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跟郑伯源离开京城的时候,家中亲戚都到京城十里亭去送行。
永宁侯府的就不用说了,几位嫁出去的姐姐,能自己来的就自己过来,不能自己来的就派了家里得力的人,就连远在河西的许桂,也专门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嬷嬷,大老远的从河西过来给许栀送行。
待到挥别了十里亭的众位亲人,许栀抹着眼泪跟郑伯源坐在马车上,郑伯源劝道:“阿九,你不要难过了,咱们去了淼州,安顿下来找个机会再回来看望大家就是。”
许栀点了点头,看着放在一个箱子中大家送的行仪,翻了翻之后,对着郑伯源说:“原来我觉得我挺有钱的,这会子跟我几位姐姐一比,我其实还不算有钱呢,你看看我四姐姐,当初一个人揣着十万两的银票来京城,让我拿着钱去把你从兵部大牢里面捞出来,这会子咱们要去淼州,她给了一个两千两的荷包。”
郑伯源想到林致宁的身份,说:“四姐夫可是济南府有名的小孟尝呢,而且他们林家在高青经营了这么多年,且不说那些田里的产出了,就是济南府最有名的几家店铺,都是林家的产业。”
许栀笑着说:“当初我们都没有想到四姐姐竟然能够嫁到高青去,我原来还以为四姐姐在辽东带了那么久,会不会在那边找个人嫁了呢。”
从京城去淼州,要去通州坐船,顺着运河南下,然后下船坐马车。
到了通州,原来在通州认识的一些人知道许栀过来坐船,纷纷来送行,在码头寒暄了好一阵子才上船启程。
时间还早,郑伯源跟许栀打算沿着运河,好好的走一走看一看。
两个人这一路上在泰安停留,拜访过茹姑姑之后,去泰山之巅看了日出,继续前行,又去洛州看了牡丹,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一直到临近必须要去淼州报道的日子了,俩人这才收拾行装,一路疾驰。
淼州地处大梁腹地,是个多山多水的地方,那山并不是什么陡峭险峻之山,水呢,也不像江南水乡那般,小桥流水人家,处处都是温润的水,时时能够看到悠悠的乌篷船。
淼州的水,平日里不怎么出现,如若这一年分的降水量多了,那么河里的水很快就会暴涨,接着肆虐的河水冲毁良田,水大了,甚至是冲毁房屋。
如若风调雨顺,淼州因为不缺水,田里的出产还是很客观。
这么多年,淼州的官衙,始种围绕着一件事情转,那就是治水,治理淼河的水。
郑伯源听许棣说起过,淼河之所以经常泛滥,跟淼州的地形有很大的关系。
淼州地势西高东低,其间多是山岭之地,每每到了雨季,山上的雨水顺势而下,汇集到淼河之后,顺着往东而去。
短时间之内大量的雨水很容易就发生山洪,这就是淼河容易泛滥的最基本的原因,这么多年下来,淼州人跟这一条经常失控的河流斗争不休,只可惜人力始终是差了些。
州府之中,给这些外地来作官的置办了宅院,原来淼州的府丞不知道走了京城谁的路子,去了吏部做了一个小吏,空出来这个府丞的缺。
许栀不知道自家大哥是怎么操作才把这个缺给抢到手的,看郑伯源一派淡然的来上任,倒是让许栀心里轻松了许多,毕竟,对于淼州,自己跟郑伯源都是人地两生。
已经有人在府衙候着了,看到郑伯源的车队,赶紧带着去府衙后面的一条胡同里面的一个三进的宅子安置。
这次来淼州,带的人不多,出了贴身伺候的白英白果白术,还有红姑以及那五位甲字侍卫,再就是席靖安,以及两名负责家中杂事的管事,一应粗使的婆子,到了之后在这附近雇了来做活就是。
许栀站在大门前,看着这个已经有些旧的院子。
这条胡同,并不长,有两辆马车并排那样的宽度,胡同两侧都是一样的粉墙黛瓦的院落,许栀也曾经在别的州府的后衙住过,知道这些宅子按着各人的职位大小,有五进的,三进的两进的一进的。
郑伯源分到的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上一任的府丞离任之后,这个宅子就被人清理干净,等待它后面的居住着。
带着过来的是府衙里面的一个小吏,操着一口夹杂着淼州当地方言的官话,开了大门之后,对郑伯源说:|“郑大人,院子已经清扫干净了,有些破损的地方下官也带着人过来维修过,您跟夫人看看哪里还有不合适的,交代给下官,下官再去找人来休整就是。”
郑伯源谢过之后,跟许栀站在大门口看着下人卸下车上的行礼,一样一样搬进去,白英几个早就进到院子里,把带过来的行李一样一样的仔细安置。
郑伯源跟许栀还没有圆房的打算,郑伯源打算住在前院的书房,特意交代人在前院的书房放了一张架子床,许栀倒也没有拦着,她虽然跟着郑伯源一起来到淼州,但是让她这会就跟郑伯源睡在一个房间里,她还是有些难为情,两个人现下如此,许栀觉得挺好。
倒是红姑,看到郑伯源的安排,想着去年许栀就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只是当时郑伯源受伤,许栀没有心情,家里人也顾及许栀的心情,没有操办及笄礼。
红姑拉着许栀到了后院,悄声说:“姑娘,姑爷怎么要在前院书房安置啊?你们这样不好吧?”
