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界笼罩住洗尘殿的刹那,投射在彭祖兴身上的死神虚影微微一晃。
一身缭绕的死寂自是和周遭盎然的春色格格不入。
两种迥然不同的力量相互排斥。
彭祖兴眉头紧皱,萦绕周身的死寂黑焰不断绽放出,又作秋蓬散去。
整个蕴育着浩瀚佛气的空间正在排斥着他的力量。
朵朵光华降落在他的身上,肤色的光泽愈发黯淡。
周遭是灼眼的翠绿,连缀成海,绵延无际。
在阵阵柔风当中,掀起层层茵浪。
受到佛界的影响,投射到彭祖兴身上的法相渐渐有了涣散的趋势。
净悟便是瞧准了这个时机,不停结着佛印。
佛掌轻推而来,似作柔风一道。
盛衰转换,胜利的天秤似往了悟这边倾斜。
触碰到那死神法相的刹那,轻柔的佛气迅速渗透到那缝隙当中。
灿灿发光的大手掌慢慢陷入到黑寂法相的胸口处,就如同陷入到松软的泥土当中。
万般金光倾泻其中,不得丝毫回应,犹若泥牛入海一般。
“这并不是法相。”
彭祖兴见了悟的面色略有疑惑,面上积了一层郁色,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沉闷。
“这是一个小世界。”
此便是彭祖兴的力量被整个寂然佛界排斥的因由所在,以法相的虚像掩盖了小世界的存在。
若单纯只是死神的法相,并不会被净梦佛界影响。
而净悟等人身上的浩浩佛光连绵不断往内中输入,脱身不得。
“这个小世界通往何处,我却并不知道,据说可能是名为阎浮提的所在。”
不光只是净悟,就连身侧的两名僧人也为之一惊。
世人口中的‘阎浮提’便是那生魂通往的无间,六道轮回的转折所在。
世间大多修者皆不曾见过,更不曾听闻过。
权当那只是遥远的传说。
“至于是否是传说,那么便需要三位大师一同认证一下。”
彭祖兴面露笑容,气质仍是显得相当阴沉。
“净宁、净心!你们立马撤掌!”
净悟望着眼前佛光泄去的方向,丝丝缕缕的金光没入那深邃的黯渊之后便是没有回应。哪怕是他想操控着法相收回佛掌,那只大掌犹若身陷泥沼一般越陷越深。
心下一横,是因为自己而酿成此错,而今之计便是由自己来承担,万万不能叫自己身后的两个师弟被自己连累。
净心和净宁好似未有听到净悟言语,手心仍是死死抵在了净悟的背后。
只是两人的面色也是相当难看,尤其是净心的唇角处隐隐渗出血来。
“真是兄弟情深啊,三位的情谊真是令彭某人大受感动啊。”
彭祖兴感慨一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处。
“那边送佛送到西,同送三位往那西天极乐去吧。”
深渊当中,似是蕴化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强行要将了悟三人吸纳其中。
转瞬之间,了悟三人在处劣势当中。
即便是将修为提到至臻,自己也是慢慢地被吸引到深渊其中。
忽来一道渺小的身影,倒是无惧彭祖兴周身散逸的死寂气息,自然而然地跃到了彭祖兴的肩头,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彭祖兴气息一滞,周身气息瞬间紊乱。
目光身侧一瞥,只是狸花猫悠哉悠哉地立在他的肩头。
体内像是煮开的沸水,灵气一瞬间炸开。
深渊的表面如潭水般荡开波纹,如瓦片般簌簌掉落,浩瀚金光当即吞没了他的眼眸。
犹若枯败的树叶,彭祖兴向远处飘飞出去,轻轻地陷入一片芬芳的泥香之中。
“你...你是谁?”
彭祖兴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狸花猫。
那只猫静静地看着他,瞳孔当中有一条细若羊肠的小道不断向内延伸,一直延伸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塔下。
“彭祖兴,久违了。”
一道声音自那塔中传了出来。
彭祖兴只感觉自己身陷入寂静深沉的大海当中,海水瞬间灌入他的鼻口。
他挣扎不得。
他想从地上再爬起来,却是使不出丝毫力气。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选择了跟昭天道站在一起的?”
......
......
在从佛界的影响当中缓过神来的净法看了看四周,除了昏晕过去的了缘意外,地上又多了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怎么也瞧不见净梦的踪迹。
净法心下一沉,法相瞬间收敛于体内。
整个普渡慈苑已然笼罩在佛界之中,也就意味着净梦尚且还活着。
也没有理会晕厥在地上的了缘。
空气之中仍是有腥气的残留,沿着踪迹,净法循着这方向奔跑了过去。
他低下头看着偶然在地上显现的几处血迹,心中未免起了疑惑,这种感觉相当强烈。
沿途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反倒是在地上看到了不少足印。
足印陷得颇深,且没有丝毫规律,净法感觉这脚印的主人想必是受到了重伤才导致脚步如此虚浮,甚至连轻功也顾不得用上。
他隐隐有不太好的感觉,心中倾向净梦还是活着,但脑海当中闪过的那一抹阴霾怎的也挥之不去。
他伸出苍老的手搭在一处屋殿的墙壁上,微微发颤。
先前修为受到压制的情况之下,强行运起明王法相,使得净法感到疲惫。
这疲惫之后更是透着茫然,是他对普渡慈苑未来的茫然。
在他放满了脚步,又是走了一段距离。
他明显感觉得到这空气当中残余着打斗的气息和痕迹,而那脚步便是在这里戛然而止,断去了线索。
净梦究竟是去了何处?
净法心中已是有了不太好的感觉,只是怎么都不敢说出口来。
这一番动乱之后,普渡慈苑的未来已然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单是普渡慈苑,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展露了上朝对禅宗的态度。
日后的道路,恐怕只会愈发艰险......
......
......
关鸠在失去了敬神宵的音讯之后,没有急着选择接着追出去。
得到了张顺的音讯之后,立马赶到了他们所在的一处小路上。
尚未赶到,便是听到了张顺的叫骂声。
“你个杀才!差点害得老子死去,枉我之前那么尊敬你!该死的家伙!”
关鸠放缓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张顺口中不停骂着辜泓清,脚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
江鹊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没有丝毫出手阻下的意思。
“停手吧,张顺。把人踢死了,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张顺听到了关鸠的声音,立马就变了个笑脸,一个小跑溜到了关鸠跟前。
“鸠爷,还是您精明啊!要不然真让这小子给溜了,老子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说着,朝辜泓清恶狠狠看了一眼。
关鸠朝张顺摆了摆手,走到辜泓清跟前。
遭受一顿毒打后,辜泓清现下是有气出、没气进。
慢慢蹲下身子,关鸠平静地看着辜泓清。
面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孔处留有两条血道,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张顺停下了殴打而有所舒展。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关鸠平静地看着辜泓清,神情相当专注。
辜泓清淬了一口血沫子,喘了好几口气,那牙根子也被血沫染了色。
他展露出笑容,只是显得较为凄苦。
“在我昏迷过去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窥探了一番吗,我还能说什么?”
辜泓清的脸色已是涨成一片红,眼神有些暗淡。
这密林相当寂静,除了他们各自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我还是有一个疑问。”
关鸠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发音相当清楚。
“我在南都时候,百无聊赖,翻阅过你的卷宗,也是刚刚过了舞象之年。”
眼睛当中的光芒,愈发深沉幽暗。
“我只是探寻得到你最近两年时间的记忆,再往前推,竟然是黑白一片。”
关鸠顿了顿,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