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都没来得及小憩,许栀就被永宁侯爷派过来的人请了过去。
侯爷已经帮着她把竹纸呈到了圣前,大概是因为白得了许栀那日进斗金的糕点铺子,梁承帝非常痛快的就把竹纸定做贡品,这样,许栀就需要跟皇宫里面负责皇帝日用物品的御用监对接各种事情。
日后许栀不能时时照看这个竹纸的买卖,所以,她需要找一个能够全权负责此事的人,不仅是要维系好跟御用监几位内官大人的关系,更要跟吕州回头岭的作坊维护好日常的消息往来。
许栀一开始是想要侯爷帮忙找一个人的,后来又觉得这是自己要带着吕州的百姓发家致富,不能总依靠家里人,就想着从自己带着来的人里面选出一个来,这样的人选出来之后,就会在京城的铺子里面,皇宫御用监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过来。
许栀一边忙着跟御用监的人谈贡品的事情,一边在京城里面找合适的铺面,最后在距离南城门不是很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小小的铺子,位置不是很好,前面三间房子做了铺面,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是坐南朝北的,这做了铺面的三间房子是原来院子的东厢房。
许栀看中的是院子里面有个小小的天井,五间的正房,又建了西厢房,院子里还有个水井,这样过来之后,不仅有了专门放竹纸的库房,还有了现成的员工宿舍,这个小小的院子,就能让守在这个铺子里面的人过的很是自在。
跟主家把锲约签了之后,许栀就让人赶紧把铺面还有院子收拾出来,就是在决定人选的时候犯了难。
这次周二嫂自告奋勇的跟着来了,几天下来,许栀认为周二嫂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周二嫂拖家带口的,家里有相公还有孩子,她不可能就这么一个人在京城待着,如果想要让周二嫂安心的待在京城,最好是把周二柱还有他们家的狗娃子给送过来。
现在周二柱是作坊的管事,作坊的事情他给管理的井井有条,许栀实在是不愿意把人就这么给送到京城来,好的管理人员想要培训出来实在是太难了,许栀没有信心再培训一个像周二柱这样的人才出来。
但是现在事情都赶到了一处,许栀权衡之后,决定还是要把周二柱给调派过来,主要就是因为许栀这几天她走到哪里都待着周二嫂,周二嫂不仅是学东西快,为人精明,待人接物也是老道,实在是很是得许栀的心,许栀认为,周二嫂是自己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掌柜的人选,对于这样一个销售人才,许栀决定放手用一下。
好容易有了半天的空闲,许栀请了周二嫂来自己的院子,周二嫂很是拘谨的坐在炕前的凳子上。
许栀笑着说:“周家二嫂,我请你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的意思。”
周二嫂听了,笑着说:“当家,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就是。”
这几日,周二嫂就跟做梦一样,她竟然跟皇宫里面掌管皇帝老爷日常用度的内官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直到这个时候,周二嫂才发现,自己一开始想要来京城的目的,还是小了些,许栀带着她见识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她甚至都没有什么准备,这个世界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展开在自己的面前了。
许栀笑了笑,说:“我们的铺面已经定了下来,后面就是装修店面,准备开张,至于跟御用监的契约,咱们只要按时供货就可以,想来他们也不会压着咱们的货款,周家二嫂,我想要让你留在京城,负责日常跟御用监的联系,还有铺面的营运事宜。”
周二嫂听到最后,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才问道:“东家,你是说让我留在京城的铺子里当管事?”
许栀摇了摇头,说:“不是管事,是掌柜的,是负责咱们吕州竹纸在京城的所有事宜的。”
周二嫂消化良久,这才激动的红着脸,一个劲的点头,说:“东家,我愿意,我愿意的。”
许栀轻轻的笑了笑,说:“周家二嫂,你愿意,可是你们家周管事还有你们的孩子呢?”
周二嫂这才想起自己的相公还有孩子,脸色不由得一僵,许栀安抚的笑了笑,说:“你先不着急,我这是跟你商量呢,我想把你相公周管事也给调派到京城来,还有你们家的孩子,你也一起带着,至于孩子的学业,我给娘家说说,就让他去我们永宁侯府的族学附学,你看怎么样?”
