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碧纱橱

商氏听得头疼,暗忖也非婆母偏心,如若婆母真偏心夭夭,以前也不会放任夭夭受尽欺凌不管。

说到底,夭夭得婆母重视到如此程度,还是因着夭夭得了殿下青睐。

景姐儿从前在殿下跟前晃的机会可多了,也没见殿下能对景姐儿多瞧一眼,甚至反让殿下对景姐儿有了厌恶之感,连声表妹都不肯出口。

夭夭就不一样,初初见面,便得殿下一声大表妹,多亲昵,这才是正经表兄妹能成就姻缘的正确走向。

这样明摆着的事儿,她就不信吴氏能想不明白。

偏就吴氏抓着景姐儿伤着的手不放,睁着眼说车轱辘话,转来绕去借着由头不肯撒手。

偏心,这府里头谁没有点儿偏心?

吴氏自己不还把心眼偏向自己亲生的景姐儿与康哥儿,这才生生逼得夭夭反击,拔簪重伤景姐儿么。

再者说了,公爹婆母的偏心,还不是为了孟府。

孟家若能再出一位太子妃,待殿下登基,孟家便能再出一位中宫,这是何等的荣耀,届时孟家何愁没有恩宠!

孟家好了,孟氏一族自然就好,他们两房不管为官不为官,都能得到好处,更别说夭夭名份上还可是吴氏的继女。

有一位中宫女儿,不管过去有多少嫌隙,往后的好处只有数不清道不尽!

这么点儿道理,多浅显,吴氏居然没想通,事到如今,还处处想压夭夭一头,为景姐儿出头。

也不是说为景姐儿出头不好,或不对。

作为母亲,这是好,也是对。

可吴氏也不想想,景姐儿自己争气么?

但凡景姐儿自己争点儿气,早一步入了殿下的眼,哪里还有夭夭什么事儿!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自己没本事。

就只会闹!

最终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受累!

商氏拉着吴氏往善方院回,一路上是好话歹话说尽,才勉强说服吴氏不要再闹,好好让景姐儿把手养好,方是正经。

余明路的药方子是真有用。

金乌西坠时分,孟十三的高热退了下去,宝珠金银给孟十三擦拭身体,又给换了另一套寝衣,睡得安安稳稳。

终于不再说胡话了。

宝珠金银齐齐松了口气,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余明路的医术实在高明,当真妙手回春,往后要是他给自家小姐调养身子,那体弱多病的小姐就有救了!

孟十三就是在她们对余明路一阵阵夸赞捧高中醒了过来。

四赏除了赏夏,其他三赏都已回到孟老太太身边侍候去了,刘妈妈叮嘱赏夏,孟十三一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得回上房禀报,好让老太太放心。

故赏夏在问过孟十三可要吃点儿东西,孟十三点头,她便让宝珠金银照看好孟十三,她退出佛堂去取吃食。

宝珠金银连连点头应诺:“有劳夏姐姐!”

赏夏一出佛堂,没有立刻前往大厨房,而是先拐回上房,跟孟老太太禀了孟十三高热已退,人也已醒之后,才去大厨房取了小米粥、燕窝粥,还有参汤。

每一样的量都不多,只一小碗。

她想着她也拿不准大小姐的口味儿,既然大厨房里都有备着,便都拿上一些,大小姐尝一尝,哪一样更合口味儿,大小姐就吃哪一样。

如今老太太看重大小姐,她们这些底下的人,自然得跟着上心。

孟老太太一听孟十三好了,直赞余明路的医术甚佳,被吴氏气出来的怒火也跟着被转移:“佛堂不是个养病的地方,你去,把那边的碧纱橱收拾出来,那里面的拔步床最是宽敞舒适,让夭夭住进去,好好躺着,把病给养好了要紧。”

至于罚跪抄经之事,只能往后移,再说了。

刘妈妈听懂了:“老太太真是疼大小姐,老奴这就去安排。”

是故,孟十三刚在宝珠金银左右一人一口的服侍下,把温火慢炖熬得晶透的小米粥、营养美味滋阴养颜的燕窝粥各吃下半小碗,又吃下半小碗参汤之后,刘妈妈带着一顶软轿过来。

说明缘故之后,又是孟老太太之命,孟十三自是不会拒绝祖母的一片慈爱之心,由着刘妈妈安排,让一名健妇上前背起她。

背出佛堂,一下廊下石阶,未曾落地,赏夏先一步掀起轿帘,她直接被背进一顶软轿里。

软轿小小的,轿厢里只能坐一个人,是常用于内宅的小青篷软轿。

宝珠金银一出佛堂看到,俱是双眼一亮,越发觉得现在的小姐当真是被老太太疼进眼珠子里了。

赏夏则一脸淡然,嘴角含着笑,并不意外。

孟府的小姐,虽比不得金枝玉叶的公主,可也是东宫外家,太子殿下的表妹,老太爷又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从前大小姐是被忽略了,而今因殿下得到重视,诸如此类的娇养,那不过是刚刚开始。

余小太医,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搁在从前,莫说无人问津的大小姐,饶是二小姐

,那也不曾有过太医的待遇。

“好好抬,莫要颠着大小姐,如若大小姐有个不适,唯你们是问!”刘妈妈肃着老脸警醒抬轿的两名健妇。

俩健妇是内宅专职抬软轿的,每每抬的都是女主子,或过府的娇客,身形手劲步伐,那都是有讲究的,也是她们早就干熟悉的活计,万万不能有错。

闻言齐齐应声:“妈妈放心,奴婢们定当抬得稳稳的。”

孟十三坐好之后,她们果然稳稳起轿,迈出的步伐,相当稳健。

佛堂就置于抱厦之内,抱厦与上房又仅隔着一条抄手游廊,与一个宝瓶门,一路抬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要不是孟十三高热刚退,吹不得风,病体发软没有力气,其实也不必用到软轿,不到百步的距离,走走就到了。

到了上房,软轿直接抬至庑廊石阶下,金银麻利地掀起轿帘,孟十三刚要下轿,方才背她出佛堂的健妇已然凑了上来,背过身微蹲,等着再背她进上房。

孟十三没有矫情,刚才都背过一回了,再背一回也没什么,再者她现在确实体弱,逞不了强。

二话不说,她又伏上健妇宽厚结实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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