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份安静中弥漫着不安和血腥,但是对于宁府院中的这十几口仍然还活着的人来说,能享受到这份暴风骤雨来临前安静,应该也算是一种奢侈了……
只是片刻,这份安静便被一阵响亮的衣袂破风之声所撕破,只见宁泽天与灰衣人已经双双腾身而起,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刹那间便在半空中厮杀开来,此刻二人也是尽展所学,互不留情,一时间风云变色,天地震动,斗的好不激烈,憨斗中更有溢出的真气,时而炸飞了覆着青瓦的檐角,时而击穿了粉的雪白围墙,搅的宁府上下一片狼藉。
二人在半空中拳来脚往真气乱撞斗了良久,却始终也未见分出个高下,决出个胜负,显然他们的修为应在伯仲之间,倘若这不是一场生死之战,而是一场友人之间的相互切磋,想必此战定会成为天下人久久传颂的一段佳话,但可惜的是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假设,现实终归还是残酷的,也总会有人在这残酷的现实中付出他的一切,乃至生命。
正当二人斗的正凶,只见宁泽天脚下真气猛的一涌,身体便从半空中又生生拔起了数丈,他也因此躲过了灰衣人重重袭来的一击,同时他也短暂的摆脱了灰衣人的纠缠,也就是这瞬间的摆脱,让宁泽天占据了有利的位置,高居在了灰衣人的头顶之上。
战机稍纵即逝,宁泽天怎么可能错过这个重击灰衣人的绝佳时机,此时只见他身体猛然一扭,凌空便是一个倒转,然后便借势而下,如流星袭月般向着灰衣人袭去。
这一击不仅是宁泽天毕生所学所化,更有着千斤下坠之势,看来任凭灰衣人的修为再高,恐怕也难以在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中保全自己,此时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向着宁泽天倾斜。
这一招果然让灰衣人有些猝不及防,这一点从他那双仰望着宁泽天,且充斥着震惊的眼睛中便可以看出,不过灰衣人也是有着绝顶修为的人,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此时只见他双臂弓举,真气迸发,一声断喝中,头顶竟生出了一层真气所凝而成的护罩。
这一招“龙象盾气”举世罕见,不仅震惊着旁观的岳轻尘,同时也让重击而下的宁泽天惊愕不已,因为他们二人都不知道,也不相信,天下竟然会有人修成了如此绝世的功法!
何谓“龙象盾气”?其威力又有几何?竟能让岳轻尘与宁泽天又同时一惊?
要知道新洲之内虽然门派林立,各门派所修的功法也各有所异,但是万变不离其宗,除去那些装腔作势,只会些花拳绣腿的人外,天下修者实力的高低,皆以其修为所处的境界而论,而修为之境由浅及深可划为五重,其一,破气境,此境乃是身为修者的基础,达成此境者方可自称为修者,其修为可摧掌成气,可破风,可裂木,亦可飞檐走壁轻身而行。
其二,破地境,达成此境者应算小有所成,可劈山,可裂石,更可以御剑夺命,而天下众多修者也皆在此境之内,因为想达成此境并非难事,只要勤加苦练,几十年内定有所成。
第三重破天境,能入破天境者堪为人中龙凤,足以令世人羡慕和敬仰,其不仅可以御气而行纵横于天地之间,更可以化气为形开云断雨,但是想拥有此等修为,如果没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单凭勤学苦练恐怕是绝难达成,岳轻尘与宁泽天以及他们的师尊白楠皆在此境之内,而岳轻尘与宁泽天更因为年少有成,早早便入了破天境,所以才被世人冠以了“天下年轻修者之翘楚”的称号。
想那灰衣人的修为应该也在此境之内,之所以会有如此论断,是因为想要将修为提升到第四重御天境,则必须习得十方圣域中的无上功法方可,所以此等可以畅游于云端,搅动风云万象的高深修为,是绝非常人可以习得的,即使是宁泽天,这个有幸进入过十方圣域的天选之人,目前也尚未到达此种境界,试想天下还有谁可以?
