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棣的到来,让许荛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吃过早饭之后,许荛跟许棣简单的交代了自己手头需要做的事情,就躺在府衙一张矮榻上睡着了。
许棣看许荛睡得香甜,没有打扰他,而是去了前衙,找府丞问过情况之后,开始琢磨下面自己要做的事情。
许棣在来辽东之前,通过自己的秘密渠道给梁承帝去了一封信,那封信里面说明自己后面要做的事情,还让梁承帝从登州通过渤海派兵增援辽东,许棣也是因为有这么一封信,才有恃无恐的自己赶到了辽东。
不是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在作祟,许棣只是很担心自己的父亲,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个人,万一辽东守不住了,他不会撤退,只会跟辽东共存亡,一家人来一起来到这里,是为了好好的享受生活的,可不是让自己的父亲英年早逝的,许棣心里已经想明白了,拼着自己违抗圣谕,拼着自己丢了官进大狱,也得过来救自己的父亲。
许棣琢磨良久,站起来把自己带过来的人召集过来,一队人马去府衙的大狱,负责把收押的那些老百姓甄别清楚,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万一有奸细通过这些老百姓进了这州府之城,那么对于这城中的百姓来说,真的是一场灾难,没道理拼死在城墙上抵抗,最后让间隙混进城来开了大门把敌人给放进来啊。
一队人马派出去,紧接着第二队人马又派了出去,这队人要去边关跟程铠还有周青联系,首先要了解边关那边的具体情况。
最后点了三个小队,三十个人,换了老百姓的衣裳,从辽东州府沿着去京城的路,仔细查看这一路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敌人,不可强攻,要隐藏行迹,一路摸到京城去,去了京城之后,去永宁侯府,把许棣写给侯爷的亲笔信并一路之上的情况交代给永宁侯。
把事情安排好了,许棣这才开始审讯从南边城门外抓过来的金人。
金人大部分都不会说汉话,但是辽东因为跟长白山那边的金人世代毗邻而居,很多人精通金人的语言。
许棣找了几个精通的人,带着就去审讯被俘的元帅。
谁知道那元帅竟然会说汉话,看到许棣进来,冷笑两声,说:“卑鄙无耻的小人,背后捅刀算的什么英雄好汉。”
许棣听了,笑着说:“这位英雄,我且问你,你们绕过长白山,借道高句丽,甚至是派人在海边拦截,这又是什么英雄好汉所为?”
那元帅一时语塞,许棣冷笑两声,说:“败军之臣,我问你什么你老实的回答就是,别耍什么花招,我实话告诉你,你们的计划我一早就知道了,引着你们到这辽东府,为的就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那什么苏军师,你以为是个好的吗?”
许棣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那元帅的表情,看到那元帅听到苏军师这三个字的时候,瞳孔一缩,就知道十有八九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许棣也不藏着掖着,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元帅的对面,那元帅带过来之后,就被绑在一把官帽椅子上面。
许棣一撩衣襟,把左腿搭在右腿上,笑着说:“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啊,我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许棣,是今科的状元,忝为登州府下辖蓬莱县的县令,你大概对我不了解,但是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应该就知道我是谁了。”
听到许棣这样说,那元帅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许棣笑了笑,说:“当年的河西大捷,不知道阁下知不知道。”
元帅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许棣从他的表情上就能够看出来,他知道,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
许棣说:“河西大捷,北狄受到重创,最起码三十年之内没有与大梁一战之力,我当年随着还是河西县令的家父,就在河西城中。”
听到这里,元帅一脸惊讶的看着许棣,许棣点了点头,笑着说:“知道我是谁了吧?既然知道了,我希望你能够回答我问你的问题。”
那元帅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许棣听了轻轻的笑了笑,说:“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你身后的家族会怎么样呢?当然了,你既然能够做到元帅,我想你的家族应该是很有名望的,这次的行动,虽然你们三方合作,但是我们已经把倭人消灭了,至于跟你们联系的大梁的人,也已经落网了,这位元帅,简单的说,你们这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许棣的话,元帅一直不说话,许棣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元帅的肩膀,说:“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想明白了就跟他们说一声,我这会先去提审你那些手下。”
走到门口,许棣停下来,想了想,说:“我还得提醒一下阁下,你们这次听从了苏军师的话,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唉!”
