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惜虽已有猜测,可真的听了夏莲的这句话,还是止不住浑身一寒!
又听夏莲道:“奴婢在四周打听了一圈,只说那宅子里的男主子不常见,倒是女主子似乎有孕了。”
苏念惜攥着手指,想起舅母应当就是这时候有了二郎。
她从前只以为舅舅舅妈是被沈默凌逼迫,为了自保才不得不那般舍了她。从未想过,贺家和长房,竟会私下有勾连!
这其中是否还有她不知晓的阴谋诡计?
重生回来,她一直不得安宁。忌惮苏文峰手里的书信,防着赏莲宴的暗害,想着玉真观那些女娘。
为了让自己不沦入前世那般被玩弄的命运,拼尽全力找到一切能庇佑之势。
可如今,前方又骤然张开獠牙血口,看不见的凶兽蛰伏暗处,只等着将她拆骨入腹!
她满心惊惧,却无处可躲。
“唔。”忽而头痛欲裂。
“郡主!”夏莲大惊,冲过来扶住她,“您怎么了?”
便见她面白如纸,一脸的痛苦,登时急了,“碧桃!碧桃!去传大夫……”
苏念惜靠在她的臂弯里,缓缓地闭上眼。
夏莲与碧桃焦急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
她又一次浸入了深水里。
窒息,绝望。
脱不开的深渊,将她一点点地,蚕食进去。
她伸出手去,想去够水面上模糊的光。
却被拖拽着,沉沦,堕落。
“念念。”
忽而,清缓的唤声在耳边响起。
她努力睁开眼,仿佛瞧见了阿爹与阿娘的脸。
眼泪登时夺眶而出。
死死地抓住他们的手,颤着声儿问:“为何……为何这时才来?”
床榻边。
病态萦眉的裴洛意看着小姑娘满面的泪水,眼瞳倏紧!
他以为她再见他会气恼,会埋怨,会嗔怪,会纵了心性地又来折腾他。
却不知,竟会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模样。
发生了何事?
看她眼角泪水洇入鬓发,他垂眸,片刻后,将她轻拢入怀。
低声道:“对不住,那夜并非我不来,是……”
“阿爹。”低低呢喃,打断了他的低语。
裴洛意一顿,垂眸。
又看小姑娘依恋地闭眼,轻声道:“阿娘,我好想,好想你们……”
细语绵绵,缠人心扉。
可那话语中的缱绻,却并不是为他。
裴洛意垂眸,看着被抓得很紧的手,没再言语。
窗外有声动。
他转脸,瞧见是,夜幕里,细雨轻落。
……
天光微亮。
玄影站在后殿门口满脸焦急,眼见着伺候的宫人就要进门来,殿下怎地还没回?
“咳咳。”
“殿下!”
玄影一喜,立时循声找去,就见裴洛意站在侧殿,正脱下身上的夜行衣,他忙上前接过,一边低声道:“崔公公来过一回,被青影糊弄回去了。您快些进殿吧!”
裴洛意点点头,往内殿走的时候,又顿住,想了想,道:“让人去查查这几日国公府发生了何事。”
“是。”玄影应下。
心下却不免暗叹——昨儿个夜里收到红影的消息,得知平安郡主突然病倒,殿下便怎么也待不住,好容易设计引开崔福,看来果然是去了国公府。
殿下对平安郡主,确实是……太关心了。
不想又听裴洛意道:“平安的状况不太好,我需得再出宫一趟。”
玄影意外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才见过,殿下居然又要为了平安郡主出宫。
想了想,道:“圣人和娘娘都盯得紧,只怕近日都难……”
“莲蕊真人的身份查得如何?”裴洛意问。
玄影摇头,“相关人等已尽数被灭口,难查。”
裴洛意在条桌边坐下,喝了青影端来的药,又咳了几声,道:“沈家既然准备了这么一把好刀,自然不会轻易留把柄。再顺着平安给的线索往下查。”
“是。”玄影应下,顿了下,还是问:“殿下,沈家既然收尾得这般干净,平安郡主是如何知晓莲蕊真人的身份?”
裴洛意没说话,想到之前诸多巧合,默了片刻后,道:“先去查。”
玄影点头。
青影收了空碗,问:“殿下,平安郡主好些了么?”
正拿起折子的裴洛意一顿,想起她彻夜喃喃的低吟。
有苏无策夫妇,有她身边侍奉的奴婢,有苏家长房,甚至有……沈默凌和宋沛河。
唯独,没有他。
垂眸,神色静寒地翻开手里的折子,没有言语。
青影还要再问,被玄影爆了一个栗子。
“你!”青影扭头,咬牙切齿!
玄影面无表情。
“太子殿下。”
这时,崔福领着伺候的宫人进了殿,瞧见太子殿下已处理起公务,立时上前笑道:“殿下身子未愈,怎地也不多歇歇?”
玄影青影退到一旁。
裴洛意看着折子道:“国事不可耽误。崔中人有事?”
崔福笑眯眯地说道:“娘娘吩咐,今日雨后定然燥热,特准备了清火润肺的药膳,请您待会儿上完朝了,去凤宁宫与娘娘共用。”
裴洛意淡然点头,“知晓了。”放下折子,走到一旁的衣架前,“更衣吧!”
崔福忙上前伺候他更衣。
他伸出双臂,套上一件淡墨色如意纹朝服,愈发衬得素面如云,眉眼空净。
转眸,瞧见窗外半探进来的花枝,枝头水露轻盈,欲坠不坠。
就像……昨夜里,那姑娘眼角挂着的泪珠。
他静默地看着。
“殿下,该上朝了。”
他收回目光,低咳一声,握住青影捧来的暖玉念珠,走了出去。
……
护国公府,东苑。
“六娘,二娘不见的事儿,你果真一点儿不知晓?”
苏念惜放下药碗,看面前咄咄逼人的苏高氏,笑着擦了擦嘴,“大伯母这话说得有趣,二姐姐怎会不见了?”
苏高氏恨恨地盯着她,片刻后,忽而又道:“过几日便是你爹的生忌了,这府里还一样都没准备起来,这可你爹第一个生忌,就这么打算敷衍过去?”
苏念惜眼神微冷,朝她看去,默了一息后,道:“万佛寺已安排了水陆道场,大伯母是准备随我一同去给阿爹磕头么?”
“……”
苏高氏一张脸又被噎得发紫,眼看着又想骂人,可想到大郎拿来的四万两添补完国公府的帐之后,就没剩几个银子。
瑞彩堂那边几个又见天地来催账,手中银子实在周转不过来。
于是生咽下这口气,道:“到底是你爹头一回生忌,怎好在万佛寺做?好歹我先前打理了你娘的丧事,你没经验,不若交给我,也省得外头人议论你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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