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兆慈看着许栀的架势,就好想要散尽家财一般,倒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就是心疼许栀现在的状态。
可是要拦着吧,又怕许栀心里会多想,只能陪在一边,看着许栀一样一样的拿出来,跟陈兆慈说是什么东西,要给谁的。
许栀拿着要送给太夫人的老山参,想了想,对陈兆慈说:“娘,这个我还是不要送过去了,待到日后你找个机会给老祖母送过去吧,万一她要问起来,我也不晓得如何跟她老人家说。”
郑伯源的事情家里人都还瞒着太夫人呢,就是过年家里有来拜年的,家中人也是再三的叮嘱,万万不要在太夫人跟前露了口风。
陈兆慈拉着许栀的手,说:“小九,你不要这样,伯源是个正直的孩子,他做过的那些事情都经得起查验,一定会平安的回来的。”
许栀现下也顾不得别的了,这几天她一直在琢磨郑伯源到最后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方才去见了郑伯源之后,突然之间她就把事情往最不好的那一方面去想。
如果,郑伯源真的因为某些事情要被抄家,自己自然是要陪着他同生共死的,可是家中的那些东西呢?
许栀不是个很在意东西的人,可事到临头,她却觉得现在能把这些东西先送出去就送出去吧,东西送到自家人的手里总比到时候被人抄了去的强。
陈兆慈看许栀依旧是在摆弄手里的东西,一把就把许栀拉着坐到炕沿上,说:“小九,你听我说,这些东西你先放到娘个这里,日后要送给谁了,你要在京城你来送,你要不在京城娘帮你送好不好?这会你这样送东西,你让家里人怎么想?”
许栀听了愣愣的坐了好一会,陈兆慈把许栀揽到自己的怀里,柔声说道:“万事有爹娘在呢,你别担心,总会让伯源安安生生的回来就是。”
许栀瘪了瘪嘴,实在是没忍住,搂着陈兆慈的腰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后面许家出嫁的那些姑娘们,但凡是听到了信的,能自己回来的就自己回来,不能自己回来的,就派了身边得力的人手回来,许栀就安心的待在家中,等着郑伯源的消息。
出了正月,天气越来越暖和,兵部一直没有对郑伯源的事情有个定论,每次大早朝总会因为郑伯源的事情吵一回,吵来吵去的众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可是还是有人揪着这事不放。
这日许荛散了衙回来,被侯爷请到了前院的书房。
侯爷问许荛道:“伯源的事情也该有个定论了吧?这都多久了,兵部的大牢成日里不见太阳,好人在里面都要待坏了。”
“父亲,原本早就应该回来的,只是还有人没有跳出来,圣上的意思是先放一放,好歹伯源已经遭了一回罪了,索性就等到该跳出来的跳出来再说吧。父亲不要担心,白日里日头好了伯源还能出来晒晒太阳,兆慈不方便进去,于师伯已经进去看过了,伯源身体恢复的不错。”
侯爷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了心,想到日后对郑伯源的安排,问道:“伯源回来了要往哪里安排?梧州可是不能再回去了。”
许荛想到自己现在还在因为这件事情跟冯相没有达成一致,心里有几分的烦躁,说:“父亲这件事情儿子跟冯相还有些分歧。”
侯爷听了,说:“你且说说,为父听听。”
“儿子想要让伯源跟小九找个偏僻的地方好好的待几年,伯源的身体还需要好好的修养才是,冯相则是想要让伯源去一个富庶之地。”
侯爷沉吟良久,说:“你为何要让伯源去一个偏僻之地?偏僻之地适合修养,可是偏僻之地不适合个人的发展,想要做出一些政绩,很困难。”
许荛有些无奈的说:“这大概就是我跟父亲还有冯相之间的矛盾所在吧,伯源的身体修养不好,就是有再大的政绩,又有何用?伯源现在满打满算的降降十九岁,他军功起家,只能留在军中,去了地方能做什么?”
