是什么好事吗?”宋如玥毫不客气地一拍他脑袋,“赶紧!”

苟易左手端着鸡汤,右手举着药粉,有点哆嗦:“将军,您当初也……”

宋如玥一瞪眼睛。

苟易识趣,苟易闭嘴。

宋如玥看那药粉恨不得是一粒粒滑下去,火冒三丈:“你再慢点,汤都冻住了。不就是一闭眼一撒手的事吗!”

苟易:“……将军您最近这个脾气……”

宋如玥忍不住直接按下他手背,把药粉尽数怼进了鸡汤里,然后把汤碗端走,把面具从头顶上又扣了下来:“行了!”

哪知外面竟有个探兵在等着:“将军!”

宋如玥端着鸡汤进帐,脑子里想着事,心不在焉地把鸡汤一送:“阿阮,给。”

辰阮的小丫头忙递了过去。辰阮本人正坐着烤火,含笑接过:“这是什么汤?玥姐姐你怎么没有?”

“鸡汤,在房城随便买了一碗,给你暖身子的。不好买两份,我若是喝了,恐怕将士们会心有不满。你喝吧。”

这倒是真的,苟易去买汤的时候还惦记着自家殿下,特意多问了一嘴,结果被严辞拒绝了。

辰阮左右看看,听了听帐外,眼睛一弯,对宋如玥勾了勾手。

宋如玥刚才听了一耳朵军报,一边算计,一边拽着面具,一边卸甲,一边侧倾过身子,偏向辰阮。不防小丫头把勺子往她嘴里一递,喂了她一大口汤。

“怎么样?”辰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小声小声地说道:“这只有我带的几个人,漏不了风声,我们一起喝。”

“唔……”鸡汤有点咸,还有点隐约的怪味……宋如玥一边嚼着枸杞一边分神想道,似乎是加了点什么……——“呸呸呸!”

辰阮:“?”

她嗅了嗅鸡汤,露出疑惑的神色。宋如玥漱口盂还没拽过来,便听她问道:“玥姐姐,这里面……你不会放了什么吧?”

宋如玥:“……”

宋如玥:“怎么会!哈哈,我会害你吗?”

辰阮把汤送到她面前:“你喝一口给我看看。”

“这个汤太咸了……咱们不喝这个,啊,我叫他们去给你烧些热水喝。”

宋如玥说完,拔腿要溜,结果被辰阮一句轻轻的问话拽住了脚:“玥姐姐是不是不想我去辰台?”

辰阮实在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宋如玥背对着她,干笑道:“为什么?”

“我不是傻子,玥姐姐。辰台要是平安,王兄就不会独自前往,你也不会守在房城。我在这个时候跑出孟王宫,其实是给大家添了麻烦。”辰阮用她一贯的轻柔的嗓音,用可以哄稚子入睡的温和语调,说出大家都不忍明示于她的事实,“可是,玥姐姐,我听林副统领说,当年你也不愿被眼睁睁地困在皇宫里,宁可据死力战。我想去辰台的心,你难道不能懂么?”

这个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竟与宋如玥相似。唯独一点:宋如玥莽直刚烈,虽暗藏一点城府,也是武人式的不动声色;到了辰阮这里,就成了柔韧坚强,百死无悔,是文人式的千机深虑。

那碗鸡汤,终究被倒在了地上。

辰阮次日启程,宋如玥以碧瑶的身份,护送她同去。

虽然她说了自己将辰阮送到,便会立刻回来,林荣却一贯地不放心,听了辰阮劝道:“林副统领不离开房城,世人便会以为碧瑶将军也在房城,玥姐姐才更安全。”方才作罢。

宋如玥弃了面具,蒙上面纱,两人假借落难,寻了商队同行。又经慧娘引荐,进入白府谋生。

辰静双白彧白俊早得了消息,在内室等着。两人一现身,没等相互见礼,辰静双就蹦了起来:“你们……”

不知为何,他避过宋如玥,只一把拽起辰阮的手,道:“阿阮!”

辰阮道:“王兄。”又对白氏叔侄行礼道:“白大人,白哥哥。”

眼下不得空,宋如玥也只摘了面纱,向二人点头示意。

辰静双道:“你来辰台做什么?!”

辰阮道:“过了年,我也有十六了,和玥姐姐下嫁是同样的年纪。听闻燕世子在辰台,尚未婚娶。”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白俊甚至失手打了杯子。

辰静双大惊失色:“什么?!”

宋如玥:“不可胡说!”

