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鱼梁道越来越靠近,城墙上面的人的心提的越来越高,一直提到嗓子眼。
许棣站在城墙上面一个垛子后面,看着越来越近的鱼梁道,心里开始估算着距离,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有骑兵开始骑着马从鱼梁道上往城墙上冲了。
因为距离的问题,有的连人带马摔到了城墙下面,有些则是冲到了城墙上,但是接着就被城墙上面的人给杀掉。
常面越来越惨烈,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但是一方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让自己的子民这样枉死他乡,一方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同胞不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有的付出事罪恶的,有些付出则是伟大的,是要被自己的同胞永远铭记的。
一匹一匹的战马载着北狄的士兵,从鱼梁道上面冲上来,有些跟自己的战马一起摔到了城墙上面,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就开始跟城墙上面的大梁守军厮杀,到处都是人喊马嘶,许棣觉得自己的眼前都是血红色,他强压着心里的反胃,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勺子,等到鱼梁道到了城墙跟前,憋着全身的力气大喊:“出油!”
因为使劲,脖子上面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接着就把自己手里舀满了原油的勺子往城墙下面使劲一扬,一大勺子的黑乎乎的原油就被泼到了鱼梁道上面,紧跟着的,就是跟在身后的射手,把火箭点着之后,射到鱼梁道上,那火箭遇到原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跟着的就是黑乎乎的烟,紧跟着的,就是一声声的让人心灵震颤的惨叫声。
原油遇火能够燃烧,但是会产生浓烈的黑烟,借着这些浓浓的黑烟的掩护,城墙上面的人把冲到城墙上的北狄人赶紧的消灭掉,然后简答的清理战场。
许荛在战前就对人员进行了分工,守城的,运送物资的,抢救伤员的,清理战场的,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是指挥员没有吩咐,一定要坚守好自己的岗位,这是许荛对大家最基本的要求。
各项事情井井有条的被执行着,等到那些黑烟消散了,许棣就看到依旧是有很多的北狄士兵推着鱼梁道往前走,后面还有骑着战马的士兵在准备继续往前冲。
许棣继续招呼人把原油给泼到鱼梁道上面,然后上火箭,一直到那鱼梁道破败不堪了,依旧是有北狄骑兵骑着马从上面往城墙上面冲。
战事就这样继续着,一方要冲过来,一方死守自己的阵地,那鱼梁道用的是坚硬的榆木制作的,就算是要烧,一时半会也不会把那些木头烧了,但是现在唯一能够对付这些木头法子就是用火。一直到了午后,北狄鸣金收兵,留下一地的狼藉。
城墙根还有一些幸存下来的百姓,许荛安排人开了城门口的小门,把人接进来,但是直接就被差役押着关在了县衙的牢里面。
有人喊道:“大人,让我们出去吧,我们跟北狄人有深仇大恨,我们也想要杀北狄人啊。”
押送他们过来的差役说:“你们这些人什么身份我们不清楚,只能出此下策,等都北狄人被赶走了,一定把你们放出来,然后送回家,你们放心,你们在这里我们供给一日三餐,别的要求什么都没有,只要求你们能够保持安静,不要闹事。”
虽然都是穿着大梁百姓的衣服,现在谁都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为了防备里面有北狄的探子假扮的,只能是这样对待,而且不光是有专门负责这些人的吃食,还在外面安排了一队人马,为的就是这里面如果有北狄的探子,到时候闹事了,能够接着就把人给抓起来。
许棣浑身都是黑的扶着墙从城墙上面下来,觉得两根腿跟面条一样,软绵绵的,空气里面弥漫着原油烧过之后刺鼻的味道,许棣觉得自己的两个鼻孔里面也是黑乎乎的。
伤亡的人有些多,城墙下面一个院子被用来当作救治伤员的医护所,许棣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张兆慈挺着硕大的肚子,穿着一件后面系带的白色棉布做的医袍,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嘴上还戴着一个用细棉布做的口罩,每一个过抬过来的伤员都要经过张兆慈的初诊,然后按着张兆慈的指挥,把人送到指定的军医那边,这些军医都是张兆慈培养出来的,谁擅长什么,谁什么学的扎实张兆慈心里有数,有两个水平高的就在临时的手术室里面进行简单的手术。
医护所这边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看到许棣过来,张兆慈赶紧过来,有些紧张的问道:“许棣,你没受伤吧?你肩膀上的伤没事吧?”