许棣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把守卫的人喊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去了府衙的大牢。
大牢里面因为把那些老百姓都关起来,牢房已经用完了,看守牢房的衙役还说,这是大牢自建成以来,使用率最高的一次,不过因为关押的都是老百姓,只是按着许棣的吩咐,按着性别,一个牢房里面关几个人。
有些老百姓扶着栏杆,对着大牢门口的衙役喊:“差爷,我们都是被那些杀千刀的金人抓来的啊,我们是冤枉的,放我们出去啊。”
这样的喊声此起彼落,一直到那些过来甄别的人进来了,听到战靴踩在地上坚实的声音,喊叫声才慢慢的低了下去。
按着许棣的吩咐,一个小队长操着官话,高声喊道:“乡亲们,咱们大人将诸位乡亲临时请到这里,是为了甄别藏在咱们其中的奸细,还请诸位乡亲海涵,下面,我讲一下咱们甄别的方法。”
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认识的人相互证明各自的身份,那些落单的,不能够被证明身份的人,就先关起来。
每个牢房门前放了一张能够写字的桌子,然后就有人开始询问牢房里面的每一个人,那个村子的,叫什么名字,家里有几口人,这其中自己村子里面的有谁,很快,就有十个落单的被筛了出来。
这十个落单的都是身材高大的汉子,虽然穿着普通的庄稼汉穿的衣服,看身行却不是一般的庄稼汉能有的,带队的小队长对着这十个人,冷笑两声,说:“还得麻烦几位继续在这大牢里面呆着,什么时候把那些金人撵出去了,什么时候把诸位放出来。”
那十个人面面相觑,真没有想到竟然这样就把混进来的人给甄别出来了,不过也是许荛这几年对辽东的掌控比较好,因为靠近金人,是边塞城市,警惕性一定要提高,如果遇到可以的陌生人,一定要及时的上报,这次被抓过来的老百姓原以为要交代在这里的,谁知道竟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反转,听到那些军爷说自己这些人里面有奸细,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帮着把人给认出来。
老百姓被从大牢里面放出来之后,有专门大人引着去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就带到南边的城门,开了侧门,把人放了出去。
许棣交代过,让老百姓回家之后,带着家人,带着粮食,先到山里面躲一躲,待到来犯的金人都清剿干净了再回家重建家园。
许棣亲自带人,审讯了几个抓回来的金人的将军之后,对金人的行军部署有了数。
城北门那边还有一队人马,因为去边军的营地要从北门走,所以,北门的金人数量不是很多,许棣看着自己手底下这几十口子人,亲自去北门查看了之后,决定按兵不动。
许荛因为早就得了许棣的提醒,当初做好了关闭城门坚守的打算,城中的物资储备很丰富,最重要的是,辽东州府的城墙很坚固,现在火炮的威力还不足以把城墙轰开。
回到府衙,许荛已经起来了,简单的洗漱之后,喝了两碗粥,看到许棣回来,说:“你先吃饭,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
许棣点了点头,坐下喝了两碗稀饭,吃了两个馒头,许荛看许棣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饭,这才细细的盘问他最近发生的事情。
听到许棣说已经早早的就把陈兆慈他们送到京城,许荛点了点头,说:“你能这样做其实是最正确的选择,现在哪里都不如京城安全啊。”
许棣点了点头,说:“当初我就想着要打个时间差,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把人送到京城去,爹,从海上抓到那两个人,我就知道我捅了马蜂窝了,可是人不能再送回去,那就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了,我想那些侍卫加上槽帮的帮助,我娘他们总能够安全的到达京城,只要是他们安全的到了京城,我这里就能够放开手脚使劲干了。”
许荛想到许棣从登州来到辽东,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踏实,说:“其实你也不用亲自过来的,我得了你的信之后,当即就把程铠还有周将军请了过来,我们仔细的商量过应对之策的,只是没有想到,从辽东到京城这一路竟然被掐住了,信送不过去,那边的援军也过不来。”
许棣冷笑两声,说:“人家策划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让你们商量商量就能把人家的计策给破了呢?当初咱们真应该抓住那姓苏的。”
许荛摆了摆手,说:“人都没有前后眼,谁能知道他竟然能够调动三方势力,发动这么一场战争呢,咱们跟金人,虽然小摩擦不断,可是已经相安无事十几年了,这下好了,我看这金人也是倾巢出动的,咱们要像当初打北狄那样,把金人撵出去,估计辽东也能安生几十年呢。”
许棣摇了摇头,说:“爹,您像的太简单了,那姓苏的不是一般人,还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我总觉得他还有后手,只是我还没有想明白就是。”
许棣从蓬莱安排去京城送信的进了京城之后,直奔永宁侯府,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永宁侯爷接了信之后,当即就想办法找了陈五福,由陈五福带着,去了梁承帝的御书房。
梁承帝坐在御案前,看了许棣写的信之后,肃着脸沉思良久,问站在堂下的永宁侯:“元亨,你怎么看?”
元亨是永宁侯爷的字。
永宁侯爷对着梁承帝施了一礼,说:“还请圣上饶恕许棣的胆大妄为。”
梁承帝听了永宁侯的话,冷笑一声,说:“朕为何要饶恕许棣?许棣一片丹心为了朝廷,为了我们萧家的基业,他何罪之有?”
永宁侯躬身不语,梁承帝心里也是很憋屈,这一个两个的,成日里为了这一个位子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杀了吧,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吧,惹出天大的祸事,眼看着祖宗打下来的国土就要被人侵占了,还是要靠着别人家的孩子来维护朝廷的脸面,心里能舒坦的了吗?
看永宁侯不说话,梁承帝摆了摆手,说:“罢了,许棣也是为了大梁的基业,我总不能寒了忠臣之心。”
梁承帝站起来,转过御案,走到永宁侯的身边,小声的说:“元亨,朕要谢谢你,谢谢你们家为朕做的这一切,许棣愿意怎么做随他,朕那几个不争气的逆子,总归是要为他们做的事情负责的。”
永宁侯连称不敢,梁承帝拍了拍永宁侯的肩膀,说:“朕已经派了甲等侍卫去往辽东,很快辽东那边的消息就能传过来,你放心,朕一定会保全你们家人的性命。”
永宁侯谢过梁承帝之后,就告退了。
梁承帝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看着已经走远的永宁侯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陈五福说:“五福,朕是不是真的老了啊,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