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京城虽然寒冷,但远没有辽东气候那么恶劣。可即便如此,汪淮对于冬天的不喜,还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吕柏近日动作频频,怕是被大皇子逼急了。”汪淮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好像这样就能驱赶一些凉意。
平吉为汪淮端进一个烧着无烟银炭的炭火盆,又递给他一个福纹铜胎掐丝暖手炉,口中低声道:“前日属下见过太医院院判,吕柏怕是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可太医院束手无策,据说已为此杖毙不少太医了。”
“自是查不出。”
若是那么轻易就能查出他身体异样为何,不就枉费他费尽心思从关外弄来的奇毒了?
“依主子看,这吕柏还可活几日?”
“待过了义父生辰吧。”汪淮不打算早早要吕柏的命,看着他每日为身体异样惊慌失措,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有趣。
“主子仁慈。”平吉躬身退下,觉得自家主子这养气的功夫,着实厉害。
汪淮在宫外虽有府邸,但他很少回去,通常都窝在东厂。特别是冬日寒冷,他更懒得出宫,别说还要通过层层盘查。汪淮放下手中的暖手炉,从衣橱底下拿出一个毛茸茸的暖水袋,唤来小太监申春,待申春为他灌好暖水袋,整个人才懒洋洋地搂着暖水袋躺进被窝里。
这辽东的暖水袋,就是比京城的暖手炉好用。
夜静更深,灯火幽幽。东厂突然乱了起来。远处人声嘈杂,脚步声从远至近。
“主子,可醒了?”连生在门外轻声询问,直至屋中亮起烛火。
“发生什么事了?”汪淮把床上的暖水袋收进衣橱中,从容细致地穿上褐衫皂靴。
“吕柏被内侍抬着回来,怕是要不行了。”连生神色肃穆,对于今夜之事,他也搞不清是局还是扣。
“让平吉联系西厂,制住吕柏的人。”汪淮眉头轻挑,吕柏这毒发的日子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是。”
连生应声退下,脸上隐隐浮现兴奋之意,吕柏啊……
东厂正堂亮如白昼。吕柏面如死灰,隐隐透出青白之色。不时还有浓稠如墨的黑色血渍从口鼻之处涌出。汪淮看到此景,隐露嫌恶。
吕柏身边贴身太监见他走近,仿佛遇见救命稻草:“汪千户,督主被人下了毒。”
“我知。”
汪淮撩起褐衫下摆,转身坐上正堂主座。连生走上前,为主子递上热茶。汪淮接过,敛目轻抿。修长手指皙白如玉,骨节分明彷如精雕细琢过的古玩。
那小太监惊惶无措,看到汪淮此刻举动更是满头雾水。
“原来是你。”
吕柏从春凳上挣扎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阴狠的笑容。他抬起袖口,擦过脸上鲜血。未净的黑色淤血,配上吕柏此时狰狞面容,好似刚从地府中爬出的恶鬼。
“我道是栽在了何人手上,竟不知原来是你。”话落,吕柏口中又呕出一口黑血。
汪淮放下手中的茶盏,被这一幕恶心得够呛。他自幼喜洁,受不得这场面,实在是,令人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