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远离君心相知

雪,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渐渐的,一层层将灵隐山覆盖。忽然林间哧哧响动,十多个蒙面人从树梢中窜出,将她们团团围住,瑾颜恍然大悟,方知这些人原是埋伏好的,冷月只不过是引她们入此处的棋子罢了。然而一切都明白的太迟。

一个恍惚已是电光火石,一把把剑硬生生的斜刺过去,三人一个闪身,刀剑之痕所经之处,遍地断木倒地。这十多个人武艺不弱,剑法奇快刚猛,招招皆是直取人要害,比刚才冷月的剑法不知高明多少倍。

知意和绵意二人终是气力不济,渐渐的落入下风,绵意只得边与之相斗边对瑾颜喊“郡主快跑”,说完引牵着敌人在树林中不断游走,以期缠住对方。性命相搏之时最忌分神,绵意刚才因为侧目说话,刚露出一个破绽,剑便坠落地上,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架在她的颈脖之上。

冷月一听,笑意荡漾阴声道:“你们一个也不能走,今天这客我们主人是请定了。“说完手中多了一个竹筒,“铛”的一声,满天霓红烟雨流溢,还没等她们发出一声惊呼,一道迷香袭来,瑾颜忽觉脑子一沉,软软的唤了声“绵意小心”,随即坠入黑暗之中。

皇宫之内,皇上和阮奕宸一起讨论完国事后,阮奕宸正准备告辞离开。皇上略略沉色,回身叫住他娓娓问道:“奕宸,你当真对朕的皇姐毫无半点情意吗?皇姐说了愿与她人共处一夫,你可愿意考虑一下。”

阮奕宸泰然自若,摇头正色道:“臣谢皇上和公主抬爱,奕宸心中已有心上之人,今生只愿娶她为妻,还请皇上成全,不要为难微臣。”说完跪倒在地,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脸上满是坚定。

皇上手伴着怒气一挥,书桌上的书和折子应声而落,语气严厉道:“朕的皇姐有什么不好,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臣无悔!琳若公主是本朝长公主,深受先皇和皇上的宠爱,身份高贵,奕宸自认配不上。而且奕宸也决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臣发誓今生也不会让她有半丝难过。相信皇上是可以理解奕宸的。”阮奕宸完全无视皇上的怒意,不改往日的温文尔雅。

皇上见他如此回答,瞬间神情黯然下来。南书房内片刻难堪的静默,天色渐渐黑了,宫女们进来点亮殿内的烛火。皇上听完他的话心中微微颤抖,不会让她有半丝难过,罢了,对他们终是狠不下心去。旋过身体冷冷地挥了挥手道:“起来下去吧!这件事以后不提就是。”

阮奕宸从南书宫退了出来,见天色已晚,不由皱了皱眉头,从昨天早上入宫后,皇上一直拉着他讨论朝中事情,就没有机会出去过,也不知这二日没去宁王府,瑾儿怎么样了。

“公主,天气冻人,你本就身子刚好虚寒,别在这又冻着了。”芷兰礼数周到地福了福身子,对面前穿雨过天青锦缎宫装的琳若公主说道。

琳若公主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立在那儿,抚弄了一把手里开的正艳的腊梅,几朵梅花从她嫩白纤细的手间滑落,掉在脚下,一地的梅花如雪。看到阮奕宸从南书房出来后,只是视线微微向下瞥了瞥,头上插的金簪流苏莹莹闪烁,略为细柔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他,终于出来了……”

“奕宸,可有时间陪我说会话。”琳若公主走上前去,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绽开笑容道。于他面前,她总是习惯自称是我,仿佛那样她们之间的距离就更会加近一点,然最后也只是惊得一地的伤痛。

“公主严重,公主有什么吩咐,只管交待微臣就是。”奕宸依旧荣宠不惊,勾腰弯身垂首行礼道。

琳若公主细细的打量着他,依然的气宇不凡,一袭白衣胜雪,淡雅柔和的脸上隐隐凸现温文尊贵之气,只是为什么自己与他终是相离太远,为何在他温文尔雅的脸上,看不到半丝温情。

蓦的想起那一年,她为拉掉入水中的皇弟而从船上落入水中溺水昏迷,当时湖水冰冷浩淼,而她并不识水性,本以为就此必死无疑,幸好阮奕宸跳入水中,拼着命将她拉入船中。当时从昏迷中悠悠醒转,懵懂中生出恐惧,是他伸出那双温柔如玉的手扼住她道:“没事了,琳若别怕!”