许棣摇了摇头,低声的说:“妈,我没事,就是觉得心里怪不好受的。”
张兆慈听了,心里叹了口气,但是还是语气温和的说:“要不要妈妈抱抱你?”
许棣听了,看了看张兆慈的大肚子,叹了口气,说:“妈,还是不要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会让人家笑话的。”
张兆慈就把许棣揽到自己的怀里,隔着一个大肚子,甚至只能把许棣揽到自己的身侧,笑着说:“你就是再大也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关心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天经地义呢,谁愿意笑话谁笑话去,反正我不害怕。”
许棣轻轻的揽着自己妈妈的腰,把头靠在张兆慈的肩膀,说:“战争太可怕了。”
许棣再怎么样经过训练,毕竟没有真正的参加过什么任务,自然是不知道两军对垒真正的对面厮杀是一件多么令人胆寒惊惧的事情,许棣这样一个生在和平年代,什么苦难都没有见过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心里难过那是很自然的,因为在许棣的眼里,墙里墙外的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心里很清楚墙外面的那是些侵略者,但是真正的看到他们被血肉横飞的杀死在城墙下面,就算是心里能够接手了,精神上还是接受不了。
张兆慈轻轻的拍了拍许棣的肩膀,说:“好了,你做的很好,大家都说你很勇敢,有好几个受了伤从上面抬下来的,看到我都对我竖大拇指,他们说你很厉害,妈妈为你骄傲。”
许棣点了点头,说:“妈,你要注意休息,别累着自己了。”
张兆慈说:“我可是大夫,还能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吗?倒是你,觉得心里不舒坦救过来找我说说话,别在心里憋着。”
许棣清楚自己心里不舒服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战争还在焦灼的状态,很多事情还需要他去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别的事情。
这一轮的战争结束了之后,卫朗就骑着马过来了,跟许荛还有许棣关在房间里说了半天的话之后,许荛就急匆匆的去了县衙,把县衙里面的人召集起来,让大家组织县里的人开始撤离。
卫郎知道这次是北狄五王子亲自带兵过来,而且仅仅带着两万的人马,决定把敌人引到城里面,关上门来打狗。
许荛一开始不同意的,这座城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他到一点一点的建设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如果把北狄人引到城里来,也不知道会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但是卫朗却劝他,如果这次能够吧五王子给抓住了,最起码这边关能够安稳十多年,这次北狄五王子乌力吉带着的北狄最精锐的人马,为了这便能够成功,还在雁门关外面安排了大王子,卫朗有把握能够把关外那些北狄人全歼了。
许棣非常感兴趣,因为他很想试一试自己在城里挖的那些地道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就跟卫朗一起劝说许荛,最后许荛就被两个年轻人给说动了,如果付出现在已经取得的成绩,把北狄人打疼了,让他们以后十年之内不再过来侵犯,那就会给河西留下更多的时间,这十年的时间如果用来建设河西的县城,许荛有把握自己能够把县城的面积扩大一倍,然后把城墙再加固加高,到了那个时候,北狄如果再想要过来攻城,就凭他们现在的装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差役跟衙役都被安排下去了,许荛跟李主簿钱县丞坐在许荛的办公室里面。
钱县丞的家里人每年的冬天都要回甘州祖宅去过冬,次年春天再回来,今年自然是不列外,现在河西城里就钱县丞一个人待着。
许荛跟李主簿都是拖儿带女的,而且两个人现在是儿女亲家,对于自己的孩子的安排,他们有志一同,那就是先让孩子们走,自己留下来断后一定要把希望留给孩子们。
钱县丞看着许荛跟李主簿,冷笑一声,说:“我说你们还真是的啊,竟然要把这座城池给毁了,如果那些北狄人进来了,看到城里没有人,一定会把这座城给烧了,费了那么多的银子建起来的城池,竟然说扔就给扔了。”
许荛耐心的解释道:“咱们这是从长远来看才做这个决定的,钱大人,现在对河西来说,银子很重要,但是时间更重要,这座城每年都要经受北狄人的侵扰,想要把它建的更大更好,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给我时间了,我一定会把它建的更好的。”
李主簿非常看不上钱县丞的,说:“是啊,钱大人,许大人说的没错,人家卫世子不是说了吗,咱们只要把地方给他腾出来,后面的就是他的事情,等到把北狄人消灭了,咱们回来想要用人去找卫世子,卫世子还能不派人过来帮衬咱们吗?”
