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公主看着皇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虽然才十三岁,可也不是何事都不懂的孩子了,方才皇阿玛将凝儿抱在怀里,仿佛视若珍宝那般,她可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偶然。
可此时要如何对皇额娘说?
就在此时,御营的大帐被掀开来,大阿哥走了出来,他正欲说什么,却见皇后等人均向着他身后行礼,心下一惊,回过头便见皇帝站在后面。
“皇上万福金安!”皇后柔声道。
“皇阿玛万福!”公主微微福身。
傅恒也打了个千,跪了下去。
“皇后来的正好,你的宫女朕已经给你带回来了,你将她领回去吧!”皇帝说罢对身边的吴书来道,“备马!朕要出去走走!”
公主一脸错愕地看着皇帝,就连傅恒也是一头雾水。
方才在归途中,任谁也看出了皇帝对魏凝儿有意,可此时……他们开始怀疑自个儿是否看错了。
“初夏,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凝儿背回去!”丝毫不知情的皇后对初夏吩咐道。
“我来抱她!”大阿哥却猛地冲了进去。
还未曾走远的皇帝闻言猛地一顿,随即便上马了。
“大阿哥,不必你帮忙了!”公主却猛地拦住了大阿哥。
“梨梨,皇阿玛答应我了,只要凝儿点头,就将凝儿指给我!”大阿哥有些兴奋地说道。
公主微微一顿,心道,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误会皇阿玛对凝儿有意?
想到此,公主便打消了要将此事告诉皇后的念头,却也没好气地对大阿哥说道:“凝儿现在昏迷不醒,受了重伤,你还想着这个,当真让人生气,还不让开!”
皇后见傅恒浑身僵直,站在那儿,轻轻拍了拍傅恒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魏凝儿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被打晕后又撞到了头,流了血,伤了元气,被公主带回去后不久便醒了过来。
“凝儿你醒了!”若研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笑了。
“别哭,难看死了!”魏凝儿有些虚弱地说道,看着眼前的若研,她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好,还好她回来了,还好未曾被那对丧心病狂的兄弟给带走。
“凝儿你吓死我了,幸好皇上把你救回来了!”若研握着她的手说道。
“不是公主吗?”魏凝儿心下一惊,头便剧烈地疼了起来。
“不是,公主迟了片刻,皇上已然把你救下了。你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听说是皇上抱你回来的,我还以为皇上对你……不过幸好没事儿,皇上把你救回来以后就让皇后娘娘带你回来了!”若研说到此还觉得后怕呢。
“傅恒他怎么样了?”魏凝儿问道。
“一直在帐外站着呢,我去告诉他一声!”若研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傅恒得知魏凝儿无碍了,想偷偷地进去看看她,但若研却不让,怕被人瞧见了不好,此时已然是流言满天飞,众人皆说魏凝儿要嫁给大阿哥做侧福晋了。
这可是皇上应下的,只要魏凝儿点头便把她赐给大哥,一个小宫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怕乐得不知所以然了,怎会不答应。
以魏凝儿的出身自然不可能是嫡福晋,不是侧福晋便是侍妾了,可皇帝钦赐,那便不是侍妾,想来只能是侧福晋。
傅恒微微松了一口气便去找皇后,宫里流言满天飞,若不及时阻止,流言就要成真的了。
皇后也很着急,她未曾想到大阿哥竟然是个管不住嘴的,将此事到处说,弄得她心中甚是不快。
而公主,听到奴才们的风言风语后,早就去找大阿哥了,自然是去教训他。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傅恒微微躬身。
“不必多礼,快坐!”皇后慈爱地看着傅恒,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那般,对这个弟弟,她可是爱极了。
“姐姐,怎么这会子工夫便出了如此变故?早知如此,我也不妄想要娶她做嫡妻了,妻也好,妾也罢,只要我心中有她,只要我一辈子只娶她一人,名分又有何重要?只要我傅恒有朝一日立了大功位极人臣,一样能给她讨诰命夫人的封号,一样能让她成为嫡妻,为何我当初就想不明白,要让她留在这宫中!”傅恒此时后悔不已。
