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出手了

可若换作还是当年那个书呆楞头青,却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岁月荏苒,看来带走的不仅是当年的书呆子,更带走了她当年所欣赏的书卷侠骨,现今的金白昔,有的只是市侩精明、审时度势。

终是时过境迁。

陆罗听到金白昔软绵绵的言语,自也知晓金白昔的言下之意:“甚好!去把那外室子拉到楼外去,往死里打!死了,也不会脏了雀仙楼的地儿。”

后面一句,是对俩帮闲说的。

帮闲得令,即时大步走向被跑堂扶坐在桌边凳子上的孟仁吉。

跑堂见俩帮闲,一凶神恶煞,一不怀好意,他心肝儿颤了颤,本能自保地松手,任孟仁吉气息微弱地坐趴于桌面。

孟仁吉不知在雅间里被打了多久,又被扔下楼,苟延残喘,已无还手之力,跑堂这一退开,俩帮闲一靠近,完全任其宰割。

金白昔对跑堂之举,全然无反应,毕竟他自己亦是放手不管的态度,东家若在楼里,尚可与陆罗说道一二,他不过小小掌柜,真以卵击石,后果可想而知。

跑堂的识趣,金白昔的视而不见,让陆罗脸上的笑意更深,他身边的俩公子哥亦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得意样儿。

而陆罗的那一句外室子,也让孟十三想起孟仁吉的身世。

她这位兄长是在她娘生下她不久,被孟知年抱着进的孟府,是她父亲在外瞒着孟家人悄悄置下的外室,所生下的外室子,那年孟仁吉已然三岁。

之所以将瞒了数年的外室子接回孟家抚养,非是孟知年在她娘刚生产不久的这个虚弱关口,故意接回给她娘添堵,而是当时孟仁吉的生母病没了。

恰好曾氏生下孟良辰,是个闺女,孟知年便想着把孟仁吉抱回来,养在曾氏名下,给孟仁吉一个嫡子的身份。

孟知年打的好算盘,曾氏虽贤良,却也没贤良到如此蠢的地步,自是拒之不受。

何况孟仁吉那时三岁,曾氏刚生下孟良辰,成婚不过两年,显然早在二人成婚之前,孟知年便在外面置了外室,如此狼心狗肺之人实非良人。

奈何长女都出生了,她再恨自己瞎了眼,竟亲口应下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亲事,亦为时已晚。

伤心、绝望、懊悔,顿时如决堤的潮水汹涌地向她袭卷。

生性柔顺事事皆依孟知年的曾氏,在那时前所未有地强硬了起来。

孟知年虽是自知理亏,可一番软言相劝以理相告过后,曾氏仍旧未点头,他也恼火了起来。

随着,夫妻俩为此爆发了成亲以来的第一场冷战。

曾氏夜夜垂泪,郁结于心,自此埋下病根。

孟知年心中亦有怨,怨曾氏不够大度,心胸不够宽广,竟是连一个三岁的娃儿都容不下。

孟知年不做人,好在孟天官和孟老太太并不糊涂,得知后把孟知年训骂严惩了一顿,又温言安抚曾氏,二老都希望这件事儿能够过去。

终归木已成舟,孟仁吉到底是孟家血脉,那外室又命薄去了,总不能让孟家子孙流落在外,便也劝曾氏接受孟仁吉,至于孟知年所言的,要她认养于膝下为嫡子,尽是屁话,让曾氏不必介怀。

二老那时觉得,曾氏尚年轻,生下长孙女之后,总会生下二房嫡孙,次子混账之言,是万万不能。

曾氏自知再闹亦无用,她也是个很会认命的女娘,纵然心中再委屈,亦红着眼眶向孟老太太点头,认下孟仁吉此庶长子。

从此,孟仁吉过上正经安稳见得光的尚书府公子的富贵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孟良辰五岁时,曾氏病逝,孟知年续弦,孟仁吉被送至城外西郊的庄子上。

那一年,孟仁吉八岁。

现如今,孟仁吉十八岁。

他在庄子上整整呆了十年。

孟十三听宝珠同她说孟仁吉的这一段时,问过为何她父亲娶继母,孟仁吉便要被送走的原因,宝珠答说是吴氏进门前的要求。

两任妻子,原配曾氏被强硬塞进一个庶长子,生生气得郁结早亡,继室却是未进门,便已清扫了碍眼的存在,可见当年孟知年当真是爱极了吴氏。

她想着若非孟良辰乃是嫡出长女,指不定也得被吴氏一并要求送出孟府。

即使没有,吴氏也磋磨苛待了孟良辰整整十年,以致孟良辰了无生趣,萌生死志,一场风寒便夺其性命,方有她被劈来代孟良辰活着。

从这个角度看,她和这个二哥倒是同病相连。

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那眼下孟仁吉遭受欺凌毒打,孟十三就不可能只是旁观,何况还是她的兄长。

“住手。”她说着提步。

俩帮闲已然绕过金白昔,走到孟仁吉趴伏的那一桌前,高壮的那个帮闲正伸出手欲将孟仁吉拉起,闻言一顿,大掌停留在孟仁吉那瘦弱的胳膊上方,与另一个帮闲同同往声源处看。

看到孟十三,他们嗤笑一声。

他们不认得孟十三,但他们的主子是谁,是何等人物

,他们却清楚得很,小小女娘竟想多管闲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无那个份量!

金白昔一听到孟十三出声相阻,他本能地想拦一拦,往前也发生过诸如此类之事,也有女娘仗义执言,最后却是被陆罗羞辱一番,碍于陆罗的身份,也是无可奈何。

终是帮不了被欺之人,反倒被气得哭着走的。

眼下孟十三做同样的事儿,他不惊讶,世上总有良善之辈,可有无用却是一目了然,他下意识不想孟十三做无用之功,反遭一同被欺。

然此念头,却只一闪,便了无踪影。

他想看看,看看借着十三小姐的名义来找他,欲通过他找东家的孟良辰,到底是什么来头。

孟十三未有注意孟仁吉以外的人,见那名高壮的帮闲听到她的喝止,并未停下动作,而是继续伸手攥住孟仁吉的胳膊,面目可憎地想将孟仁吉拉下凳子,想再一次把已重伤的孟仁吉狠摔在地时,她出手了。

顺手捏起一根路过的搁于四方桌面的筷子,她指尖溢出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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