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极。
今日李寿又来孟府,按着习惯先到上房给孟老太太问安后,他便前往轩辕台。
途中经过花园,他与孟仁平、季宽三人听到园中动静,周围还有两两三三的下人远观着,不敢靠近。
季宽很好奇,很想去瞧瞧。
孟仁平本就是府中大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他自然是要去瞧瞧的。
只是殿下在,两人不敢擅作主张,于是齐齐看向李寿。
李寿微微挑眉,不知为何,思考要不要去看的两息间,他竟然想到他那位大表妹。
上次没能好好说话,这回再来,若再遇到,他或能从侧面问她一些有关梦境的问题。
他当下点点头。
随后,李寿三人寻声进入花园,远远见银杏树下的草地上,有两对主仆在撕扯扭打,各打各的,叠成两团正打得起劲儿。
孟仁平大惊。
季宽亦大受震撼。
李寿则眼神儿很好地认出那两团中的一团,其中一人正是他刚刚在想的那位大表妹,顿时精神一振。
撕打成两团的四人并不知有人来了,依旧打得全身心投入。
宝珠和吉祥互抓着头发,谁也不让谁,凶猛地往对方的头脸抓打,都已狼狈不堪,头脸各有泛着血珠的伤口,时不时还得你咬我一口我还你一口,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俨然与市井泼妇无异。
双方势均力敌,一时未有输赢。
孟十三和孟美景这边,则看起来已分出胜负。
只见孟美景僵躺在地上,被孟十三压坐着骑在腰上,两人都披头散发,衫裙皱乱,一人在上,一人在下,都心口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大气儿。
可见撕打得十分激烈。
奇怪的是,两人于此时此刻,却都是动也未动。
因着角度的问题,三人赶到时看到的,并未能看到孟美景头脸的情况。
待再走近些,才惊骇地发现,孟美景纤细的脖子,正被孟十三手中一根金簪的尖端抵住,只要孟十三一个用力,孟美景的喉咙即时得被戳出个血洞。
孟美景不是不想动,是她不敢动。
孟十三则不是不敢动,而是她一动,必得见血。
孟美景不敢动不敢说话,孟十三浑身发狠,如同一头恶狼虎视眈眈着身下的孟美景,仿佛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孟美景一口吞噬。
“残了无碍,死了更好,小姐我管埋。”
孟美景脸色发白,嘴唇发颤,双眼盯着孟十三手中的金簪,蓦地想起开打前,孟十三对宝珠说的这句话。
现下想想,原来这句话不止是说给吉祥听的,亦是说给她听的。
孟良辰是真的敢埋!
无论是吉祥,还是她,孟良辰是真的起了杀心!
意识到这个事实,年仅十岁的孟美景终于真正害怕起来,眼泪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抖着声音低低地求饶。
“阿姐,你别杀我……”
“阿姐,我错了……”
李寿是怎么也没想到,见孟十三两回,两回她都在打人,且打的还是同一个。
第一回赏孟美景两个巴掌,第二回直接用金簪抵住孟美景的喉咙。
第一回只是教训,第二回却已经想要做个了结。
他面上无波,心里却止不住惊涛骇浪。
孟良辰虽比孟美景大上五岁,然孟美景是真正锦衣玉食地娇惯长大,孟良辰却是被苛待着勉强活着,身子康健与惯来病弱的两姐妹,即使有着年纪的大小,个头身形却是差不离,且孟美景健康壮实,不似孟良辰那样瘦瘦巴巴,营养不良。
都不必上手,仿佛风大些,便能将她吹走。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势地压制住孟美景,且将孟美景的一条小命掌握在手里,任她宰割。
这位大表妹,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更强大。
身体上或许病弱,内心精神上,却绝对足够悍然。
孟十三若知她在李寿心里得此评价,定然得撇嘴。
她现在虽是凡人,这具人身也足够病弱,无形拖累了她。
可她是谁?
她可是已经渡过千年雷劫的蛐蟮大妖!
想当年九道天雷,在金陵上空聚集,遮天蔽日,仿若人间地狱,她为了不让老祖洞庙受她连累,天雷劈下来,把洞庙给劈成粉末,她单枪匹马地迎上天雷,硬是生生杠下了接连九道。
雷劫都没让她死,区区凡人孟美景,纵然这具人身不争气,可她清修千余载的大妖之魂仍在,凭着在残酷的物竞天择之中活下来,并修炼成大妖的坚韧意志,她也定然要将孟美景打得永生难忘。
再不敢冒犯她!?
“知道错了,就好。”孟十三眉眼淡淡,语调平平,缓慢且无奈,“你我姐妹,本不该如此,奈何你总是要来招惹我。”
手中金簪随着她的话语,更进一步贴近孟美景的肌肤,冰凉的危险触感,险些让孟美景
尖叫出声。
好在她及时忍住了。
她怕!
怕尖叫出声,激恼孟良辰,金簪就真的插进她的喉咙!
看到明明骇得要尖叫出来,却聪明地在紧要关头堵住喉咙,转变成沙哑的嗬嗬声,孟十三抬起原来压住孟美景肩膀的左手,满意地拍了拍孟美景的脸颊。
“这就对了。”
却未等孟美景一口气儿松下来,孟十三紧攥金簪的手提起,一个转折,使上势如破竹的大力气,金簪直接往孟美景的左手掌刺下。
“啊——”
孟美景只惨叫一息,剧痛让她在下一息昏厥过去。
从孟十三拿着金簪抵住孟美景的喉咙开始,她就没想过善了。
冲破云霄的惨叫声让吉祥和宝珠齐齐停下撕打,双双望过来。
当看到孟美景左手掌被金簪刺了个对穿,掌心的血洞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时,吉祥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宝珠也是被吓住了,一双眼从孟美景血淋淋的手掌,再到自家小姐那张毫无血色,透如琉璃的脸上,再也无法移开。
孟十三松开染血的金簪,慢慢站起身。
撕打了一阵,气力已尽无,不止发鬓散乱,身上衫裙亦被扯得完全变了形,在地上滚了又滚,更是早已脏成黑一块灰一块,如瀑的青丝也粘了几许细碎草屑。
但她的脸,却奇异地干干净净。
如同,行凶的纤纤素手,洁白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