“傅恒你别急,冷静些!”皇后的心不由得一痛,早就知这个弟弟对魏凝儿情根深种,却未曾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姐姐,我冷静不下来,这么多年我冷静的太多了!从阿玛离世起,从姐姐你成为皇后起,我便知自己要冷静,我不能走错哪怕是一步,不能给我们富察氏抹黑,不能给姐姐抹黑,我要成为姐姐的依靠,我要成为富察家的依靠。可姐姐,此时我真的冷静不下来,凝儿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哪怕我因此一无所有!”富察家的重担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压在了他身上,他是富察家最小的孩子,上面有很多哥哥,但皆不是能堪大任之人,因此,阿玛在他身上寄托的最多,姐姐亦然。
皇亲国戚并不是好当的,自打他十五岁那年,姐姐成为皇后,他便愈发小心,生怕有任何的差错给姐姐带去麻烦。少年老成的他自然十分冷静,在他心中仿佛只有家族和姐姐。
魏凝儿的出现却让他有了新的寄托与念想,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抢走她。
“傅恒你放心,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凝儿,也不会让你一无所有,你终有一日必当成为我大清的肱骨之臣!”皇后看着傅恒,心疼不已,她甚至开始责怪自己,为何要给年幼的弟弟那样重的担子。
傅恒微微颔首,他终有一日会凭借自己的本事位极人臣,保护他要保护之人。
第二日,众人拔营而去,魏凝儿依旧与公主一道坐在了马车里。大阿哥仿佛将魏凝儿当成他未过门的福晋一般,常常骑着马到马车旁边想要和她说话。
魏凝儿却从不搭理他,自打她听公主说,大哥向皇帝请旨要娶她时,便对大阿哥失望之极,加之后来流言满天飞,魏凝儿更是气愤。
此时的她恨不得一脚将大阿哥踹得老远,又怎会搭理他。
“凝儿,你别不说话,我不该在你未曾点头之前便将此事说了出去……”大阿哥依旧在外头自顾自地说着。
魏凝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甚至有些不明白,永璜身为皇上的长子,往后继承大统的机会很大,为何要来缠着她一个小宫女。
“大阿哥,请您不要来和奴婢说这些了,奴婢头疼!”魏凝儿终于听不下去了。
“大阿哥,你要是再不走,本公主不客气了,整天像一只苍蝇似的在我们面前叫,你不烦本公主烦了!”公主拉开帘子吼道。
“我这是诚心道歉!”大阿哥委屈不已。
“诚心?你这是将事情越描越黑,算了,不想与你说话了,你若是再不离去,我便去告诉皇阿玛!”公主拿出了撒手锏。
“我走!”只要公主一闹,他准得被皇阿玛给训斥,自然不愿惹麻烦。
“本公主此时才知晓,我这大哥如此令人生厌。不过,凝儿,大阿哥对你似乎真的挺上心,你瞧瞧他,不顾皇子之尊,低三下四来求你,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到呢。”公主在凝儿耳边笑道。
“公主,您不是不知,奴婢心中……”
“我知道,你不要说了!”公主立即捂着她的嘴。
魏凝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但她心中却日日担忧着,生怕皇帝真的指婚,将她赐给大阿哥。
君命不敢违,即便她不怕死,可傅恒呢,傅恒的牵绊太多,而她何尝不是舍不得额娘。
众人车马劳顿,从木兰围场回到京城用了二十日。
此时已是九月末了,在回京的途中,魏凝儿便默默地度过了她十七岁的生辰。
此次回京后,皇帝便下旨去了圆明园,并未回紫禁城。
圆明园坐落于北京西郊,它始建于圣祖康熙皇帝年间。
圆明园最初是圣祖康熙爷赐给世宗雍正皇帝的花园,雍正皇帝即位后,将其建成了离宫,此后便常常住在了圆明园中。
当今圣上即位以后,也大肆扩建了圆明园,使这座离宫更加的恢弘、华美。
圆明园处处体现出皇权的至高无上。皇帝处理朝政和皇室居住的地方是圆明园的核心。
皇帝平日里在勤政亲贤殿处理政务,勤政亲贤殿即养心殿西暖阁前室,位于正大光明殿东面。
朝堂和后宫被巨大的人工湖隔开,湖的形状是大清疆域的轮廓,沿湖分布着九个人工岛屿,环抱于九岛之中的这群宫殿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被称为九州清晏。
九洲清晏东边的“天地一家春”,是皇后与妃嫔的寝宫,有大小数个院落,单独有宫门。
将养了一些日子,魏凝儿的伤势也慢慢痊愈了,加之圆明园风景秀丽,她慢慢地也将大阿哥所带来的危机给抛诸脑后了。
这一日,太后却派人来皇后所居住的园子里宣魏凝儿去长春仙馆觐见太后。
“娘娘……”魏凝儿看着皇后,心中七上八下的。
“应该是为了大阿哥的事儿,本宫随你同去!”皇后沉声道。
“我也要去!”公主也想去凑凑热闹,顺便帮帮魏凝儿。
“走吧,是福是祸,去了便知!”皇后叹息道。
魏凝儿听她如此说,心中更是一紧。
到了太后所居住的长春仙馆,魏凝儿着实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了一跳,原来,各宫的娘娘们均到了。
“皇额娘万福金安!”