多少年后,那温柔的声音经常在她心中响起,她多么想再听他说次:琳若别怕!那一刻,她就暗暗发过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对他好,做他的妻,一次次听他说:琳若别怕。可是从那次以后那声琳若终是再也没有在他口中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公主,公主……清冷而悠远。

琳若公主缓缓吐出一口气,背身道:“比起公主,我更喜欢听你叫我一声琳若。”见他半响没有声响,回过头看着他深遂的眼睛,把心一横,终于下定决心:“你总是对我这样,我与她竞是那些不如,你竞是喜欢她那一点。”

奕宸并不看她,眉目微动,笑容在夜晚绽开:“喜欢她那一点,我不知道,也没有想过。我只知道跟她在一起很快乐,很轻松。没有负担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看她纯粹的笑纯粹的胡闹纯粹的悲伤纯粹的哭,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奕宸没有任何思考,开始在脑海中回忆他们之间的点滴,看到她的时间,就可以感觉到她的心事,那种不需要过多交流就相互明白的默契真好。

“就是这些吗?我终是走不进你的心理。可是你真的以为你有机会跟她白头到老吗?她终是父皇亲定的人选。”琳若的心开始碎了,一片一片落地无痕,眼泪快要掉了下来,终是没掉,强装微笑沉默很久,终于抬起头看着他。

“这并不重要,我只要看到她依然纯粹的笑容就够了,喜欢她就是希望看见她快乐,是否拥有又何妨。”奕宸嘴角露出浓浓的温柔深情,眼神平静温柔得似一潭秋水,明澈动情。不由心随意动,轻轻吐言。一字一句,清清晰晰,落在琳若的心中,乱了她的心,断了她的意。

冬日本冰凉若霜,琳若的手垂了下去,双手无力,全身的力气被一丝一丝抽空了,冷凉凄楚。现在的他满面皆是春色笑影,愈发显得明澈动情。然而那目光终不会落得半分在自己身上。那么阮奕宸别修怪我无情,你和我终是一样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到白头,你也不会看到她美满幸福。琳若的脸上这个片刻竞是开始笑了,试图击攻心中海潮样的撕心裂肝。

奕宸摸了摸腰间还系着的,瑾颜亲手绣给他的荷包,最终没有看琳若一眼,错过了她笑容中的阴冷和狠毒,这一错过注定他跟瑾颜在以后的日子再见相难。

琳若看着他轻轻行了一礼,独自离去。行走于皇宫内的百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衣袖挥一挥没有什么都留下,却带走了她的心,这一生,都为他目眩神迷。

“你与她终是无法再相见。奕宸,你最后终还是我的。”琳若公主看到他远去的背景鼻中酸涩难言,悄然说道,嘴角绽开一朵灿烂的花。

“皇姐,死了这条心吧!你也要醒一醒了。”不知何时,适耀已站在她身后。

琳若只是用带着些许悲哀的眼睛瞧着适耀,叹道:“皇弟,这么多年你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吗?你与他心中其时是一个人。”

适耀笑了一下,笑得云淡风清:“就是因为明白了,朕也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好,她的幸福也只有他能给。朕也决定不顾太后的反对,明年开春亲发圣旨让他们完婚。”看见琳若茫然的看着,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奕宸说的对,只是可以看到她纯粹的笑容,知道她是幸福的,是否拥有又何妨。皇姐你口口声声说爱奕宸,你可明白什么是爱吗?”

琳若听这话恍惚不知所从:“喜欢不就是要在一起吗?皇弟已经明白你一直心中是何人,何不亲自保护她,给她天下最好的,不管怎么样,这世间没有那个男子比你更加有能力可以办道。”

适耀苦笑着,幽幽说道:“朕对一个人的爱,足以杀死她。”挽儿,那个性情与世无争的绝尘女子,不正是死在自己的圣旨之下,死在自己的宠爱之中。自己终是害怕,她也会和挽儿一样的结局。适耀看了看天空寒风肆虐,漫天大雪纷扬,仿佛要驱尽城中累积的罪孽和恨怨。又变天了,这个冬日总是不让人安宁。

宿月宫中,琳若公主在雕花的云香木椅上坐定,从芷云手中接过宫外传进来的信。从信封中抽出信笺来,一字一句将信上所说看完后,美丽的脸上顿时充满了得意的笑容,唇角飞扬,他们终是得手了。

琳若又将信仔细看了一遍,记下信中所交待的情事。这时芷云已拿了火盆进来,把信连信封一并投入火盆烧了,琳若亲眼看着火苗将信完全烧灭后。

随即接过宫女送来的碧落烟雨茶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在嘴里蔓延,可终是茶的回味不够清香。这煮茶,当真还只有宁瑾颜煮的茶才够味道,只是从此再也喝不上了,真是可惜。琳若望着外面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天气清冷,只怕在路上她已送掉半条命,在她心中恍然瑾颜和涵若早已随风而去!唉,好好入宫做你的皇后多好,何必非要跟命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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