不过,灰衣人所使的这招“龙象盾气”也着实让人震惊,因为当今世上,能修得这种化气为盾,以至真身不破功法的人应是绝无仅有,恐怕此等修为已是常人所习的极限了,说其修为离御天境只有一步之遥应绝不为过,也许这就是灰衣人找上宁泽天的原因,因为他只有得了十方令,进了圣域,才有突破自身修为进入御天境的机会,才可以独霸天下傲视群雄。
至于即可以纵横宇宙,诛神弑仙,又可以长生不灭的修为之巅——无上境,那也许只是个传说,或者说只是天下所有修者心中所向往的一个美好的梦境罢了,相传只有万年前的修者之祖黎暮白曾达到过此境,不过那已经是万年之前的过往了,至于是真是假早已无从考证。
轰然一声巨响,宁泽天这记从天而降的重击,已经硬生生的撞上了灰衣人的护体气罩,他顿时觉得体内真气一滞,手臂也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般一阵痛楚,这不禁让他在心中道了句:“不愧是龙象盾气!果然好强!”此刻他也清醒的知道,此击如果不能重创灰衣人,自己恐怕将再无击败灰衣人的机会,更可怕的是,如果让灰衣人逃过此击,以他的修为和狠辣,恐怕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难逃一劫。
宁泽天再不敢多想,他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将体内的真气一涌,再涌,然后又是一涌,此刻他仿佛要榨干自己体内所有的潜能,以求给予灰衣人致命一击。
随着三声沉闷的声响,宁泽天掌中顿觉一松,体内的真气也如高山飞瀑般直泻而出再无阻拦,又是一阵沙尘扬起,宁泽天已经飘然落地,再看灰衣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他刚刚站过的青石地面上,多出了一个三尺方圆深不见底的大洞。
很自信的瞄了一眼那个渊黑的大洞,宁泽天如释重负,心中也是余悸散尽无比轻松,因为他相信,普天之下任谁也不可能在他这绝世的一击中得以生还,灰衣人也该如此。
似乎危险已经远去,院子里的人也从残砖乱瓦中相互搀扶而起,宁泽天也转身朝向自己的家人走去,因为他知道,刚刚受过惊吓的父母妻儿正在等着他的安慰。
可是就在此时,就在人们都在为能在这场惊世骇俗的一战中得以存活,而感到庆幸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且又让人感到恐惧的声音,却从那个黑黝黝的洞口中传出,那声音如喘息,如龙吟,更如魔鬼从地狱中传来的招唤,让人瑟瑟不安。
宁泽天本已落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他在心中道了声不可能,便快速的转身望去,可是眼前的情影却让他不得不相信那个可怕的事实——灰衣人还活着!
随着一声声恐怖的声响,那个幽黑的大洞也如恶魔的巨口般,在有节奏的吐呐着,不仅如此,就连院中的地面也在随着那个节奏,有规律的波动着。
宁泽天仿佛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缓缓的退去了几步,让自己离家人更近了一些,也就此时,只听一声裹着烟尘的长啸声自洞口中凄厉而出,与此同时,满院铺着青砖的地面也随着啸声炸飞开来,灰衣人的身影也从纷飞的泥石中腾身而起,仿如从地狱归来的幽灵鬼魅,再次悬在了半空之中。
此刻他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显然这是被宁泽天刚刚的一击所致,不过看似他再无其他异样,看来这龙象盾气果然不凡,竟能在如此重击之下护他周全。
这是足以让人震惊的一幕,可是院中众人还未来得及震惊,两道气刃便从灰衣人的手掌中迸射而出,兵分两路的气刃,一路袭向宁泽天而去,而另一路却朝着一个无辜的下人飞去,看的出来,灰衣人已经被激怒,他已经开始了无差别的攻击,自此一场血腥的杀戮便拉开了大幕!