辰阮道:“我已下定了决心。”

宋如玥两手发冷,一把攥住她,喝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寻常女子,有你这样聪明,或可无虞;可联姻的女子,安危荣辱,全非自己所能左右,极难善终!阿阮!你王兄和我,虽说乱世身不由己,可无非是为自己的存亡,总能给你寻个好去处!你何必把自己搭进来!阿阮、阿阮!”

辰阮微微笑道:“玥姐姐下嫁王兄,莫非没有政治考量吗?”

“你和我怎能相同?!我是国破家亡、身如浮萍,更是对子信知根知底,才做了打算!燕鸣梧是何等人物,谁能说清?……早知你是为此事,我便不该纵容你,让你到辰台!”

白俊劝道:“……殿下,先别激动。”

宋如玥本想直接甩一个“闭嘴”,可想到此人大概是辰静双的心腹,只好吞了这几个字,闷闷转过头去。

“青璋,这是吏部侍中白彧,这是他族中后辈,我的伴读白俊。”辰静双介绍道,“这是青璋,我的世子妃……安乐公主。”

几人这才相互见过。

辰静双道:“阿阮,此事不准再提。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送你们到住处。”

宋如玥皱了皱眉,对这样岔开问题的作风不以为然。但当着白俊的面,她并没有反对。

辰阮住在白府内的潇湘楼,宋如玥住旁边的梧桐轩。这两处相近,几人送辰阮先去了,辰静双又单独送宋如玥,也不看她,只指着路道:“此处僻静,你若有事,叫小厮领你去找白俊就是。白俊与我一同长大,是信得过的。”

说完,他就想溜。

宋如玥拉住他,道:“你躲我做什么?”

辰静双一怔,头都没敢回,干笑道:“我何曾躲你了?”

宋如玥径自走到他面前——辰静双又移开了目光。宋如玥气得跺脚:“这哪里是没躲着我?!”

好歹辰静双深谙她的性子,知道这今日是躲不过了,只好叹了口气,对黑着脸的姑娘放低语气,征询道:“外面冷,你到屋里听我说好不好?”

这房间是辰静双亲自挑的,布置和取暖是他亲自检查过的,虽然不大,却漂亮又暖和。

火上咕噜咕噜地煎着茶,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只等着主人进来喝。笙童在外间看着炉子,新婚小别的夫妻俩在里间细声细语说着话儿。

“——所以,就为这缘由?”

辰静双小媳妇似的点了点头,还是不好意思看她。

宋如玥忍俊不禁。

这事说来简单。辰静双已经针对谢家布了局,可近日正是把姿态放得最低的时候,燕世子的态度又出人意料地难猜。他觉得自己斗得不好看,不好意思叫宋如玥知道。又怕她问起,只想躲着她。

她瞄了眼外间,扳过辰静双的脸,轻轻亲了一口,笑道:“谁会因这点事看轻你!”

辰静双呆了,后面那句话全没听进去,只忙伸手抱住了宋如玥,沙哑道:“自大婚后,我们已经近两个月没见,我实在想你想得辛苦极了……”

“大白天的……”宋如玥没料到他这样不经撩拨,红着耳朵推拒。

“不对,”她忽然想起来,心头一冷,正色道,“夜里恐怕也不行。”

辰静双见她说得郑重,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紧张道:“怎么了?”

张郎中是被马不停蹄请进来的。

这位张郎中是辰静双手下药铺里的,医术高明、人品可信。他搭脉片刻,摇头道:“邸下,世子妃并未有孕。”

辰静双顿时由喜悦转为慌乱,忙追问:“那为何月事两月不来?”

“心情不佳、水土不服,都是原因。世子妃肝郁气滞,我开一味逍遥散,每日服用即可。也请世子妃不要多虑多思。”

宋如玥点头道:“有劳张郎中。”

张郎中开了药方便告辞了,辰静双仍用两条胳膊把宋如玥圈在怀里,笙童找了人去抓药。

他闷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宋如玥蹭了蹭他。

“若不是我无能,你应该安享尊荣,何来肝郁气滞之说?”辰静双把下巴也搁在她的肩窝里,有些失落地说道,“我从前向启王殿下保证过,向你也保证过,必会护好你……”

“这又并非你的错。”宋如玥拍拍他的手,抓在掌心里,被颈边的呼吸撩拨得发笑,“自万寿节以来,样样事都出人意料之外,我也——嗯?怎么了?”

辰静双扒开她的掌心,心痛不已,反复摩挲:“都有茧了……”

“你也太傻!”宋如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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