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意脸上的惊讶、意外,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激动全都落到宋清和眼中。
宋清和嘴角抿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心想她果然高兴了。
谢晚意有一刹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努力平复心绪,可声音还是有些抖,“将军是如何同陛下说的?”
“谢家涉嫌题写反诗,就算大赦天下也轮不到谢家。如何能···”
宋清和下意识挺直腰杆,神色带了克制的得意,“本将军说谢瑶环死在狼爪下,谢钧和其妻子也早被黑甲兵解决。”
谢晚意眸光一软,谢瑶环明明是被她杀死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按律法,她罪上加罪是要被处死的。
“你虽被流放,但并没遭雁王休弃。不过雁王两次不肯赦免你···未免他从中阻碍,本将军只说你是南区一个普通遭连累的罪女。”
原来如此。
果然幽冥鬼兰的价值比她预想的还要高,皇帝不查不问就同意了宋清和的请求。
“当然了,虽然免罪,但你要受本将军管辖。以后若是懈怠···”他忽然弯腰看过来,一贯冷厉的眉眼轻轻眯了眯,带着种温柔的吓唬,“还是要治罪的。”
谢晚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又被他摁住肩膀,“好好干。”
谢晚意抬眸,晶亮的眼里满是说不出来的惊讶。
他这样子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多谢将军。”
宋清和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别的表示,不禁皱了皱眉。
尧子烈不是说她会很高兴、很激动,说不定还会很热情地同他表示感谢,怎么···就这四个字儿?
“那、你没别的要求了?”他又问了一次。
谢晚意道,“没有。”
宋清和心里沉了沉,“既如此,以后有什么直接同本将军说,不要再使什么手段。”
谢晚意心头浮起的那点儿感动瞬间消失,无奈解释,“上次的事,不是我让人散播的流言。”
宋清和一提这事也不高兴,甚至还有些厌烦,“要不是那些传言,裴世枫也不会被逼得同太子联络,让东宫下了那么一道指令过来!”
“再有下次,本将军未必还能保你。”
“收起那些小聪明,别玩到最后把自己困住。”
宋清和对此事非常介意,以致一说起来就控制不住。
谢晚意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上,闷沉沉的。所以东宫真的有那道令旨??是宋清和瞒下了。
一会儿功夫,他已经为她瞒了两件事。
可他也认定那件事就是她做的,把她的解释当作狡辩、掩饰。
这种感觉,又让她想起当初在雁王府,裴恒表现得比宋清和还要坚决。
她眼眶有些酸,低笑一声,“紧记将军教诲。”
宋清和眸光一动,这话听得他也不舒服,又道,“自保的手段,本将军都能体谅。但、下不为例。”
谢晚意屈膝行礼,径直道,“恭送将军。”
“你!”
又是不欢而散。
尧子烈脑补了无数两人情深意重的表白场景,搓着手总算等到宋清和出来,然而勾起的笑还没到眼底就被他浑身的冰冷打散,“怎、怎么不高兴了?”
宋清和带着股火气翻身上马,“哼,她能耐大,犯不着本将军教诲。”
他声音大,好多人都听见了。
尧子烈嘀咕,“不对啊,都手把手教了,怎么还能跟人家吵起来?”
宋清和策马回了军营,没走几步又碰到严老。
“将军来得正好。老夫炉子上还温着药,这两副养身子的药您给谢小姐送去吧。”
严老直接把药包塞过来,宋清和反手推回去。
“她都赶本将军走了,我何必讨人嫌。”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本是气愤她用错手段害了自己,也气她在自己面前还想狡辩隐瞒,结果一张嘴竟是最在意自己被赶出来!
但说都说了。
严老看着手里的药包,看到尧子烈在后头给他使眼色,用唇形道,“吵架了。”
严老轻哼一声,“您这爆脾气,同女人计较什么。”
宋清和不满道,“本将军什么时候跟她发脾气了!是她···”
“算了。”
他把马鞭丢给身后的尧子烈,风风火火进了营帐。
严老也跟了进来。
“女人怀孕就容易多思多想,这种地方更免不了焦虑担忧,谢小姐已经是老夫见过最特别最勇敢的女人了。”
“她就是说点什么都不过分。再说了,人家脾气那么好,能说什么!”
宋清和倏忽回头看过来,“你这是说本将军小心眼了?本将军还不是为了她好!”
“她那些手段早晚把自己害死。”
严老看他横眉倒竖的模样,心道就是罗刹打进来,也没见将军这么激动过,这不就是典型的两口子拌嘴?
当下捋着胡子笑了,“女人嘛,又不是同你讲道理的。您得哄着让着才行。”
“世上的事不讲道理成何体统!”
宋清和又道,“她又不是小孩子,哄什么。”
严老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惋惜,咬牙切齿,“这么好的女人谁不想哄!而且人家有孕在身!”
“在这么恶劣的地方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咬得极重,就差指名道姓说人家给你宋清和怀孩子了!
宋清和眉头一挑,“你、知道?”
“兄弟们都知道,您往后也别瞒了。咱好好照顾人比什么都强!”
宋清和:“···”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更离谱的是,不但严老劝他,后面连容勤、贺刚都要进来说上几句,反正都是怪他脾气不好,都是让他哄着谢晚意!
他差一点就想过去问问,她到底给驻关军下了什么迷药!
跟他的烦躁不同,谢晚意在他离开后就放下了这事,虽然心里总有个疙瘩,但她又不求宋清和怎样,所以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用过晚饭,神明传递了两幅图,都是途中风景,从满眼荒芜萧索到渐渐有了灯红柳绿。
越往南走,色彩越是明显。
而他生怕错过每一帧,每到一处落脚点都要把眼前所见画出来与她分享。
谢晚意自觉与平日的回复没什么区别,但很快神明就问,“有心事?”
“还是不舒服?”
她难以下笔,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该这么说。
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字条一张接一张。
“裴世枫又找你麻烦了?”
“还是宋清和想要药粉配方,他用朝廷压你了?”
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他几乎都问了一遍。
谢晚意看着一行行字,喉咙一阵阵发苦,很难拒绝一个时时事事都念着自己的存在。
“杏雨姑娘,别叫我担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