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拂尘看净

佛界笼罩住洗尘殿的刹那,投射在彭祖兴身上的死神虚影微微一晃。

一身缭绕的死寂自是和周遭盎然的春色格格不入。

两种迥然不同的力量相互排斥。

彭祖兴眉头紧皱,萦绕周身的死寂黑焰不断绽放出,又作秋蓬散去。

整个蕴育着浩瀚佛气的空间正在排斥着他的力量。

朵朵光华降落在他的身上,肤色的光泽愈发黯淡。

周遭是灼眼的翠绿,连缀成海,绵延无际。

在阵阵柔风当中,掀起层层茵浪。

受到佛界的影响,投射到彭祖兴身上的法相渐渐有了涣散的趋势。

净悟便是瞧准了这个时机,不停结着佛印。

佛掌轻推而来,似作柔风一道。

盛衰转换,胜利的天秤似往了悟这边倾斜。

触碰到那死神法相的刹那,轻柔的佛气迅速渗透到那缝隙当中。

灿灿发光的大手掌慢慢陷入到黑寂法相的胸口处,就如同陷入到松软的泥土当中。

万般金光倾泻其中,不得丝毫回应,犹若泥牛入海一般。

“这并不是法相。”

彭祖兴见了悟的面色略有疑惑,面上积了一层郁色,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沉闷。

“这是一个小世界。”

此便是彭祖兴的力量被整个寂然佛界排斥的因由所在,以法相的虚像掩盖了小世界的存在。

若单纯只是死神的法相,并不会被净梦佛界影响。

而净悟等人身上的浩浩佛光连绵不断往内中输入,脱身不得。

“这个小世界通往何处,我却并不知道,据说可能是名为阎浮提的所在。”

不光只是净悟,就连身侧的两名僧人也为之一惊。

世人口中的‘阎浮提’便是那生魂通往的无间,六道轮回的转折所在。

世间大多修者皆不曾见过,更不曾听闻过。

权当那只是遥远的传说。

“至于是否是传说,那么便需要三位大师一同认证一下。”

彭祖兴面露笑容,气质仍是显得相当阴沉。

“净宁、净心!你们立马撤掌!”

净悟望着眼前佛光泄去的方向,丝丝缕缕的金光没入那深邃的黯渊之后便是没有回应。哪怕是他想操控着法相收回佛掌,那只大掌犹若身陷泥沼一般越陷越深。

心下一横,是因为自己而酿成此错,而今之计便是由自己来承担,万万不能叫自己身后的两个师弟被自己连累。

净心和净宁好似未有听到净悟言语,手心仍是死死抵在了净悟的背后。

只是两人的面色也是相当难看,尤其是净心的唇角处隐隐渗出血来。

“真是兄弟情深啊,三位的情谊真是令彭某人大受感动啊。”

彭祖兴感慨一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处。

“那边送佛送到西,同送三位往那西天极乐去吧。”

深渊当中,似是蕴化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强行要将了悟三人吸纳其中。

转瞬之间,了悟三人在处劣势当中。

即便是将修为提到至臻,自己也是慢慢地被吸引到深渊其中。

忽来一道渺小的身影,倒是无惧彭祖兴周身散逸的死寂气息,自然而然地跃到了彭祖兴的肩头,舔舐着自己的前爪。

彭祖兴气息一滞,周身气息瞬间紊乱。

目光身侧一瞥,只是狸花猫悠哉悠哉地立在他的肩头。

体内像是煮开的沸水,灵气一瞬间炸开。

深渊的表面如潭水般荡开波纹,如瓦片般簌簌掉落,浩瀚金光当即吞没了他的眼眸。

犹若枯败的树叶,彭祖兴向远处飘飞出去,轻轻地陷入一片芬芳的泥香之中。

“你...你是谁?”

彭祖兴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狸花猫。

那只猫静静地看着他,瞳孔当中有一条细若羊肠的小道不断向内延伸,一直延伸到一处高耸入云的塔下。

“彭祖兴,久违了。”

一道声音自那塔中传了出来。

彭祖兴只感觉自己身陷入寂静深沉的大海当中,海水瞬间灌入他的鼻口。

他挣扎不得。

他想从地上再爬起来,却是使不出丝毫力气。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选择了跟昭天道站在一起的?”

......

......

在从佛界的影响当中缓过神来的净法看了看四周,除了昏晕过去的了缘意外,地上又多了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怎么也瞧不见净梦的踪迹。

净法心下一沉,法相瞬间收敛于体内。

整个普渡慈苑已然笼罩在佛界之中,也就意味着净梦尚且还活着。

也没有理会晕厥在地上的了缘。

空气之中仍是有腥气的残留,沿着踪迹,净法循着这方向奔跑了过去。

他低下头看着偶然在地上显现的几处血迹,心中未免起了疑惑,这种感觉相当强烈。

沿途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反倒是在地上看到了不少足印。

足印陷得颇深,且没有丝毫规律,净法感觉这脚印的主人想必是受到了重伤才导致脚步如此虚浮,甚至连轻功也顾不得用上。

他隐隐有不太好的感觉,心中倾向净梦还是活着,但脑海当中闪过的那一抹阴霾怎的也挥之不去。

他伸出苍老的手搭在一处屋殿的墙壁上,微微发颤。

先前修为受到压制的情况之下,强行运起明王法相,使得净法感到疲惫。

这疲惫之后更是透着茫然,是他对普渡慈苑未来的茫然。

在他放满了脚步,又是走了一段距离。

他明显感觉得到这空气当中残余着打斗的气息和痕迹,而那脚步便是在这里戛然而止,断去了线索。

净梦究竟是去了何处?

净法心中已是有了不太好的感觉,只是怎么都不敢说出口来。

这一番动乱之后,普渡慈苑的未来已然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单是普渡慈苑,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展露了上朝对禅宗的态度。

日后的道路,恐怕只会愈发艰险......

......

......

关鸠在失去了敬神宵的音讯之后,没有急着选择接着追出去。

得到了张顺的音讯之后,立马赶到了他们所在的一处小路上。

尚未赶到,便是听到了张顺的叫骂声。

“你个杀才!差点害得老子死去,枉我之前那么尊敬你!该死的家伙!”

关鸠放缓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张顺口中不停骂着辜泓清,脚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

江鹊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没有丝毫出手阻下的意思。

“停手吧,张顺。把人踢死了,我们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张顺听到了关鸠的声音,立马就变了个笑脸,一个小跑溜到了关鸠跟前。

“鸠爷,还是您精明啊!要不然真让这小子给溜了,老子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说着,朝辜泓清恶狠狠看了一眼。

关鸠朝张顺摆了摆手,走到辜泓清跟前。

遭受一顿毒打后,辜泓清现下是有气出、没气进。

慢慢蹲下身子,关鸠平静地看着辜泓清。

面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孔处留有两条血道,紧锁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张顺停下了殴打而有所舒展。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关鸠平静地看着辜泓清,神情相当专注。

辜泓清淬了一口血沫子,喘了好几口气,那牙根子也被血沫染了色。

他展露出笑容,只是显得较为凄苦。

“在我昏迷过去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窥探了一番吗,我还能说什么?”

辜泓清的脸色已是涨成一片红,眼神有些暗淡。

这密林相当寂静,除了他们各自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我还是有一个疑问。”

关鸠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发音相当清楚。

“我在南都时候,百无聊赖,翻阅过你的卷宗,也是刚刚过了舞象之年。”

眼睛当中的光芒,愈发深沉幽暗。

“我只是探寻得到你最近两年时间的记忆,再往前推,竟然是黑白一片。”

关鸠顿了顿,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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