周二嫂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一个劲的点头,说:“东家,我们愿意,我们愿意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我们狗娃子能够到侯府的族学附学,我们也是愿意的,我们庄户人家的孩子,读书不容易,更何况想要跟着名师读书呢?狗娃子是我们两口子的希望,我在这里就能替我相公做了主,只是他现在是作坊的管事,让他就这么走了,他一定不肯的,除非他能够再带出来一个能够把咱们作坊的日常事务抓起来的管事。”
许栀点了点头,说:“这个你且不用担心,咱们过几日就会吕州,到时候你们夫妻好好商量一下,至于作坊管事的人选,总能再找一个合适的。”
周二嫂一个劲的点头,第二日周二嫂就跟许栀身边的一个管事一起坐车去了通州,然后从通州坐船往吕州赶。
许栀需要周二嫂过来接手这边竹纸作坊的事情,待到周二嫂把京城的事情理顺了,她还得赶回吕州。
且说周二嫂,一路兼程回到家中,周二柱还在作坊呢,周二嫂跟那名管事去了作坊,听到周二嫂说要一家三口一起去京城,当竹纸铺子的掌柜的,周二柱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到周二嫂又跟他说了一遍,周二柱这才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周二柱有位为难的说:“可是这边的作坊我刚上手呢,作坊里面这么多的事情,我走了谁接手?”
周二嫂瞅了他一眼,说:“你没看到我跟东家身边的管事一起回来的吗?东家说了,让咱们一家赶紧去京城,这边作坊先让她身边的管事接手,然后再从咱们村子里选出来一位好好培养呢,当家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家收拾行李,然后带着咱们狗娃子去京城吧。”
周二柱其实没想过要去京城的,这里毕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家里的父母亲人都还在呢,京城距离吕州千里迢迢的,他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
周二嫂跟他一起过了好几年的日子了,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劝道:“当家的,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我回来的时候东家跟我说了,咱们要带着狗娃子去了,就让狗娃子去永宁侯府的族学附学,人家侯府的族学请的可是名师,哪里是咱们这乡野书塾能比的了的?我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咱们狗娃子的学业,我也得去京城,咱们东家把咱们作坊的竹纸送进了皇宫,咱们去了,就是咱们竹纸作坊在京城的代表人,日后实要跟皇宫的内官们打交道,当家的,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机会呢。”
听到要跟皇宫的内官打交道,周二柱有些害怕的说:“跟皇宫的内官打交道?娘子,咱们能行吗?”
周二嫂压着心里的几分不耐,耐心的说:“怎么不行?我去了京城才知道咱们的东家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永宁侯府的姑娘,听说跟皇帝老爷还有几分的交情呢,当家的,东家瞧得起咱们,让咱们从这吕州的小山村去京城,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要没有东家,咱们俩口子就在这回头岭,一年到头挣那么点吃的,别说狗娃子读书了,就是日后想要给狗娃子说门亲事都不容易吧?”
周二柱想到原来自家过的日子,一个劲的点头称是,周二嫂说:“这不就是了,我跟你说,赶紧收拾行李,我明日回娘家说一声,咱们后日就启程,东家已经把铺子准备好了,就等着咱们一家人去了把铺子撑起来,她就从京城回吕州呢。”
周二柱说:“那我晚上去爹娘那边说一下,咱们这一走,家里的房子还有田里的地都得找人帮着照应呢。”
周二嫂看着这个自己跟相公一手建起来的小院子,两个人刚成亲就被从家里分了出来,当初为了建这个院子,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就着房屋的地基,都还是两个人从山上一点一点捡回来的青石建的呢。
看看时间不早了,周二嫂跟周二柱,两个人一个忙着做晚饭,一个则是开始整理家中的物件,狗娃子在外面听说自己一家子要去京城,背着书包从外面跑回来,气都还没有喘匀乎呢,就问自己阿娘,“阿娘阿娘,他们说你要带着我跟爹去京城呢,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周二嫂看自己的儿子跑i的满头大汗,赶紧从晾衣服的架子上扯下来一条汗巾子给他擦额头的汗,说:“你看你,慢慢走回来问就是了,做什么跑的这样一身一头的汗?是,咱们一家子是要去京城了,而且你还要去京城的学堂读书呢,咱们东家都说了,让你去永宁侯府的族学附学,那里可都是有名望的老师教着读书呢。”
狗娃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说:“原来是真的啊,阿娘啊,怎么会是咱们一家子去呢?”
周二嫂笑着说:“因为东家觉得爹跟阿娘都是有本事的人,能够把京城的竹纸铺子帮她照应好了啊,所以要让爹娘去京城照看铺子,娘回来的时候东家已经把京城的铺子给租好了,是一个带着小院子的铺子,咱们去了就在那铺子里面住着,爹娘照应铺子,你就去读书,好不好啊?”
