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水蛇给她画的那个位置,孟十三来到槐树林的边缘,也就是靠近悬崖的这一边。
长安道:“把人安葬在此处,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
“此处确实不是个好位置。”孟十三看着前方大概离有十五六步之距的墓碑,“小青说……就是我同你提过的那条六百岁的水蛇,它叫佘小青。我让它先来探过,它给我画的位置,说它无法靠近那墓碑周遭的十步之内,无论它如何使出术法,也斗不过早设在墓碑周遭十步内的术法。”
“我去试试。”长安立刻明白孟十三的意思。
长安向前走着,心里数着数,走过五六步,她站在十步范围的边沿。
孟十三也看着。
长安提脚迈出第一步,结果就像是有一面无形的墙挡着一样,她这一步如何也踏不下去,就这么卡着,落不了地。
随后,她用起妖力。
瞬时四面八方的槐树枝如同一条条手臂,又如同一把把长剑,同时攻向她眼前的这堵无形的墙。
刹那铿锵巨响,无形的墙完好无损,她仍旧前进不了半寸。
长安收回妖力,皱着眉回头道:“小姐,我已使出五成的妖力,所用术法亦重在攻击,然而却奈何不了这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堆起这面墙的术法委实厉害,我若全力以赴,又怕会连同术法之内的墓碑也给毁了。”
孟十三提步往前,走到长安身侧站定,思索片刻道:“你退开,我来试试。”
“可小姐现下并无妖力,微弱妖气,只怕亦是徒劳。”长安嘴上虽如此说着,却甚听话儿地往后退了两步。
孟十三道:“无碍,我就试试。”
“那小姐小心。”
“嗯。”
长安并不担心孟十三。
在她眼里,主人连千年雷劫都能硬生生扛过去,区区守护墓碑的术法,虽尚不知来源出处,不过任其再厉害,也伤不到主人半分。
再者说,主人现今虽是人身,却也有她在身旁,她好歹已经九百岁,再有一百年也能历雷劫,道行再不济,护住主人不在话下。
孟十三抬起右手,将微弱妖气尽数齐聚于掌心,往前一推。
长安紧张起来:“小姐……呃?”
她刚唤一声,便见到孟十三的右手直接穿透过她使了五成妖力也没能攻破的无形的墙。
于是后面的话儿直接卡在她的喉咙里。
孟十三也挺惊讶:“好像……也不难?”
但为何水蛇与长安却前后使用妖力,却如何也攻破不了,如何也近前不了半步呢?
她看着长安,长安看着她。
两人满满的疑惑。
孟十三走进了墓碑所设下的十步术法之内,长安想紧跟着踏入,却又发现再次被拦。
长安纳闷:“看来设下此术法的人,除了是想保护墓碑的完好,也有阻挡未被选中之人的意思。”
孟十三也有种被墓碑选中的感觉,就是不知这种被选中被允许进入墓碑十步范围之内之事,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长安随后也想到了:“我进不去,无法随时护住小姐,要不然小姐还是先别进去了?等寻到破解之法,我再随同小姐到墓碑旁。”
“不必,我不会有事儿的。”孟十三虽失了妖力,身边仅有微弱妖气,可自保,她觉得无甚大问题。
况且眼前此墓碑关乎她梦中碎片的情景,已然近在咫尺,岂能因有着未知的危险,便让她退怯之理。
孟十三走进十步范围之内。
走到十步,来到墓碑前,她蹲下身,仔细地看着墓碑。
确实与她梦中梦到的碎片一般无二,残破,有字变无字,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但眼下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纵然找到了第三块梦中碎片的墓碑,她也无法得知此墓碑出现在她梦中的意义,甚至她连墓碑是给谁立的都不知晓。
孟十三蹙着眉:“长安,你去找一把铁铲来。”
“铁铲?”长安有两息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孟十三找铁铲的用意,她也没多大惊讶,随着应下,“好,小姐稍等片刻。”
孟十三站起身,围绕着墓碑与其后面的坟丘慢慢走动起来。
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来过此处,然此处却给了她一种她曾来过的莫名熟悉之感,便似长安与水蛇俱走不进此术法,靠近不了此墓碑,她却都能一样,处处透着怪异。
挖人坟丘是一件挺缺德的事情,但为了寻找真相,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待挖完再埋上,她给此墓碑下的尸骨请罪便是。
跪下磕头是不可能的,但可以供上香烛贡品。
要知道打她出生,跪天跪地跪老祖,她尚不曾跪过他人。
至于父母,她从开灵智记事儿起,便没见过,开灵智之前的事情,她又不记得。
她觉得她可能是有父母的,但她实则更像是个孤儿。
一千五百年过去,有无父母,是不是孤儿,其实也不重要了。
她活得好,过得好,方是最紧要的。
于是她从未跪过父母。
没那机会。
长安回到直上道观,很快在道观后厨柴房里找到一把铁铲。
她提着铁铲来到孟十三跟前:“小姐,我拿不进去。”
孟十三往回走,到十步范围的边沿接过长安手里的铁铲:“再去准备些香烛贡品。”
“诺。”长安转身又往直上道观回,香烛贡品这些,道观里有的是。
孟十三拿着铁铲走到坟丘一侧:“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总之今日得罪了。”
言罢,一铲子下去。
长安拿着香烛贡品回到十步范围边沿处时,孟十三已然把坟丘挖了一小半,正坐在坟丘旁气喘吁吁地歇息。
长安有些懊恼,她要是本事儿再大些,妖力再强些,术法再高些,那她定然也可以进去,这样主人就不必亲自挖坟如此之累了。
孟十三歇了一会儿,拿起铁铲继续挖:“你不要跟宝珠一样,时刻忧心我的身子,如今我的身子,实则已然好上许多。倘若不然,似此等亲手挖坟之事,数月之前,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眼下,她好得很,真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