“皇祖母万福!”
“太后万福金安!”
皇后与公主、魏凝儿进了正殿便向太后行礼。
“都起来吧!”太后似乎心情不错。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嫔妃也向皇后问安。
“免礼!”皇后微微一笑,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
“皇后,今儿个把大伙叫来,是为了永璜的事儿,那孩子打小没了额娘,怪可怜的,你身为皇后,对他的事儿也要上心些,哀家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太后语中似乎对皇后有些不满。
“皇额娘说的是,臣妾这些日子也正寻思着,永璜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臣妾近来也在物色咱们满人勋贵家的女儿,倒是有几个中意的,就是不知永璜可否喜欢?”皇后笑道。
太后闻言,眼前一亮,心道,原来皇后都记在心里,哀家倒是错怪她了。
“好,还是皇后有心!”太后拉着皇后的手笑道。
“太后,臣妾也给大阿哥物色了不少呢!”贵妃娇声笑道。
“好,你们如此疼爱永璜,哀家也放心了,哲妃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们!”太后说到此对身边的大太监马仁毅道,“去请大阿哥过来!”
“是!”马仁毅立即领命而去。
太后这才看着公主身边的魏凝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她低眉垂眼也瞧不清,便道:“魏凝儿,到哀家这儿来!”
魏凝儿一怔,公主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到了太后身前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也不知永璜那孩子着了什么魔,三番五次来求哀家把你赐给他!”太后笑道。
魏凝儿闻言心中一颤,她包衣出身太后定然是瞧不上的。虽然在场的众位娘娘中不乏包衣出身,就说贵妃娘娘,她便是包衣出身,因此早年进王府时只能是个侍妾,连侧福晋都做不了,虽然她的阿玛已是朝中肱骨之臣,可出身却不能改变,只是后来她阿玛立了大功,被抬了旗,她才成为侧福晋。
家族与出身,这对后宫之中的女人来说,极其重要。
“哀家瞧着你怎的如此眼熟!”太后看着魏凝儿不禁低喃道,片刻才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皇后,恍然大悟,“你和皇后竟然生的有些相像。”
魏凝儿闻言垂下了头,心乱如麻。
“可不是,太后,臣妾头一次瞧见这丫头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要将她当成皇后娘娘的妹妹了!”贵妃笑道。
贵妃此言一出,众人看着魏凝儿与皇后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
“贵妃娘娘,凝儿和皇额娘长得像,那就是缘分。依儿臣看,皇额娘就认凝儿做妹妹吧!”公主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丫头,人小鬼大!”太后看着公主笑道。
“皇额娘,凝儿的额娘与臣妾是旧识,凝儿虽是包衣出身,但她的阿玛也曾是正五品的管领,凝儿两次救了公主,臣妾也寻思着给这孩子一个恩典,还请皇额娘做主!”皇后站起身恭声道。
“嗯,哀家也寻思着这孩子不错,聪明伶俐又识大体,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永璜中意她也是情理之中。凝儿,哀家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永璜做侧福晋?”太后笑着问道。
魏凝儿闻言,心中一阵恐慌,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只是一个宫女,如何敢在太后面前拒绝大阿哥,可……若不拒绝,那么她此生便与傅恒无缘了。
皇后也是一阵焦急,可此时她不便开口,否则太后便认为她不关心大阿哥。
公主似乎察觉到了魏凝儿的心慌与皇后的无奈,便笑道:“皇祖母,皇阿玛曾答应大阿哥,只要凝儿点头就让她嫁给大阿哥,可凝儿只是一个宫女,她自然不敢不愿的,要不咱们等大阿哥来了再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