侯爷想到一个主意,说:“那你说,让伯源回家里来准备科举,走科举取士怎么样?他年纪又不大,从头开始,也还来得及的。”
许荛苦笑一声,说:“父亲,您以为我没有想到这条路子吗?我曾经问过伯源,他不愿啊。”
侯爷捋着胡须,安慰道:“总能够想到一个解决的法子的,你也不要担心。”
花园里面的桃树冒出来一个一个的小花苞,许栀身上的厚棉衣换成了夹袄,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解开又收起来,许栀依旧是耐着性子在家里等着。
许杳的夫婿林咫宁致宁带着他们的女儿珏姐儿来了京城,郑伯源的事情没有定论,许杳也不愿意回去,林致宁索性就在京城侯府附近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简单的收拾了之后,许杳带着孩子一起搬了进去。
许杳安置好了之后,拉着许栀来自家的宅子玩了一回,这些日子,许栀瘦了很多,个子也长了不少,跟身材高挑的许杳站在一处,竟然还要比许杳高出一些。
从许杳家回来之后,许栀就一直在家里等着,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被人通知去兵部接郑伯源回家。
许栀当即就做了马车往兵部赶,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门口,走进了,发现郑伯源穿着自己给他送进去的那件棉衣,棉衣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郑伯源的身躯微微的有些佝偻,看到许栀过来了,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许栀看到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身影眼眶就开始发酸,一直到了跟前,许栀从马车上一下子跳下来,郑伯源想要紧走几步过来接着,却不知道为何,一个踉跄,极力的让自己的身形稳住之后,就没敢再动弹。
许栀提着裙子跑到郑伯源跟前,泪眼中看到郑伯源的笑脸,有心要给他一个笑容,却是最终没有扯出一个笑容来,拉着郑伯源的手,任凭脸上的泪水无声的肆意的流。
郑伯源擦了擦许栀的眼泪,温声道:“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快别难过了。”
许栀点了点头,抬袖子擦了擦眼泪,说:“伯源哥哥,咱们赶紧回家,家里都给你备下了柚子叶,咱们先好好的洗个澡。”
许栀扶着郑伯源的胳膊,走到马车前,郑伯源踩着凳子,想要抬脚上去,却不知道扯到哪里,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额头鬓角甚至冒出了汗。
许栀吓了一跳,扶着郑伯源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坐好了之后,许栀就要检查郑伯源的身上。
郑伯源抬胳膊拦了下来,说:“我好着呢,咱们先回家吧。”
许栀只得作罢,到了家里,郑伯源让席靖安过来伺候他洗澡,许栀生怕他原来的伤口愈合的不好,先要趁着洗澡时候看一看,又因为两个人还未曾圆房,不方便,就让席靖安好好的看一看。
席靖安在角房里帮着郑伯源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红着眼圈从里面出来,许栀问他:“靖安,你们将军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席靖安擦了擦眼泪,说:“夫人,将军的伤口愈合的很好。”
许栀点了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经岸,辛苦你了,厨房做了手擀面,你且先去吃一碗,这边我让人来收拾就是。”
席靖安张了张嘴,看许栀一脸的高兴,想到为了自己将军夫人这些日子受的煎熬,给许栀施了一礼就去了厨房。
郑伯源已经换好了衣裳,许栀扶着他到屋里对炕上坐下,说:“厨房给你熬了小米粥,那米粥熬的香香浓浓的,你先喝一碗,好好的歇一歇,晚些时候再给你做些别的吃好不好。”
郑伯源拉着许栀的手,点了点头,说:“都好,阿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好好的歇一歇才是。”
永宁侯府,许荛沉着一张脸回到家里,陈兆慈见了,惊讶的说:“我听说今日里小九把伯源接回家里了,你怎么反倒是沉着一张脸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荛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对陈兆慈说:“一会你去郑宅,给伯源好好的检查检查。”
陈兆慈愣了一下,说:“用刑了吗?”
许荛点了点头,说:“也是怨我们没有考虑周全,让人给钻了空子,就昨天,你去了好好的看一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孩子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上午我接了信就去看过,浑身的伤,你去,算了,咱们俩一起去。”
饭也没顾得上吃,许荛帮陈兆慈背着药箱,急匆匆的就往郑宅而去。
郑伯源喝了米粥之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许栀看郑伯源睡得沉,就在有一边守着,听到自己的父母过来了,赶紧去前院迎着。
许栀还以为爹娘过来是因为知道郑伯源回来了呢,笑着说:“爹,娘,我把伯源接回来了,他喝了米粥刚睡下。”
许荛跟陈兆慈一看许栀的表情就知道郑伯源没有把自己受刑的事情跟许栀讲,陈兆慈说:“我不放心,过来替伯源检查一下。”
许栀点了点头,说:“娘,我正好要派人去跟您讲一下,明日带着伯源去家里请您给看看呢,谁知道您跟爹这会子就来了,还未吃饭吧,我这就去厨房安排。”
许荛赶紧说:“伯源回来时喜事,我跟你娘就在你这里吃晚饭,你去好好的安排一下,我们先去看看伯源。”
许栀让白英带着许荛跟陈兆慈去了卧房,自己则是去了厨房。
待到了看到躺在床上的郑伯源,许荛让白英在外面候着,他跟陈兆慈两个人一起,把穿在郑伯源身上的那件夹棉的袍子轻轻的解开。
这一通动作惊醒了郑伯源,他睁开眼睛看到时许荛跟陈兆慈,翻身就要坐起来,只可惜身上满是伤痕,不知道扯到了哪里,脸色更加苍白。
陈兆慈拦着他,说:“伯源,我跟你爹过来看看你,小九还不知道你身上有伤的事情。”
郑伯源被许荛扶着慢慢的坐起来,说:“岳父岳母,不要让阿九知道了,知道了徒增难过,左右我已经受了伤了,慢慢的医治就是。”
郑伯源身上有鞭伤,烫伤,还有一些别的伤,仅仅只是简单的处理过了而已。
陈兆慈看到那些伤,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哽咽着说:“天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怎么这么狠的心呢。”
郑伯源趴在床上,听了陈兆慈的话,扭过头来,柔声安慰道:“岳母,都是些皮肉伤,仔细养一养就好了,我们当兵的,哪里能不受些伤呢,您不要难过,没什么的。”
许荛看着那些上,直觉得头皮发麻,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被人钻了这样的空子,许荛攥紧了拳头,投一次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郑伯源趴好了,对陈兆慈说:“岳母,还得麻烦您赶紧给我上药,待会阿九过来看到了就不好了。”
陈兆慈赶紧开了自己的药箱,把那些伤口挨着处理了一遍,看了看原来那个圆形的箭伤,已是愈合的很好,于师伯去过兵部大牢几次,回来跟自己说郑伯源的伤恢复的挺好,看来对于这样的伤口,外敷内服非常见效,赶紧把医案写好了,日后再有这样的伤,按着这个救治方案来就没错了。
许荛帮着陈兆慈把郑伯源身上的伤处理了一遍,然后陈兆慈又给郑伯源细细的切了脉,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虽然年轻,毕竟受伤了就要流血,不好好的调理,日后总是会给身体留下一些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