灰衣人这招果然狠辣至极,迫得宁泽天顾此失彼,左右难全,待他接下这一招后,那个可怜的下人却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腾身再战,宁泽天自是怒击连连,不过灰衣人却再未缠斗,辗转腾挪间,他掌中的气刃则时不时的飞向那些无辜的下人们,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宁府的下人们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了灰衣人的气刃之下,片刻间已无几人幸免于难,满院的尘土也已被殷殷的鲜血染红……
生死缠斗最忌分心,而这残忍且又诛心的一幕,怎能不让宁泽天痛心,怎能不让他天乱了方寸,失了章法……
眼见着宁泽天章法已乱,灰衣人自觉时机已经成熟,只见他身体一沉,灵巧的躲过了宁泽天袭来的一击,然后抬手便是一掌,一道气刃也随之呼啸而出,直奔祠堂门口而去……
选择在此时攻向宁泽天的双亲妻儿,想必灰衣人已经在心中谋划良久,他知道,在此宁泽天方寸已乱之际,此击定会让宁泽天的心态更加焦躁,若因此迫使宁泽天露出致命的破绽,那么他便可事半功倍,一举锁定胜局。
也正如灰衣人所料,此时宁泽天也着实被他的心态所累,身形明显比先前慢了半拍,当他发现家人已经身陷险境时,为时已晚,此刻他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是鞭长莫及回天无力。
看来想要家人无恙,宁泽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仍护在妻儿身前的岳轻尘身上了,眼下他别无所求,他只希望岳轻尘能挡住灰衣人这一击,从而保住自己亲人的性命,于是他大吼了一声:“轻尘!”便奋不顾身的向着祠堂门前掠去。
无需宁泽天此言,岳轻尘已经横剑而出,只听“嗡”的一声鸣响,他手中那柄注入他毕生所学的寻青,已经撞上了灰衣人袭来的气刃,虽然岳轻尘与灰衣人的修为同处于破天境之内,但二人的实力着实相差甚远,若是徒手迎击,恐怕岳轻尘绝难自保,所幸的是,他手中的那柄寻青绝非寻常之物,替他抵去了近半力道,即便如此,他还是涌出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
就在此刻,灰衣人已经将他那双阴冷的目光瞄向了宁泽天,由于救人心切,宁泽天奋不顾身的向着家人掠去,也正因为如此,让他落入了灰衣人的圈套,也露出了自己最大的破绽——后背!
灰衣人怎么可能错过这个一击致胜绝佳的机会?
于是,一股强大力道,带着魔鬼吟唱般的悲鸣声从宁泽天的背后袭来,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宁泽天也清醒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心中顿时掠过一缕寒意,而这缕寒意也如秋天悲瑟的秋风般,带走了他心中的一切,让他的内心变的空空荡荡,他暗道了一句:“完了!”目光便恋恋的投向了自己的妻子还有襁褓中的小宁溪……
而此时的岳轻尘正踉踉跄跄的尚未站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却无力施以援手,他当然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时间心如刀绞疼痛不已!
任谁也没想到,就在宁泽天这命悬一线之际,只见他娇弱的妻子猛然将小宁溪塞进了岳轻尘的怀中,便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条纤弱的身影,便在灰衣人强大的力道中瞬间化做了横飞的血肉,殷红的血水飞溅而起,染红了宁泽天的全身,让他化做了一尊通红的血人,那惨烈之状令人不忍直视。
一个纤弱的女子,能在爱人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以死相护,这着实让人震惊和敬佩,这样的情形,就连残孽狠辣的灰衣人也为之一震,愣在了当场。
宁泽天木讷的转过身来,跪倒在了地上,用他那双颤抖的手茫然的聚拢着地上的血水,不过这一切只是徒劳而已,任凭他如何努力,终是再也拼凑不出爱妻的模样来,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他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已满是血水颤抖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眼灰衣人,便撕心裂肺的仰头长啸起来……
一阵悲彻的令人心痛和恐怖的啸声后,宁泽天猛然转过头来,对着怀抱着小宁溪的岳轻尘嘶声的吼道:“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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