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颜的手轻颤了一下,摇了摇头嘴角轻轻动了一下道:“涵若姐姐……”脸上还是未醒的慵懒睡态,有种微栗不安的颤动,映眼是涵若挂着泪珠的脸。涵若死死的将她抱在怀中,哭道:“你醒了就好,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我让下人给你端吃的给你。”
“涵若姐姐,还痛吗?你说的可是真的。”瑾颜轻轻的摸索着她脸上的伤痕,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痛了,只要你醒了。就不痛了,只是我的心好痛。瑾儿,我这辈子都没法忘记如心儿对我所做的一切。”涵若闭上眼晴,含带着着一股惊慌失措的惶恐。“当然是真的,皇上现在很信任如相一家,如心儿也算是她的表妹,他不会相信我说是如心儿绑架了我,而我是再也无法进宫的人。”
“为何!无法进宫,其轩不是说你脸上的伤痕可以冶好吗?”瑾颜惊讶地抬头,满脸错愕诧异。
“你看……”涵若轻轻解下衣裙上的结带,衣衫从身上划落,裸露的脖颈,背部。曾经冰肌玉骨的肌肤,伤痕一块接一块,错乱复杂,映在眼中触目惊心。“这也是如心儿用铬铁铬的,那时候,我拼命的哭,拼命的求她不要这样,她就是不放手,死命的铬。”说着凄厉的惨笑,眼泪滚滚落下来。
瑾颜听后嘴唇微微颤抖,脸色越发的惨白,问道:“你说奕宸哥哥是如心儿害死,此话可当真。不是说是安亲王所为吗?”
“安亲王,人人都道是安亲王。可是如果如心儿不让人绑了我们,他们用得了出宫寻找吗?皇上出宫如此秘密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透露,怎么会传到安亲王耳中。瑾儿,我要你进宫跟如心儿抢中宫这位,如心儿想要的就是不能让她如愿。”涵若冷冷的轻哼出声,咬牙切齿得说道。
她的泪如雨下,望着涵若身子微微的颤抖,背上的伤痕一块接着一块,一字一语从齿间发誓道。“好,涵若姐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答应你!我要为你和奕宸哥哥报仇,如心儿对你所做之事,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一切的一切终究会在岁月的流转中,斗——转——星——移!如心儿,你害死了我的奕宸哥哥,毁了涵若姐姐的一生,今天你暂时胜利了。然而,今日一切我都会向你加倍讨回。想到这儿,早已泣泪而下,泪珠儿一颗一颗打湿了衣襟。
涵若爱怜地为她擦去腮边的泪,声音充满着平静和温和:“好了!好了!不哭了,看到你哭,我心里就更加难受。这么多天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我不觉得苦,也算是知足了,有其轩对我如此之好。”她的嘴角聚起了一抹笑意,如晨雾中的芙蓉花,清冽、婉约。
瑾颜像突然想起什么,把头抬离了枕头,撑起身体,抓住她的手腕,急促的问道:“涵若姐姐,你的眼晴看得清了,事情也全记起来了,太好了。”
“人人都道,我是受不了容貌尽毁的打击,变得终日晕晕沉沉,丝毫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瑾颜你可知道,我只是看清了世事,想远离朝权争斗罢了。我装失忆骗你们,也是有苦难言,我只是想通过这样,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已,如果不是这样父亲又怎么会这么爽快的点头。眼晴只是受了烟熏,暂时看事物模糊不清而已,吕姑娘早帮我冶好了。”她仰起脸,轻叹一声无声无息地微笑起来。
“瑾儿,通过这件事,我已经明白谁才是我今天相伴的良人。以前老笑你,那种归隐田园的想法是多么可笑,现在想想这才是真实的夫妻生活。感谢你,派了其轩来保护我,如果不是这样,我依旧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中不愿醒来。”一番话说完,涵若慢慢的又坐在床沿上大半日一动不动,碧色的衣裙在窗外投入的月光下散发出一片温柔的光芒,更衬得人妩媚婉约,仿佛是找到伴侣的蝴蝶,随时都会向幸福的国度飞去。
瑾颜听完长长的舒一口气,仿佛日日悬在心头的担忧被消除一样轻松:“涵若姐姐,你觉得幸福就好。我真怕你什么想起来后,会后悔那天的决定。”
“好了,天色也晚了,其轩还等我早点回去了。我让下人送点稀粥清淡小菜来,看你吃完就回房了,三日没吃没喝,想必饿坏了吧!”说罢,已起身向候在外室的婢女吩咐了二句
