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哑声道:“今日是我不对,我绝不会再那样对你......而且这几日忙于处理朝务疏忽了你,但我心中一直都在惦记着你。”
字字入心,叶芷绾的酸涩被抹去几分,回过几分神问了今日紫宸殿之事:“你后来是怎么回答你父皇的?”
“我说四哥五哥还未完婚,我挑皇妃不合规矩。”
“那皇上没有怪罪于你?”
“没有,父皇应当只是随口一提。”
叶芷绾头痛再次来袭,垂头哑笑一声:“皇上是提醒你不要动和我在一起的念头。”
萧晏垂下眸子没有言语,叶芷绾攥起拳背手顶了顶眉心。
“皇上反对是没办法的。”
萧晏牵开她的手,让人躺在自己腿上,用两手按着叶芷绾的眉心以及两鬓。许久之后他问道:“芷绾,你相信我吗?”
“相信。”
叶芷绾闭着眼却答得毫不犹豫。
萧晏笑了笑,“相信就把一切都交给我。”
“可是......你要违逆你父皇吗?”
“为了你违逆又如何。”
叶芷绾睁开眼睛,“那很危险。”
萧晏轻笑,“但我会让你平安嫁给我。”
他这句话中突起的凉意让叶芷绾浑身打了个激灵,酒也瞬间清醒大半。
“你别冲动。”
“不会。”萧晏手上力度很柔,眼中却是阴鸷,“没有人威胁到你,我就不会冲动。”
叶芷绾怔了怔,“萧晏,我好像每时每刻都在认识新的你,还挺有意思的。”
萧晏手上停了一瞬,“为什么?”
“说不出是为什么。”叶芷绾歪着头看他,“可能是你作戏太逼真了,都把我给带进去了。”
“我......”萧晏悔道:“当时人太多,我不能露出破绽。”
“我知道。当时我脑子里都在想皇上和你的谈话,所以就联想了很多。”
“怪我。”
“不怪你。”
叶芷绾摇摇头,“是我失去的太多,突然变得有些敏感。”
她想了想又道:“小虎那边既然有人敢做,应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就算查出来也可能只是个替罪羊。”
在皇宫杀一只猫不是什么大事,但敢杀她的猫的人不多,不用想也知与哪家有关。
他们暗杀皇子都可滴水不漏,更何况一只猫。
“这事确实不好做文章,可他们在威胁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连同之前的一起讨回来。”萧晏将手换到后颈处,“你失去的我无法帮你补回来,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安度余生。”
叶芷绾觉得自己的难受全被他的话语冲走大半,一阵睡意袭来的同时猛然间想起更为重要的一件事,她从萧晏腿上起来,跪到榻上向着床沿与墙壁的缝隙处伸长胳膊摸索了好半天。
萧晏沉沉的看着她,喉骨滚动一下,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芷绾又向下够了两下,腾地一下拿出藏在床下的一本册子,一脸兴奋道。
“这个!”
她递给萧晏,“这是我在闲暇之余利用职务便利抄的中宫二十年所有宫女的离宫记录,包括她们进宫前的身份信息。你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萧晏怔愣一下接过堪比书厚的手抄册子,拿在手中翻阅两下,心间拧紧三分,小虎会死多半与此事有关。
如今只是一只猫,再拖下去又会怎样,有些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他轻声道:“芷绾......谢谢你。”
叶芷绾无意识的轻撇下嘴,“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可卿姑娘在宫中探查吗,我比她方便些。”
萧晏察觉到一抹异样,不觉浅提起唇角,“绾儿。”
叶芷绾微愣,“嗯?”
萧晏上手将人摆正,伺候着她脱去脏衣,吹灭油灯,又褪去自己的衣衫跟着钻了进去:
“不回去了,今日陪你一夜。”
叶芷绾迷蒙的两眼猛地放光,将双手放在胸前,“你也太大胆了。”
萧晏把人搂在怀中,“我明日与父皇请命过要出趟远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想跟你多待一会。”
“你要去哪?”
“不告诉你。”
“你!”叶芷绾怒目看向他,“你怎么总是这样,我们不是都说过什么事情都要对彼此说吗?”
萧晏低下眼眸略过一丝阴沉,用指腹蹭蹭她的脸颊,“这是个秘密,说了就不灵了,正好你这些东西可以帮我大忙,此行或许用得上。还是说说你吧,与方将军喝的可还尽兴?”
“还行吧,喝成什么样你也看到了。”
叶芷绾没注意到那一点异动匆匆带过这个话题又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萧晏安声道:“去一个可以让我荣誉加身的地方。”
“会有危险吗?”
“不会。”
“你确定?”
“我确定。”萧晏拍拍她的肩膀,“你还不相信为夫吗?”
叶芷绾嘁他一声,说两句就没个正形。
见他说得这样轻松又与探查合妃之事有关便说起了军营之事:“方将军想请我做军师。”
萧晏挑挑眉:“是好事。”
“嗯。”叶芷绾微紧眉峰,“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
“方将军在父皇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应该没问题。”
“那岂不是就耽误朝中之事了?”
