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想面色有些难看,去了药师殿之后他就折返去了三宝院。
那是弟子们休息的地方。
还未有踏入,他就见到了几个小沙弥抱在一团瑟瑟发抖,瘫在了地上。
了想眉头一蹙,他还没有开口去问,就闻到了空气当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普渡慈苑内不该存有这个味道,了想心下一沉。
“小......师叔.....”
了想并没有回应开口的小沙弥,而是快步往里走去。
却看了一处屋门大开,一只如白玉般的手静静躺在门槛处,没有丝毫动静。
突然感到后背一阵泛凉,心中的恐惧莫名涌了上来。
他清楚,这只白净的手是谁的。
“去......”
了想怔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声音在发颤。
“去将喊人过来。”
几个小沙弥仍是紧紧抱在一块,没有回应。
“快去啊!”
了想没有听见动静,又冲着几个小沙弥吼了一声。
几个小沙弥还是没有反应,依然保持着紧紧抱在一起的动作。
只是他们停止了抖动,目光也似乎望着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个小沙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睛瞪得特别大。
只是内中已经失去了任何光彩。
那小脑袋相当诡异地在脖颈处转了一圈,晃晃悠悠地跌落下来,在地面上蹦跶了两下才归于平静。
血水自断裂的脖颈处喷溅出来。
其他三人浑身是血。
另外两个小沙弥似是被眼见景象所震慑,怎么也想不到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就这么没了。
了想睁大了眼睛,看到了他们的身上蓦地出现了无数道细痕。
相当的有规律,就像是小孩子玩跳房子时候所画的格子一般。
忽来一阵轻风拂过,两个小沙弥的身躯瞬间轰塌成无数细小的血块。
一地的血水瞬间浸湿了了想的僧鞋。
“出来!”
了想从袖口当中掏出了一串佛珠,死死攥在自己的双手间。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瞬息之间,三个小沙弥便是惨死在了他的跟前。
可是,了想没有丝毫的察觉。
换句话,他压根没有感受到了空气当中有丝毫的波动。
似乎是感受到空气当中有什么东西绷紧,了想面色一沉。
手中的佛珠重重挥舞了过去,似乎是有一条坚韧的丝线轻轻地穿了过来,无声无声地穿过了他的手掌。
在掌心处留下了微不可查的小洞,鲜血从当中涌了出来。
了想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只是瞧不出到底是哪里才是源头。
怒气压过了恐惧,一双眼紧紧环顾四周,还带着无边的怒火。
似乎是潜意识的作用,了想猛地往旁边侧身过去,却仍然是被挂上了脚踝处,带走了些皮肉。
敌人就在自己的附近。
可自己确实感知不到。
这是个麻烦......
或许,自己的六识已经受到了束缚,感知出了错误。
心念一定,了想微微盍上双眸,伸出手往自己身上几处要穴点了几下,锁住了自己的六识关窍。
瞧不见四周的一切变化。
听不见四周的风吹草动。
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了想才能看得真切、听得清楚。
左手再度挥动手中的佛珠,轻轻缠绕在他右手之上。
似乎先前两次的突袭给躲藏在暗处之人尝到了甜头,这一次的突袭隐隐夹杂着破空的呼啸,朝着了想的一侧袭来。
嗖!嗖!嗖!
寒意弥漫开来,四面八方皆是响起了破空之声。
想来是要将了想也一并碾碎成肉块血沫。
“阿弥陀佛!”
了想双膝微微一沉,双手合十,竖在自己的胸口。
一道金身法相霎时自他身上浮现。
一股刚韧的佛压四散开来,消弭了四周无形的杀意。
随即,了想一脚重重落在了那一地的血水上,浸湿了他的下摆。
仿佛是回到了一年前,也是身在一片血海当中。
那些个本该是指向邪祟的刀,偏偏砍向了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凡夫俗子。
只是因为他们受到所谓的‘魔气’感染。
那些刀劈向了尚在襁褓的婴孩。
劈向了惊慌失措的少女。
劈向了屁滚尿流的无赖。
劈向了奄奄一息的老人。
劈向了目瞪口呆的庄稼汉。
劈向了跪地求饶的富商。
整个清晖,一时之间,顿时成了一片地狱。
而掀起这场屠戮的便是本该庇佑他们的酆都府。
了想,那时候应该还叫梁百丈,一脸茫然。
要不是他的娘亲拼着一丝力气替他挡下了一击毙命的那一刀。
自己想必也成了无主的冤魂。
在这之后,他被慌忙逃窜的人群裹挟着往北而去。
在这之后,他因为疲惫和困乏倒在了一处寺门前面。
再度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僧人静静站在自己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梁百丈。”
“从今以后,你就叫了想吧。”
梁百丈,或者说是了想,面露疑惑。
那僧人并没有等他回应,便径直离开。
从此,他成了净梦禅师座下最小的弟子,了想。
思绪回拢,了想心头仍是有一团怒火。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便是早早灌顶,甚至赶在金身之前凝就了法相。
这般天资,饶是连一向对他有异议的净法也是刮目相看。
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护下那三个小沙弥。
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父母死在了那场无端造起的屠戮当中。
一生尚未铺陈开来,便是惨死在他人手中。
无力感和愤怒糅成了一团,凝在他的胸口处。
“喝!”
这一掌如若厚实的墙壁平推过去。
掌风过境,只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哀嚎。
如同秋季将至,枯叶飘零。
一人颓然地掠向远方,掠向了不远处的墙壁边,单膝跪在了地上。
了想感觉到四周无形逼命的气息随着一阵紊乱过后,便是悄然散去。
睁开了双眼,往那人落处看去。
眸光平静,内中却是蕴含着无数难以言明的情绪。
“你不该向稚童出手。”
了想的声音相当平静,透着一股寒意。
罗石英呕出了喉中的一股血气,脸上挂起了阴沉的笑容。
“杀都杀了,我不在乎。”
相较于苏道阻的沉稳,罗石英明显是坐不住的。
他知道苏道阻一点都不信任他。
所谓的计划是抢夺血摩罗。
可两人自打在栖荒落脚之后,罗石英就再没见过苏道阻有丝毫动静。
每天便是早上去早市喝粥、中午听戏、晚上回客栈休息。
相当之规律,就像是一名远来的游客。
无论罗石英在苏道阻面前如何苦口婆心地劝告,都被当成耳旁风。
罗石英心中自然是不忿的。
在世间闯荡了数甲子的自己,自然不愿听一个小辈的使唤。
因此,他偷偷潜入到了寺内。
他开始杀人。
他打算一边杀人,一边找寻最后一块血摩罗的下落。
罗石英站起了身子,慢悠悠地调动着手中的灵气。
一根又一根丝线凝聚在他的指间,传递着轻柔又富有刚劲的力量。
就像先前一般,罗石英打算像切豆腐一样。
将了想切成一块又一块,整齐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