钱县丞说:“你们现在可是儿女亲家,那还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啊,我跟你们讲,反正我是出城之后就要去甘州的,后面的事情你们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跟我没啥关系的啊。”
许荛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外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协调,他真的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在这里跟钱县丞磨牙,站起来,说道:“钱大人,如果你不配合我们的安排,自己私自行动,出了事情我们是不负责任的,城外四面都是被北狄人围起来的,你想要去甘州,你就自己想办法走,现在这边人手紧张,我是不会专门给你派人护送的,言尽于此,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就这样吧。”说完转身就出了门。
李主簿看着许荛的背影,站起来对钱县丞说:“钱大人,你说你也是这河西的父母官呀,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去甘州呢?你这就是临阵脱逃,按律是要被追责的呀。”
钱县丞看着已经走出房间的两个人,冷笑两声,说:“你们这还不知道这次是京城跟北狄一起联手的行动吧,你们等着吧,不趁着现在赶紧走,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钱县丞站在许荛的办公室里面,看着房间里面的东西,脸色晦暗,最后冷笑两声就走了。
许荛出了县衙之后,就去了医护所,张兆慈还在那里忙着呢,看到许荛过来了,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你怎么过来了?”
许荛拉着张兆慈到了角落,说:“刚才卫朗过来了,说要把北狄人房间来全歼了,我已经安排下人手去把县里的人给撤走了,你赶紧先回去,跟路嬷嬷一起把咱们家里简单的收拾一下,我估计咱们再回来那个院子就应该不在了。”
张兆慈愣了一下,问道:“不守城了吗?”
许荛说:“卫朗说城外就只要那些人马,估计也就两万多,后面一直到大梁跟燕国的边境,在没有发现北狄人,看样子从燕国借道就只让放进来这些人,时间紧迫,这边你就先不要管了,我现在就安排人把医护所里面的伤员都往雁门关那边送。”
张兆慈说:“那行,我这就回去安排,你跟许棣可都要主意安全呀,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保证自己的性命,只要有命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许荛摸了摸张兆慈的脸,把脸上的那点灰给蹭了下来,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张兆慈挺着的大肚子,说:“我知道,你们一定要主意安全,我已经安排好了李家兄妹,带着你们先往雁门关那边走,你现在身子沉了,别怕别人怎么看你,该让人抬着的时候就让人抬着。”
张兆慈听了,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就那么不济吗?好了好了,你快忙你的去吧,这就待着青苗跟青穗回家去。”
家里还有很多的东西,这几年张家给捎来的东西,还有张兆慈给许棣跟许栀兄妹俩攒下来的准备当聘礼嫁妆的东西,都是一些精品,有些还是独一无二的,就这么扔了实在是可惜。
往哪里藏张兆慈已经想好了,就藏到隔壁那个小院子里面,那个院子是许棣专门设计的,专门有一个能放东西的密室,既然是密室,那就是别人轻易找不到的地方,张兆慈觉得如果北狄人进来,自己现在住的院子会是那些北狄人劫掠的第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