萧晏想了想道:“我夫人文武双全,怎么会耽误呢?”
叶芷绾被他逗笑,“你这张嘴能骗多少女子。”
萧晏摸到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给我瞎扣什么帽子。”
“难道不是吗?”叶芷绾痒得缩缩身子,“惯会油嘴滑舌。”
“那我也只对你一人这样。”
“我才不信。”
叶芷绾虽然脑子迷迷糊糊的,但是通过对萧晏幼年的了解,她觉得这么一个意气风发,光彩夺目的皇子身边不该缺风流事。
她又接着道:“旁人都是十四五岁就成婚了,我是因为斗胆拖延了几年才拖到现在,你呢,是因为什么?”
萧晏在夜色中叹口气,“皇兄死后父皇伤心欲绝,对我们几个的婚姻大事都不甚上心。而且论长幼来说,该是萧祁先完婚,但皇后的意思是让他迎娶宇文馨。他极度不愿,又有古兰蒂一事,父皇提起他的婚事就烦躁不已,所以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再说萧煜,他风流成性,臭名远扬,哪个世家女都不敢嫁与他,父皇提醒再三也没能让他有所收敛,日子久了就随他去了。”
“至于我.......我猜是因为我身上有鹘月血统,择娶皇妃会关乎两国发展,所以父皇也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芷绾闭着眼点点头,“那你就没有喜欢的女子?”
“有啊。”萧晏很快回道。
叶芷绾睁眼,“是谁?”
“你。”
叶芷绾偷笑一下又闭上眼睛,“我是说以前。”
“以前没有。”
“为什么?”
萧晏紧了下眉,“你觉得我身边总有个宇文馨缠着,我能有心思喜欢别人?”
“也是,应当一个她就够难缠的了。”叶芷绾晃了晃脑袋,“不聊了,我睡了。”
“好。”萧晏提提被褥,怀中人像小猫一下扭动两下,渐入梦境。
就在他静心思考着明日之事时,叶芷绾的声音突然凭空而起。
“方将军应当不会使梨花针!”
萧晏默了一下,“......我不是说过吗,他持刀持斧的人怎会屑于使用暗器。”
叶芷绾暗暗翻了个白眼,在云州时她与萧晏说了金马中暗器的事情。
可他的答复与萧煜一模一样,金马右侧的那五人无一人有会使梨花针的可能性。
她眨着眼睛毫无头绪道:“那照你这么说,就是有人会隐形了。”
萧晏笑了笑,“也可能不是他们。”
“那还能是谁?”
“那日宫宴有那么多人,谁都有可能。”
“可是除去那五人的位置,其他地方使暗器都很有难度。”
“那就证明此人是个绝顶高手还极会察言观色。”
叶芷绾想了想金马发狂的时间,是耶朔要求萧晏做太子之时。
此人要么是阻止此事发生,要么是为北韩帝解围。
倘若是后者,那这事就不是她该插手的了。
本来还想查清此事为自己加个功绩,可现在看来还是装傻充愣的为好。
她闭上眼睛脑中忽地又想起一事。
“阿依幕!”
“怎么?”萧晏肃起眉头,“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叶芷绾稍稍摇头,“不是,我今日探了她的口风,我觉得她很喜欢萧祁,是不愿放弃的那种喜欢,但萧祁对她并不感兴趣。”
萧晏眼中闪过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不太好。”
“是,而且她说自己送给萧祁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收,可萧祁明明就放在身上了。”
“我很好奇他们二人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萧晏一手撑开扶在鬓边思考,“虽然我在做的事情阿依幕都不知情,但是你的真实身份她知道。”
叶芷绾同样对此事惶惶了几日,此时更是睡意全无,她想了想道。“通过我和阿依幕相处的这些日子能感觉出来她对你还是很忠心的,倘若她把此事透露给萧祁,你必会受到牵连。她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形发生。”
萧晏长叹一声,主仆之情,情爱之意。
她当真能权衡吗。
萧祁已经回应她,如果两人真的暗通款曲,那叶芷绾的身份就会面临暴露的风险。
她在北韩根基不稳,自己大局尚未完成。
又要舍弃多少才能得一两全之法。
“不行,阿依幕始终是个隐患,她......不能留。”
听到萧晏口中笃定无情的不能留三字,叶芷绾一时怔住。
阿依幕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爱而不得的痴情女子,如果她真的为爱叛主,自己应该也不会在北韩朝堂走到现在。
可人心难料,这么大的一个把柄被她掌握着,这种随时会掀起惊天波澜的隐患让人不得不防。
阿依幕温婉的笑容浮现在叶芷绾脑海中,她轻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杀掉吗?
萧晏突然间沉默了。
她不是别人,是服侍了自己八年的侍女,是朝夕相处情如妹妹般的存在。
幼年每每自己被萧祁陷害受伤回宫,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甚至还要搜集证据去状告位高权重的萧祁。
可是那么忠于合妃的古兰蒂已经做出背主之事,又怎能保证她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