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操的心
李寿道：“符丰，你出趟宫，到朱府找朱希叶，告知他，不急。另外，孤曾听他说过，那位救下涂佥事，有着妙手回春之术的老大夫，原是京城人氏，有一个子侄深得他传，医术同样精堪，就在京城里的哪家医馆里坐堂。你顺道问问，具体问问，问得老大夫的子侄所在哪个医馆之后，再去查查，如若当真与老大夫所言一字不差，你再走一趟孟府，将此消息告知池南。”
至于到最后是聘还是不聘，他便不参与了。
只管引荐便是。
“诺。”季宽领命之后，本是提步就要走，但提到一半，还是放了回去，谏劝道，“殿下的膝盖刚好，按太医医嘱，是不宜多加走动的，殿下您……”
李寿微微颔首：“去吧。”
季宽再是叉手一礼，退了几步转身，昂首阔步地真走了。
翌日一早出来，父亲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见困倦之色，反是精神抖擞，兴奋未褪，满面欢喜。
要说甘心，那是明面上的说词，实则他一直在饲机而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是于前阵子让他在略阳与太子聚首！
太子乃是东宫，乃是大魏储君，此前他是连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能成为太子的近臣，得太子庇护，被太子带在身边一同回京！
此乃何等殊荣！
“还有一件事儿……”季宽随后把孟府要找府医的事情，以及李寿的意思，又照本宣科地转达了。
“是。”常青应归应，可随时想抓住李寿的双手仍旧举着，仍旧蓄势待发，好似李寿下一息便要投井似的紧绷着一根弦。
不急，不急。
孟大公子不在，也就季大公子胆敢这般直接谏劝殿下了。
季大公子开了个头，开完走了，他还得继续往下，务必要把殿下劝离这口水井才好。
太子若不好，他便得死，且是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祸及家门。
他的祖父当过官，当过最大的官是知府，他的父亲没过官，不是不想当官，而是父亲连举人也没中过，无法当官。
东宫之事，略阳灾患，皆尚未有个音信，他一个人提心吊胆便罢，何必再添多一个人，让父亲跟着他时刻担忧呢。
朱希叶点点头，眼皮子垂着，想了一会儿，又点点头：“下官听殿下的。”
实不必过于紧张。
如此，而已。
所幸他表皮是羊，内里是狐狸，这才得已自保至今。
“符丰怕，你也怕？”李寿知晓季宽和常青在害怕什么，可他没有动，反而是又走回了井边。
太子若好，他便安。
常青的双手终于没再举着，他抬手抹了抹额际的虚汗，一转身，也不敢挡到李寿看着水井的视线，面对面地站在原地。
朱希叶见此，其实很想把保留的最危险的那部分，也跟着同父亲先通通气儿，末了还是忍住了。
相较起来，实乃是他无用啊。
以防万一么。
朱希叶出身在普通的官宦之家，毫无背景，毫无根基。
殿下定然是对陛下失望极了，而殿下也还没有完全看透接受，要不然这到处走的毛病……习惯也不会犯。
常青趁着李寿转回头去看水井，他悄悄冲季宽远去的背影竖了竖大拇指。
走回的这两步，直接把常青刚刚按下去的心又给高高提了起来，失声喊道：“殿下！”
但这很能安常青的心。
就在朱希叶等了数日，等到中秋这日，他已然有些稳不住之际，季宽奉命来了。
李寿见状，便知常青并没有信他的话儿，他想再保证他是真的很清醒，绝然不会发生季宽和常青所担心的事情。
“别怕，孤很清醒。”李寿瞥了眼常青举着僵着的双手，“孤只是来看看，当年险些成为孤的葬身之地，经过这么多年，可有什么变化。”
片刻后，李寿提步往外走：“回寝殿。”
在他回到京城朱府的当日，父亲知晓所有来龙去脉之后，当即便去给祖父上了柱香，在祖父灵位前，跪着絮絮叨叨，说了一个晚上。
“不急？”朱希叶有些忐忑，这怎么等了数日，就等来他此前自己安抚自己的两个字？
“殿下自有深意，也自有安排，朱大人且等着便是。”季宽实则自个儿没明白李寿的真正意思，但不妨碍他把自家殿下的表面意思转述得明明白白。
到他这一辈，肖似其祖，以科举入仕，自此踏入官场。
他就怕，他就怕！
殿下肯回重毓殿歇着，不再在东宫里各殿穿来穿去，于殿下刚刚不疼了的膝盖，以及殿下的安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赶紧跟上侍候。
“诺！”常青高兴极了，是真的高兴极了！
他这颗在胸腔里跳得快要跃出喉咙的心，终是完完整整地搁回肚子里了。
当然，常朱较之他更无用，他还是有些用的：“殿下，奴婢侍候殿下回寝殿歇会儿吧？”
可话儿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只脚步往后退了再退。
同时人已窜到李寿近旁，
双手举着，想拦李寿，又不敢真去拦，便也举在半空僵着。
至今岁年至不惑，仍旧只是一县父母官，当得比他祖父都不如。
没想到啊没想到，经太子亲往略阳一趟，他便把自己给暴露了，且完全剖白，论斤论两地卖给了太子。
因此，去岁略阳县缺个知县，他很快就被平调上任，成了大人物们斗法的被用作填补窟窿的羔羊。
厅堂里奉上茶，季宽没动，两厢坐下便把李寿要他传的话儿，一字不差地转达了。
“有，是有。”朱希叶忙不迭点头，“姚大夫是有个子侄……”
需得稳住才好。
如此退远两步，只堪堪让他看到井绳，连底下的桶都再看不到，更别说井里的水面了。
他仍守着。
说完，他也渐渐回过味儿来。
他回京的这几日，是有听闻孟大小姐很得太子的青睐，本来是没什么实质感受的听闻，这会儿听到太子竟是在百忙之中，连孟府的府医也给操心上了，瞬间实质得不能再实质了。
殿下操的这份心，何止是青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