过了半晌,婢女送来食盒,挑帘近前道:“郡主,这是厨房新进的胭脂粳米粥,特地给您加了燕窝,你先尝尝,如果不合口,奴婢再去给您换。”涵若听罢,笑盈盈的接过羹碗,拿起玉调羹,先品尝了一口味道,微微点了点头,才慢慢捧给瑾颜一口一口开始食用。涵若见她虽然沉闷于奕宸过世的忧伤之中,不过已开始有了新的信念振作起来,又开始进食,瞬时脸上挂起了一股耐人回味的浅笑。
涵若又微微陪她说了一会子话,便告辞离去。
瑾颜的心开始平静安宁,挥散了室内伺候的婢女。一个人独坐到靠窗的软椅上,默默回想起过去的一切。夜里风特别的冷,天空中没有云,一轮残月孤独的挂在天空中,眼前的一切都挂上了凄惨的色彩。不经意间看见了镜中自己的身影是那么凄凉哀婉,眉间眼底再不见曾经的纯真和快乐,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原来仇恨真的可以将一个人熏的面目全非。曾经她费尽心机要跟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然而世事大多不如人所愿,到最后那个飘逸出尘温润如玉的男子,已化做了彼岸之花。那么现在她就要极尽一切报复害他之人,不知结局也将是什么,最终她还是将自己送入皇宫,一片冷寂的心,是一地的清凉。
她好恨,恨如心儿如此决绝的对待他们,恨她没有一丝机会去挽留他的生命,恨她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在毁灭后离开了,而她的心因为他的离开而毁灭,如寒冰包围,如茧一般,层层缠绕,再也不会温暖。
“奕宸哥哥……”她喃喃低语默默念到,眼眸里,尽是刻骨地绝望和浓浓的悲戚。
万籁寂静地夜里,她痛苦决堤放纵自己的情绪。痛苦的眼眸,却表露着浓烈的感情。她的瞳,幽伤得如一潭枯井,不见当年的纯真,也失去了往日的闪亮如繁星。
一个人孤单单地站在那,从此再也听不到他温柔的低语,宠爱的淡笑。恍惚想起那年他亲手给她做的琴,终南山的金丝楠木,这么多年她一直独独用此琴为他弹奏一曲又一曲,只要是他喜欢的,她都用心去学,奇妙绝伦的《广陵散》,她日日苦苦练习,只为在他面前弹出他想要的神韵。凌霜傲寒的《梅花三弄》,只因他说:“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她练得手指全是疼痛,却依旧无动于衷,只为换得他赞赏一笑。
灯笼的微亮光芒在夜色朦胧中摇曳不定,她的嘴角因为想到他而露出清浅一笑,今生弹奏再为谁。
新曲一回只为待君归哪料魂魄飞
心已碎再抚琴能为谁
两生来世情不逝唤鬼逆天魂归时
此心不悔为来世长相厮
适耀微闭上,眼懒懒地靠在一棵的梅花树下开始吹笛,笛声在浑黑的天际里如泣如诉。涵若刚走出瑾颜所居的院落,突兀地听到这刻忧伤的笛声。
是谁,在这黑夜之中也有如此恍若隔世的绝望哀伤。
顺着笛声,涵若踩着月色,绕过层层院落和石板小路后,映眼而进的是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在梅花树下独自吹奏。涵若觉得那是恍若一方孤绝的天地,而她从来就不曾走进。
是啊!瑾颜是天空,奕宸是烟火,适耀注定只是看客,纵然尊贵如他,感情的世界人人平等。
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天空再也触不到烟火,那么看客可以触到烟火吗?触不到,今生都无法触到,就像自己从来没有触到适耀的心一样。
时间缓缓流逝,涵若仰起脸,任冷风吹干她脸上的泪水,折一枝嫣红花朵在手,想到其轩淡定从容的脸,开始无声无息地微笑出来。罢了,罢了!谁触不到谁,都已经不在重要,她现在已经为另一个男人挽起长发,那么就要一心一意做好他的妻。她闭上眼晴,开始享受他的笛声,心绪随着笛声飞跃,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有再吹笛,她轻轻长叹一声。
适耀在她长叹中睁开眼晴,笛声戛然而止,低沉尊严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依稀是那么悠远而模糊:“涵若……。”
涵若收起恍惚如梦的状态,恭敬地福身道:“民妇路氏——慕容涵若,参见皇上,愿皇上福康金安。”凄凄的月光洒落在她娇艳的脸上,漠然如花。本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他,剥开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再见他依旧是那么心痛。年少时的爱恋又怎么可以说忘就忘,纵然他对她这么无情。纵然已嫁为他人妇,她对他的心依旧念念不忘,就像深入骨髓的烙印,擦不去,忘不掉,剥开心脏依旧疼痛难忍。要用多少年才可以忘掉他,这一刻,她的心绝望到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