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源就着几张画的很潦草的地形图,把一些注意事项一项一项的写了下来,许栀就坐在一边给郑伯源研磨,陪着郑伯源一直忙到三更天。
郑伯源从这一天开始,越来越忙,许栀则是在在吕州逛了几天之后,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吕州这个地方,周围山高林密,很多山上长的都是一些竹子,许栀有个用竹子做纸的方子,这个还是在河西的时候,闲来无事跟许棣一起捣鼓出来的,许栀觉得在吕州,用吕州的竹子,召集一帮吕州的人,把这个竹纸做出来,日后打出名声去了,够给吕州的百姓多一个来钱的道道。
许栀很早就听说过竹纸工艺,只是因为这些工艺是被掌握在一些传承了很多年的人家手里,而且这些工艺常常是一个家族赖以生存的根基,所以,工艺轻易不会外传。
在河西的时候,还是因为许棣想要找点什么事情做,正好那边山上有一大片的竹子,就想试一试能不能把竹子做成竹纸,两个人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是把竹纸给做了出来。
做竹纸最好要用春夏之交割下来的竹子,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想要大批量的做,只能等明年,但是现在可以先试一下,毕竟,不是一个地方的竹子,谁知道按着原来的方子去做,能不能做出当初试验的时候做出来的纸张呢?
许栀是个想到就做的人,既然决定要做了,那就从现在开始准备吧。
按照许棣教给自己的方法,首先要看一下自己有多少的可用资金,要把这些可用的资金做好分配,先期投入多少钱,后面追加多少,还要留下多少作为备用资金,有了钱,接着就是按着能够动用的资金,开始寻找店面,招聘人手。
许栀开始一点一点的写计划书,一边写,一边还要出去实地考察一番,等到许棣带着路嬷嬷从淼州过来的时候,许栀的计划书已经写的七七八八了。
郑伯源已经把从吕州到淼河这一段路上的几座山的情况摸清楚了,山体的结构,山上的植被情况,再就是按着几位师傅的经验,如果想要从山里开一条路出来,需要多少人工,多少银钱,郑伯源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计划。
因为带着路嬷嬷,许棣没有从那条能够从河边翻过山直接到吕州的路走,而是绕了一段路,仅仅是这么一绕,就是多出来一百多里的路,现在的运输,一般都是马车,路好走马车还能走的快一些,路不好走,马拉着马车走起来也是小心翼翼,幸得现在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不像是六月天里面雨水多,路况还算是可以,才能够一路不停的走过来。
许栀很开心许棣跟路嬷嬷的到来,寒暄了之后,许栀就把自己的计划书拿出来,让许棣帮着看,许棣很是认真的看了之后,觉得许栀的想法还算是比较成熟,按着她的计划书,真正的把这个竹纸作坊建起来,还是能够让一些人能够挣到钱。
许棣认真的想了想,说:“小九,这个计划书是没有问题,但是哥哥想要跟你说一个别的问题。做纸需要用到很多的水,这个可以从界河那边引过水来,用水挺方便,但是你知道吗,做纸用完的废水,是不能够再利用的,只能当作废水,而且这些废水对周围的环境还有很大的影响,所以,需要专门对这些废水进行处理,不经过处理的废水,是不能够直接排放出去的。”
许栀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许棣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许栀明白废水为什么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危害,许栀愣愣的听完了,迟疑半晌,说:“哥哥,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万一这吕州到山受到影响,始作俑者的我会成为罪人的。”
许棣笑着说:“你这就叫作因噎废食,只要做好了后续处理,就能避免很多的危害,靠山吃山,这吕州附近也就是这点东西还能创造一些价值了,先做着吧,等到日后再找到了别的路子,慢慢的转换过来就是。”
许栀点了点头,说:“只要有了更赚钱的路子,估计就是让人再去做也没有人愿意做了。”
许棣没想到许栀还能想到这里,又想到这吕州就是因为靠近界河的吕州卫的存在才成立了这么一个地方,这城中的人,待到有了战事,那是都要上战场的,就跟河西的人一样,想到这里,许棣说:“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吕州这守护者边境线的百姓,也得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可是为了咱们大梁才在这里世代守护呢,总不能守着一个挣钱的门路还得让他们过苦日子。”
许栀笑着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说:“这吕州仔细想来,跟河西差的实在是太多了,河西那边路比这边还走,而且能挣钱的道比起这边多了很多,就是不做别的,只是做毛线的加工,就能挣很多钱,只可惜这吕州又不是个适合放牧的地方。”