狗娃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劲的点头,连声说好,看晚饭还没做好了,狗娃子放下书包,说:“阿娘,我去外面跟他们说一声去,我就要走了,还得跟他们道别呢。”
周二嫂点了点头,说:“我从京城带回来几盒点心呢,你带着几块去跟你的小伙伴们分一分,咱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狗娃子答应一声,怀里揣了几块点心就往外面跑。
待到吃了晚饭,一家三口提着两盒点心,就往周家的院子走,村子里的人已经都知道周二柱一家三口要准备去京城了,谁都没有想到,周二柱两口子竟然如此得了东家的心,不仅仅是让周二柱去京城照看铺子,还要让他带着妻小,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一路上遇到了都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周家老宅里面这回也是沸沸扬扬的,周二柱兄弟好几个呢,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早早的就被分出去的二柱子是最有出息的,这会都在吵嚷着谁要跟着周二柱去京城。
待到周二柱一家三口进来,周老娘拉着周二柱的手,说:“二柱子,你这次去京城,准备要带着谁去啊?”
周二柱奇怪的说:“什么带着谁去?东家没有让我带着人啊,就让我跟狗娃子的娘带着狗娃子一起去。”
周老娘恨恨的说:“你真是个死脑筋啊,你们东家偌大的铺子,就你们夫妻二人能照应的过来吗?你听娘的,把你们两个兄弟带去京城,帮着你们照应下铺子里的生意还不成吗?”
周二柱大惊失色,说:“娘啊,这可万万使不得,东家出身侯门,那就是贵人,人家让谁去不让谁去有自己的主意,我跟狗娃子的娘就是去给人家干活的,还能给人家当家作主吗?”
周二嫂听到这里心里好笑,自己这个婆婆,那真的是看重大的,心疼小的,从来不关心周二柱这中间的孩子在外面过的是不是好,每年地里的粮食是不是够吃的,只是每年到了要给他们老两口交粮食的时候到他们的小院子里去一趟。
周老爷子拍了拍桌子,说:“二柱子,你两个兄弟年纪大了,不好使唤,那你把你的大侄子带着去吧,你大侄子年轻,在京城跟着你历练几年,回来了也能自己寻摸着干点什么营生不是?你大侄子可是咱们周家的长孙呢,一家子的兴旺都系在他的身上,这个忙你这个做叔叔的必须得帮才是。”
周二柱这会子也顾不得从自己的嫁人身上找存在感了,他跟着许栀干了这大半年了可是直到许栀的性情,别看平日里是个随和的人,但是却不是个容易被人左右的人,更何况,人家是贵人,是自己的东家,自己要真的带着家里的大侄子去了京城,也不要想着继续跟着东家干活了,自己滚回来该种地就去种地吧。
周二柱一下子蹲在地上,瓮声瓮气的说:“算了算了,我明日里就去跟作坊的管事说,我们一家子不去了,东家只让我们一家三口去京城,自然是有东家的意思,人家高门贵女,还能听我们这乡野村夫的摆布吗?爹,我就把话给您老放这里,你要真的嫌弃我们一家子日子过好了,我们不去就是了,我跟狗娃子的娘这就回了管事,日后回家里种地去,不过每年给您的养老钱你也不要要了,还是每年给您那些粮食就是,左右穷日子富日子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日子。”
周家人没想到周二柱竟然这样混不吝的把话说死了,周老娘指着周二柱破口大骂,“不就是跟着贵人干了几日活计吗,不就是跟着贵人去了一趟京城吗,怎么,我们这当长辈的还说不得你们了吗?二柱子,你跟狗娃子他娘也不用这样拿着不跟着人家干活吓唬我们,你们不愿意去干就不愿意去,我让你大哥他们去。”
周二嫂去了一趟京城,眼界开阔了,心境也是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两声,说:“真是笑话呢,人家的买卖,自然是想要谁去谁就去,哪里容得你们在这里帮着人家筹划,我实话告诉你们,东家说了,让我回来带着狗娃子爹还有狗娃子赶紧去京城,京城那边事务繁忙,我们去了就得把铺子顶起来,人家为什么让我们一家三口去,还帮忙让我们家狗娃子进永宁侯府的族学附学?那是因为东家看中了我还有狗娃子爹的本事,我们也能帮着东家把铺子撑起来,你们去了能做什么?狗娃子爹,把东西放下,咱们走吧,还得去里正叔家里走一趟呢。”
周二柱把手里提着的糕点放下,头不回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