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缓缓直起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逼秦玄，似要将他洞穿。
他身修儒家功法，怀浩然正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秦玄却神色坦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与之对视，不见丝毫怯意。
无形的气机在两人之间交锋，激荡起层层波澜。
一股沉重的威压弥漫，院中落叶盘旋，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老夫荀况，”荀子苍老却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敢问阁下名讳？”
“秦玄，一介散人。”秦玄淡然一笑。
“秦玄……”
荀子低声重复，眉头微蹙，“阁下到访小圣贤庄，有何贵干？”
“久闻荀子先生大名，在下有一事请教。”秦玄不答反问。
“但问无妨。”
秦玄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先生如何看待‘天道’？”
“天道？”荀子眉头紧锁。
秦玄嘴角微勾，说道：“数月之前，天道现世，为秦始皇延寿八百载。”
“更降下神面，助其收拢人心。”
“数日前，泰山之上，天降三十六尊铜人。”
“如此，先生如何看待那天道？”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
荀子师徒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伏念眉头紧锁，心绪翻涌。
颜路则是一脸阴霾。
于儒家而言，他们不喜嬴政，亦不喜大秦。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究其根本，盖因秦朝重法轻儒。
而儒家素来渴望能得明君赏识，推行仁政，教化百姓。
只可惜……
嬴政显然没有重用儒家的打算。
其实，在秦玄看来，儒家的学说，其实更像哲学。
而非是治国之道。
秦玄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荀子闻言，陷入了沉思。
良久，荀子才抬眸缓缓说道：“天道高远，非人力所能揣度。”
“秦始皇雄才大略，一统六国，自有其过人之处。”
荀子捋了捋胡须，顿了顿，将目光转向秦玄，“不知阁下如何看待这所谓的天道？”
秦玄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荀子竟然会将问题抛给自己。
他当然知道天道是什么。
毕竟他就是天道！
不过，他可不会傻到自爆身份。
秦玄似笑非笑地瞥了荀子一眼，将目光转向颜路和伏念，问道：“两位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年轻气盛的伏念猛地站起身，怒声道：“自古以来，三皇五帝，哪一个功绩不比那嬴政高？”
“为何天道独独偏袒于他，赐他八百载寿元？”
他猛地一挥袖，愤慨道：“嬴政暴虐无道，虽统一六国，却残酷暴烈，根本不配为天下之主！”
此刻的伏念，尚显稚嫩，不免意气用事。
颜路比伏念年长几岁，性子也沉稳许多。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朝着秦玄拱了拱手，说道：“秦玄先生，在我看来，若是那位陛下若是能宽仁一些，少些杀戮，或许可称得上是一世明君。”
“如今他得天道如此偏袒，我等实在担忧……”
伏念哼了一声，接话道：“担忧他更加肆无忌惮，为祸苍生！”
秦玄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却不这么觉得！”
“嬴政之帝业，功垂千古，实乃旷世之奇才也。”
“一统六国，横扫八荒，四海之内，尽归秦土。”
“车同轨，书同文，度量衡一，此等伟业，非但强秦之幸，实乃华夏之福祉。”
“废分封，立郡县，集权于中央，使政令畅通无阻，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得以长治久安。”
“又筑长城，以御外侮，虽劳民伤财，然其功在千秋。”
“嬴政更立法度，严明赏罚，使官吏不敢贪赃枉法，百姓得以申诉冤屈。”
“又兴修水利，灌溉农田，使五谷丰登，国库充盈。”
如此种种，皆是功绩。“
“故此才有天道增寿八百载。”
“然而，如今嬴政虽然增寿八百载。”
“但天道无常，人道有常。”
“既能增寿，自然亦能减寿。”
“更何况……”
“这位陛下恐怕不仅仅想活八百载！”
他承认他给嬴政增寿，确实有自己的私心。
在他眼里，嬴政就是千古一帝的不二人选。
后世那些评价，不过是些酸腐文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不过，嬴政也确实有些地方需要改正。
然而，秦玄这番话说完，荀子三人先是一愣，随即一脸骇然的看向秦玄。
“敢问阁下……”
“可是天道？”
荀子神情复杂，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问道。
秦玄：“……”
好吧！
和聪明人聊天，果然要处处小心！
没想到自己都加以隐藏了，却还是因为刚才那番话被看破了。
毕竟，自己说的那些事情，有些是嬴政已经开始推行的，但有一些却还没有实施。
然而自己却说的信誓旦旦，荀子，颜路，伏念师徒三人何等聪慧，自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
与此同时。
祭天结束的天子车队已经开始返回咸阳。
不过，因为得到了天道赐下的三十六尊青铜巨人，为了彰显自己得国之正，所以嬴政改变了路线，打算从燕赵之地穿过，然后再返回咸阳。
渔阳郡百里之外。
一处平地之上。
天子车队扎营休息，准备午膳。
三十六尊百丈青铜巨人如同忠诚的卫士一般，拱卫在嬴政的临时行帐周围。
自泰山祭天归途千里，沿途百姓见到这等神迹，无不顶礼膜拜。
只是这青铜巨人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声势骇人。
所过之处，不少田地房屋都被踩踏成了一片废墟。
天子行帐之中。
嬴政坐在一张矮几之后，听着赵高汇报沿途的情况。
赵高跪在地上，说道：“陛下，那些青铜巨人太过庞大，沿途已经毁坏了不少民房和良田……”
嬴政眉头微皱，问道：“可有百姓伤亡？”
嬴政想到那位天道化身降临此事之时说的那番话，让自己善用民力。
嬴政总觉得那位天道似乎很在意那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所以，嬴政自然也难免关心起那些百姓的事情，
赵高连忙说道：“这倒没有，百姓们看到青铜巨人，都远远地避开了。”
嬴政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着令下去，凡是被毁坏的田地，一律免征十年赋税，房屋损毁者，皆由少府拨款重建。”
“诺！”
赵高连忙应了一声。
“陛下仁慈！”
李斯、王翦、蒙恬等人，也都齐声说道。
嬴政摆了摆手，看向蒙恬问道：“对了，那些神面，可还有剩余？”
蒙恬连忙答道：“回禀陛下，还有至少万万石。”
“嗯。”
嬴政点了点头，略一沉吟，随即说道：“王翦，你带人快马加鞭，返回京师，然后将那些神面，分发给沿途受损的百姓……”
“就按照人口，每人一石吧。”
“诺！”
王翦躬身领命。
“蒙恬。”
嬴政又看向蒙恬，“传朕旨意，命你立即赶往长城，将这些神面分发给正在修筑长城的将士们和民夫！”
“诺！”
蒙恬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