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这分明是要将人活活砸死!
侧堂内,沈默凌豁然起身,抬脚就要出去,却被青影一拦!
沈默凌身后的随侍立时就要动手!
就听身后一直面若止水的裴洛意淡然道:“摄政王这是做甚?”
沈默凌满脸狠厉,“太子殿下要坐视平安郡主当众杀人不成?”
裴洛意静缓掀开眼帘,看那双手染血,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又转过脸来,无起无伏地问:“杀人?”
沈默凌眉头一蹙,戾笑,“众目睽睽,太子殿下还想包庇不成?”
裴洛意却无波无澜地转动念珠,根本不予理睬,只看向大堂。
沈默凌转脸,却发现苏念惜已将手里的物事放回了怔愣住的孙恩面前的条桌上。
——竟是惊堂木!
她不急不忙,依旧一副温雅妍美的姿态,含笑朝孙恩福了福身:“对不住大人,给您弄脏了,待会儿我让人给您送个新的。”
自始至终,她不曾露过一丝阴狞可怖凶恶残忍的神情。
就这么笑着。
可孙恩却好像看到了她背后站着一个獠牙狞目的巨形恶鬼,手持镰刀,血水渗落。
一刀一刀!收割人命!
他下意识去摸那惊堂木,却碰到了满手的黏腻,低头一看那鲜红上站着的白浆。
猛地打了个寒颤!
“郡主,这……”
不想,就见苏念惜往后退了几步,裙子一掀,跪在了那群女娘身前。
她将她们护在自己身后,抬起脸,看高高在上的孙恩,看他头上悬着的‘明镜高悬’几个大字。
认真道:“我苏念惜,以圣人亲封郡主之称号,以家父战功、护国公之誉为保,证明这些女娘所说,句句属实!”
“!”
孙恩募地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郡主快起身!快快起身!”
苏念惜没动。
身后,封辰儿几人全都哭了起来,泪眼模糊里,眼中只有这个将她们一次次从炼狱里头拉出来的平安郡主殿下!
侧堂内,沈默凌满脸铁青!
自苏念惜毫无征兆地出手重伤胡言,玉真观这一案,就已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大堂内,孙恩一脸的为难,没说话。
曹仁总算明白先前吴方对这位平安郡主大义之勇的赞不绝口到底从哪儿来的了。
他一掀衣摆,也跟着跪下,“下官亦能作证!”
京兆府门前,那些看过先前苏念惜为这些女娘请公道的不少人只觉这一幕何其熟悉!
可内心的震撼与颤栗却如潮汐,再次涌向他们的良知!
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些可怜的姑娘们被救出来时那一身的伤势!
封三还不等动作。
旁边眼熟的书生已先跪了下去,扯着嗓子嚎,“我也能作证!我看见了!”
“擦!又叫这小子抢了先!我也能作证!”
“我也亲眼看见了!我还听见宋沛河那狗杂种自己承认了!”
宋沛河猛地回头!
封三挡住那些人,也跪了下来。
人群哗啦啦跪下一大半,孙恩头一回见到什么叫民心所向,也算知晓刘全是怎么倒台了。
颤抖着站在条案后,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张了张口,念及自己的身家性命,为难道:“可只是你们作保也是证据不全,给人定罪到底还是要罪证属实……”
“他们不够格给这些女娘作证,那本宫够不够?”
一道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孙恩一愣。
侧堂内,不止沈默凌,连一直笑呵呵的中书令等人都猛地起身!
“长公主殿下?!”
孙恩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扑了过来,当头跪下,“下官拜见长公主殿下!”
这一下,京兆府内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了——长公主殿下?素来不问世事的长公主殿下缘何会来?
不等孙恩询问。
长公主殿下已走到了苏念惜近前,爱怜地扫了眼那些满脸是泪的女娘们,又慈霭地看向苏念惜。
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本宫听平安郡主提及玉真观一案,今日特意前来旁听,不想刚到门口就听孙大人提及罪证不够?”
孙恩此时只觉脑袋都凉了。
什么摄政王!他哪里还顾得上!得罪了长公主,他才是连全族都护不住啊!
忙不迭磕头,“下官,下官……”
“既如此,那本宫便为平安郡主做个担保。证明她所说之语,句句属实。如此,可够了?”
长公主笑呵呵的,可说出的话,却无一人敢置喙!
人群中围观的还有不少人皆是权贵之家,有看热闹的,有家中人乃是牵扯其中来观察情形的。
听到长公主的话,全都惊得心头直跳。
长公主殿下对平安郡主竟这般看中?不仅亲自现身由平安郡主牵扯出来的玉真观,更为她担保?
长公主虽不问朝政多年,可圣人对长公主的敬重却是有目共睹!京中想攀附长公主的人何其多?有几个能得长公主殿下如此看重?!
不少人在心里对这位无权无势空有美貌却被人议论纷纷的平安郡主又多了几分其他思量。
尤其是,侧堂内的沈默凌!
他满目阴森地看着满脸濡慕地望着长公主的苏念惜,捏着扳指的手指隐隐发白。
裴洛意看着亲近的二人,毫无意外,眼角扫到回来的玄影,见他微微朝自己点了下头。
——已安排妥当。
又拨了下念珠。
人群里,一人抬头,正要说话。
跪着的苏念惜忽而开口,“多谢长公主殿下为我担保。只是,孙大人秉公办案,倒是也不好叫大人为难。免得今后被人说咱们以权压人,女娘们的声誉岂非又要遭人诟病了?”
长公主微讶,低头却见苏念惜朝她眨了眨眼,愣了下,随即失笑——这孩子,真的善良,也是真的大胆。
笑着点点头,“你身子弱,别跪着,起来说话。”
孙恩嘴角抽了抽——他这主审还得跪着,听平安郡主来替他问案子。
“孙大人要罪证,也容易,且问问玉真观的这些人便是。”
苏念惜笑着走到那一直不曾开口玉真观漂亮老鸨近前。
前世的多年后,这位老鸨风华依旧地站在玉真观的长廊下,提着灯笼,如挑拣货物般随意地踢打着院子里那些求死不能的女娘们,何其得意?
她笑了笑,对那老鸨说道:“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人,你指认了,便能让你有个全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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