许棣笑着说:“可以借鉴,但是不要照搬,就好比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别看同样的事情,说不定换到别的地方就会水土不服。”
许栀很是认真的听着许棣的话,兄妹两个一直说到晚饭时分,郑伯源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才停下来。
许棣看过郑伯源准备的东西之后,一个劲的点头,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一些要做的施工钱的准备工作,越说越是投机,吃过饭之后,两个人又去了那张大书案前面坐着,摊开了那些图纸之后,一点一点的讨论起来。
郑伯源跟许棣在对面的书房里面讨论,路嬷嬷则是跟许栀在许栀的房间里说话。
路嬷嬷摸了摸许栀的头发,说:“我的姑娘都成大姑娘了,嬷嬷刚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大呢,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我的姑娘能够长大呢,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姑奶给你就长大了。”
许栀轻轻的靠在路嬷嬷的怀里,说:“嬷嬷,待到从淼州到吕州的路修好了,您就在吕州跟着我好不好?您来的时候我就跟您说过的,日后我要给您老人家养老呢。”
路嬷嬷笑呵呵的说:“你跟大爷呀,都是我的孩子,我跟着谁都是一样的,嬷嬷这次过来,是想要问一下,你跟姑爷有没有商议过圆房的事情?”
许栀听到路嬷嬷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嬷嬷,我们两个来到吕州之后,千头万绪的,哪里还有时间去商议这个呀。”
路嬷嬷拉着许栀的手,轻声说:“我的姑娘,夫妻敦伦天经地义,你跟姑爷之间的感情维系可不仅仅只是靠着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夫妻两个在一起,只有水乳交融了,相互之间交了心才能够长长久久的,姑娘,不是嬷嬷说你们两个现在的感情不好,只是天长日久的,总得在一起过日子,你也不要不好意思,这都是夫妻之间及其平常的事情。”
许栀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嬷嬷,您也看到了,相公现在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卫所的事情,就是修路的事情,偏这两件事情对于吕州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我哪里能够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呢?我现在呀,就站在相公的身后,做好相公的贤内助,待到相公忙过这一阵去,我们再来好好的谈一谈圆房之事就是了。”
听到许栀没有将这件事情当作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而且还非常的重视,路嬷嬷这才算是放了心,拉着许栀的手,小声的说:“你们小夫妻,不懂这里面的事情,咱们姑爷是个好的,可是万一外面有那不要脸不要皮的勾引呢?这个世上啊,什么样的人都有,但凡是男子,面对的诱惑总是要比女子多很多,有些人能够顶得住诱惑,有些人一次两次的能够顶住,但是天长日久的,还能够顶住吗?”
许栀认真的听着,路嬷嬷叹了口气,说:“姑娘,你也不要觉得嬷嬷想得多,把咱们姑爷想的太不顶事,这个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最易变的也是人心,谁都不知道,平日里坚如磐石的良人,会不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没良心的。”
许栀不由得笑了出来,路嬷嬷轻轻的拍了拍许栀的胳膊,嗔怪道:“笑什么笑?嬷嬷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是为了你吗?嬷嬷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一开始是在皇宫内院,看的是那些妃嫔之间的勾心斗角,后来辗转于京城的那些高门大户里面,见得最多的就是负心人,往日里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都顶不住外面一个小娘三两回的勾引。”
许栀知道路嬷嬷这是怕自己见识的太少了,遇到事情不知道应对,许栀现在对郑伯源有信心,但是如果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纯粹的精神层面的交流,没有进一步的身体上的交流,之间的感情还会像最初那样的深厚吗?
