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上次送了甜白釉的茶具,虽不是值钱东西,可雁王头一回主动送姑娘物件,就是一张纸一支笔都足够炫耀了。
管家一听王爷还要送,既高兴又惊讶,“依老奴这段时间看啊,姜姑娘最希望的就是能照顾王爷身子。”
“前几次给您做的药膳,您都没怎么动。”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姜姑娘天不亮就去厨房弄上了,这、份儿心意难得啊。”
裴恒眼角的弧度早已消失,压了压眉,“你尝过那药膳没?”
管家连连摆手,“那是姜姑娘专门给王爷准备的,老奴怎么能尝。”
裴恒拍了拍管家肩膀,意味深长,“本王准你尝尝什么味儿再来帮她说话。”
管家心里一紧,“王爷,老奴不是帮姜姑娘···”
“好了。”裴恒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放缓脚步,“对了,书房炭盆的炉罩上头有一只麒麟,是什么寓意?”
管家眨了眨眼,有些没跟上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您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王妃从前准备的。”
谢晚意?
裴恒眸色明显深了些,“本王是问麒麟什么寓意?”
裴恒母亲去得早,他对这些细节上的事几乎没花过时间了解。
管家张了张嘴,王爷好好的怎么又问起这个来?
一定是南疆君主要护膝的事让王爷又想到王妃了!可谢家已经···
管家眸子一转,“没什么寓意,麒麟是火神,王妃希望炉子烧得更暖些吧。”
裴恒斜睨过来,极具压迫的审视感让管家不敢抬头。
若是从前这么说,裴恒也就信了。可杏雨姑娘说是亲近之人的祝愿期盼,必是有说法的。
管家只觉头顶宛如压了千斤重的巨石,身子躬得更低,熬不过几分钟便道,“老奴也、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李妈正好过来送饭,“奴婢给王爷请安。”
她看管家一副直不起腰的怂样,大着胆子问,“什么不知道?兴许奴婢能为王爷解惑。”
李妈一直很喜欢王妃,到现在还时不时念起王妃的好。
管家轻斥,“你知道什么,别耽误王爷的事。”
李妈撇嘴,“不是说书房的炉罩吗?”
她过来的时候都听见了。
“你···”
管家回头瞪她,反被裴恒打断,“你知道?”
李妈用肩膀把管家挤到一边,假装没看见他眼里的告诫,堆着笑,“知道知道。王妃当初为了向护国寺住持求这个图案,在佛堂跪了整整一日。”
“这幅图是护国寺住持亲手所作,寓意为,麒麟回首百病消。”
“做成炉罩,是因为冬日屋子里一直点炭,有碳火便有光,麒麟日日回头眷顾王爷,是王妃求来为您消病的。”
李妈现在说起来还觉鼻子酸,王妃温柔坚韧的样子浮现在她脑海。
裴恒抿了抿唇,谢晚意是爱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无论茶具、餐具还是纱帐,都有一番有用没用的说辞,跟他说了,他也不放心上。
若祈愿真有用,医馆就没病人了。
见裴恒不说话,李妈又道,“王妃以前做的菜也很好吃,王爷每次胃痛,都只喝王妃亲自熬的粥。”
言下之意,姜岁禾的药膳难吃得要命。
管家算听明白李妈这是拿王妃贬低姜姑娘呢。
“王妃对王爷是好得紧,可是···”管家立刻要反驳,然而裴恒听着他们烦,摆了摆手,撵人,“都下去。”
管家喉咙一梗,瞪了李妈一眼,李妈一记飞眼还回去,扬声道,“王爷,奴婢把饭菜送进园子就走。”
管家眼睁睁看着李妈扭着水桶粗的腰跟进去却无可奈何,“这绿豆眼婆子,王妃都流放了,她巴结有个屁用!”
“没脑子。”
而这边,李妈怕王爷真的有纳姜岁禾入府的心思,好几次想开口又不敢。
眼看就要到静思院了,姜岁禾居然又等在院外。
“岁禾给王爷请安。”
裴恒虚扶了一把,径直道,“护膝的事,让你操劳了。”
“能为南疆王做护膝,是岁禾的福分。”
她见李妈手里端着六菜一汤,其实府里对这事已经见怪不怪,虽然各种猜测都有,可他们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自然也就淡了。
姜岁禾故作惊讶,“王爷身子才见好,还是应该多吃些清淡的。”
裴恒轻嗯了一声没做解释,她一肚子话反倒说不出口。
裴恒见她冻得鼻尖都红了,“找本王有事?”
姜岁禾屈膝行礼,“想和王爷求个恩典。”
裴恒正发愁不知拿什么谢她,眸色微亮,“你说。”
“我身子都好了,府里也有人伺候王爷比岁禾更周到,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想了想还是搬出去的好。”
“不然总是拖累王爷。”
话一出口,裴恒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李妈嘴角一抽,这是等不来王爷开口,以退为进!哼,王爷从前对王妃也不冷不热的,可王妃从不会用这些手段!
裴恒几乎第一时间又以为下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姜岁禾却道,“王爷之前不是说要么开个药铺,要么可以和程太医学学医术,还算吗?”
她凝着笑,似是无奈,又似是在开玩笑。
“看来姜姑娘已经想好了。”裴恒倒是乐意她找个自己的事情做。
他把人带回来不是要折断她的羽翼,而是希望报答给她更好的环境继续做她喜欢的事。
姜岁禾读出他眼里的赞赏,“岁禾这点本事,开铺子还是差了些。而且我手里也没存什么钱。”
“本王可以···”
“我知道王爷会鼎力相助,可正因如此,岁禾才更要郑重些。”
“此次关于王爷身体内的寒气,程太医的诊断比岁禾强了不知多少,所以我想给程太医做个学徒。”
“毕竟治病救人不是儿戏。”她明亮的目光在这一刻像天上会发光的星星。
裴恒脸上有了难以捕捉的一点笑,“姜姑娘说得在理。”
姜岁禾笑得明媚,再次行了礼,“能得王爷抬举,是求都求不来的幸运。”
“本王待会儿给程太医写封信,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还有,你一个女子住外面不方便,就在王府住着吧。”
姜岁禾为难地蹙着眉,突然看了李妈一眼。
李妈打了个哆嗦,“姜姑娘看奴婢做什么,奴婢可什么都不敢说了。”
裴恒道,“你与本王有礼有状,自不会有流言生出。”
姜岁禾咬了咬唇,没答话。
王爷这是暗示自己对他越矩了?
当晚,裴恒的信就送到了程太医府上,他开了口,程太医如何敢不答应。只是也婉转表示要先看看姜岁禾本事,若有提拔的空间,他自会好生教导。
若是没有,程太医也无能为力了。
他不喜欢姜岁禾,尤其这个女人还想用医术接近雁王。
裴恒让人把话带给姜岁禾,告诉她不必担心,想学什么直接告诉程太医就好。
翌日一早,姜岁禾来感谢裴恒,并表示上午就去程太医府上。
不过,好巧不巧,赶上南疆王又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