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吴刚*

今年的天气真是反常,来什么不好,偏偏在临近春节的时候来这么一场冰雪,弄得我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晚上从网吧下来时,竟然在光溜溜的路面连摔两跤。幸好本人身体结实,没摔出个什么毛病来。

更重要的是,春节来了,我得回家去。

而要回家,光靠两条腿走,是不行的。现代交通这么发达,二万五的时代早就过时。按照往年的惯例,单身一人的我想要回趟家,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一个旅行包,里面塞满换洗衣服,另一个装些零食特产什么的,准备送给父母及小外甥的。两包叠一块,往便携式的小拖挂上那么一搭,就成!

可今年不行,今年买不到车票。

托了几个熟人,都没买到票。眼看小年已过,再过几天年三十就要到了,我可不想孤身一人在这冰冷的地方过年。且不说这鬼天气冷得出奇,冷得邪门,单是这吃饭问题就没法解决:不过年还好,一到过年,小摊小贩连带小饭馆什么的,全关门了。要想找个地方吃饭,可真是问题!

实在坐不住了,看样子朋友也靠不住了,我决定出门,亲自到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去买票。路上想着,这个时节肯定是买不到票的,那就到退票窗口碰碰运气。

倒是有几个退票的人,但都是到北京的。

我只到郑州。

转悠了个把小时,仍然没有在人山人海的退票窗口等到理想的票。我不免有些沮丧。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我快失去耐心了。但想着来都来了,没有买到票,很不甘心,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来到售票窗口。

售票窗口没有退票窗口那么多人,我耐心地排着队。

终于轮到我了,一问,竟然有票,而且还有卧铺。抑制住惊喜的心情,我贪心地问道:“请问卧铺有下铺的吗?”

“有,请问要几张?”从来没有感觉到窗口里面传来的声音是如此动听。

“一张,谢谢。”我拿着票,衷心地说了句“谢谢”。

票是明天的,晚上十点发车。

以前,我经常坐火车,所以对怎么坐,坐什么位置,哪个位置都有哪些方便与不便之处,都有深刻体会。这坐卧铺,就得选下铺。因为上铺和中铺的空间太狭小,正常身高的人根本不能随意将身体伸展开来。下铺的尺度高,足够让人将身子坐直,而且行走方便,只是有一点,那就是难免会有人随意坐在铺位上而已。

我不喜欢别人的这种随意的行为。

我不喜欢,从心底里不喜欢。

因为,我有洁癖。

此刻,当我拖着我那简单的行李登上属于我的车厢,来到属于我的铺位前时,却看到一个女人,正随意地坐在我的“床”上。

且把这个铺位称作暂时属于我的“床”吧。

女人约摸30左右,穿着白色的棉袄,黑色紧身裤,黑色长筒靴子,留一头眼下流行的卷长发,不是特漂亮的那种类型,但眉目清秀,看着倒也干净。

我喜欢干净的人,但她这种随意的行为,却让我心生不悦。

我微微地皱了皱眉。

但她好似没有察觉,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在意吧,反正,直到列车启动,她才起身。

室外的气温很低,但车厢内开着空调,加上刚上车,多多少少都带着行李,基本上人人都出汗了。这个女人的行李不多,只一个黑色挎包,一个手提包,一个纸袋。黑色挎包里,估摸是手提电脑。

尽管不悦,我仍然帮她把纸袋放到行李架上。我是大老爷们,总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吧,再加上,我知道自己有洁癖,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有洁癖吧。

她礼貌地说声谢谢,脱去白外套,露出里面的天蓝色毛衣,裹着她苗条的身材,只呆了一会,便爬到中铺,睡下了。

她在我的上铺。

想到她的随意,我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担心起来。当然,我不担心她晚上会来骚扰我,一来她那么文静,不会有那么大的胆,二来,咱一个大老爷们,就算她敢来骚扰咱,咱也不能害怕是不是?

我担心的,是她晚上睡着后,会不会让脚上的臭袜子掉下来?

因为我有那么多次的经验,每一个睡在我上铺的人,睡到最后,都会因为乱动,脚上的袜子要么斜挂,要么直接从上铺掉下来。

尤其是,这个女人睡的位置很奇怪,一般人都是脚冲过道头靠窗,她却倒过来了。

真替她担心,还有个上铺呢,会不会将脚踩在她脸上呢?

车厢内的灯暗下来,大多数的人都窝在自己的床上睡去了。我睡不着,便到过道吸烟。回来时,看到睡我上铺的女人正在玩手机,也许是在发短信吧。

过了好久,我仍无睡意,于是又去吸烟。

我的烟瘾挺大的。

当我再次回来时,那个女人已经睡着了。

不是我故意要看她,而是因为她睡的位置让我不得不看。她的脸朝过道,我进进出出的,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想避开都不行。

因为担心她乱动,所以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出乎我的意料,她睡得特别安静。整个晚上我起来两三次,她都一直保持着脸朝外的姿式,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那只令我担忧的“袜子”根本就没有出现。

借着朦胧的灯光,我曾仔细地看过她的脸。

这是一张很清秀的脸,瘦瘦的没几两肉。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睡着时嘴线也是紧闭的,没有口水什么的流出。我暗暗点了点头:真是少有的好睡相!

我终于放下心来,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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