许栀有些时候其实也在想这些,但是作为女孩子,她有自己的矜持,她总不能对郑伯源说,咱们两个圆房吧,她自己张不开这个嘴,也不敢让郑伯源看出来自己在这一方面的急切,那样的话,郑伯源会不会看低了自己呢?
路嬷嬷轻轻的叹了口气,对许栀说:“我的好姑娘,嬷嬷跟着过来呀,为的就是这个事情呢,你跟咱们姑爷身边也没有个长辈跟着,嬷嬷就只能充作你们两个的长辈,待到事情做完了,能够安下心来了,就给你们两个圆房。”
许栀红着脸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放在桌上的灯,那罩在琉璃罩子里面的油灯,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带着罩子外面的光线也跟着抖了几下,就好像许栀那一颗带着几分躁动的心一般。
许棣是个行动派,来了吕州之后,带着吕州的知州大人钟承旻,带着一帮勘探地形的老师傅,漫山遍野的转悠。
钟承旻已经五十多岁了,早些年中了进士之后,一直在那边的几个县做县令,后来靠着政绩,品阶升了上去,可是他上面没有人,又因为不是那么圆滑,结交不到能够帮助他的人,后来就被发配到吕州这个偏远荒凉之地,一待就是十多年。
钟承旻跟着在山里转了两天就有些受不了了,他上了年纪,哪里能够像许棣郑伯源这样习武健身的年轻人一样啊,每天回到家里累的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哎哟,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去找郑伯源。
钟承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官,平日里就带着一个老仆两个做饭洗衣裳的粗使婆子住在府衙的后院,他的妻小都在老家,听说是因为他的儿子要读书,吕州这边没有好的先生。
一大早的,钟承旻拄着一根棍子,在自己老仆的陪伴下走到郑伯源的院子门口,郑伯源听到门房的人说,赶紧出来,看到钟承旻的样子,吓了一跳,说:“钟大人啊,您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往院子里走,钟承旻哭丧着脸,说:“郑大人,郑大人啊,老夫年事已高,实在是不能跟着您跟许大人往山里跑了,我也知道,您二位都是为了咱们吕州好,您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保证全力配合好不好?”
郑伯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钟大人,看你你说的,您可是牧守一方的知州大人呢,哪里是我这个正五品的将军能够支配的动的?钟大人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都是领着圣上的俸禄,自然是要为圣上分忧解难的,我们修路不是为了自己,为的是整个吕州,为的是咱们大梁,这件事情有这样重要的历史意义,还请钟大人克服克服才是啊。”
钟承旻一个劲的摆手,说:“郑大人啊,我已经五十多岁了,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安稳而已,既然有您还有许大人帮着出谋划策帮着争取朝廷的银钱过来修路,我只有全力的支持,尽力的配合,您放心,我在这里做个保证,但凡是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配合,好不好?”
郑伯源只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请钟承旻去内院用早膳,钟承旻哪里还能吃得下早饭,这会就想着赶紧回家去躺着,好好的歇一歇这把已经咯吱咯吱响的老骨头。
送走了钟承旻,郑伯源这才回去吃早饭,许棣听了外面的事情,笑着说:“我倒是奇怪,你为何非得让我带着这位钟大人呢,原来却是如此呀。”
郑伯源点了点头,说:“这位钟大人,是个无为而治的人,吕州这几年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也是因为靠着界河边的那些陡峭的悬崖而已,他这个人呀,我来了这段时间算是看清楚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这次要不这样把他治服气了,万一日后因为修路中间有点什么好处他非得要过来沾怎么办?”
许棣喝了一口香糯的小米粥,点了点头,说:“这也确实是个法子,不过这位钟大人,我去;吏部打听过,不是个喜欢掐尖冒头的人,因为为人太过懦弱,而且是在吕州这个穷地方,也没有什么人拉拢,算是个挺干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