许栀笑着说:“红姑,我们两个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我想着,再过些日子,我们两个在一处待的时间长了,相互之间的感情再亲厚一些,住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可是这要是传扬出去,姑娘你在这边不好做人呀。”红姑一脸担忧的说道。
“咱们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外面人怎么能够知道呢?再说了,我跟伯源哥哥的书房是前后院,有什么事情喊一嗓子不久能够听到吗?”
红姑一言难尽,想要劝着许栀跟郑伯源住在一起,许栀跟郑伯源打京城过来,在这淼州城里面是陌生人,更是很多人关注的焦点,如果被人知道了小夫妻两个现在一直分开在不同的院子里住着,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呢?
许栀拉着红姑的手,笑着说:“好红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我跟伯源哥哥两个人,满打满算的这才在一起多久呢?红姑你跟着我从从南走到北的,是知道我们两个的,虽然成亲多年,可是碍于我年纪还小,一直没有圆房,我打算过了,且再等一等,待到伯源哥哥在这淼州城里面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前面有人来请许栀,说住在附近的郑伯源同僚的夫人听到郑家来到了,过来拜见,许栀赶紧往前院跑。
红姑看着许栀欢快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跟在许栀的身后往前院而去。
许栀到得前言,才看到院子里站着依位夫人,方才带着郑伯源过来的那名小吏正在给郑伯源介绍呢,原来是淼州主簿冯绍礼冯大人的娘子,平氏。
平氏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穿戴的比较好,可是一看就能看得出来,早些年也是做过重活累活的人。
看到许栀,平氏笑着给许栀福了一礼,许栀赶紧侧身回了一礼,郑伯源笑着说:“这位是冯大人家的夫人,咱们两个日后唤作嫂嫂便是。”
平氏听了郑伯源的话,爽朗的笑着说:“郑夫人长得真漂亮,我活了这三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女子呢。”
许栀被这直白的夸奖弄了一个大红脸,抿着嘴笑着,平氏拉着许栀的手,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说:“我们家来这里好些年了,这淼州城里面熟得很,你要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尽管来找嫂嫂,嫂嫂帮你去街上找铺子就是。”许栀感觉到平氏手上的老茧,看样子她并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日常也是需要做很多家务事的人。
许栀真心的谢过,平氏说:“咱们也算是见过了,你们刚搬过来,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呢,我就先家去,待到你们安顿好了,我再过来找你玩。”
送走了平氏,许栀问郑伯源:“这冯家的嫂嫂看起来倒是个爽利性子的人。“
郑伯源点了点头,说:”这冯大人,当年可是靠着自己的夫人操持着才中了举的,这么些年,冯大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位夫人,人家都说这夫妻两个的感情好的很。”
许栀听了,点了点头,说:“冯大人这样有情有义之人,倒是值得结交。“
郑伯源来之前,已经把自己的三位主要同僚的基本情况打听清楚了,知道这冯绍礼寒苦出身,偏偏家中父亲早逝,母亲病弱,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冯绍礼自由聪敏,天赋颇高,读书颇为不易。
当初为了供着他读书上进,刚嫁进门的冯夫人新婚第二天就接过了挣钱养家的重担,下田种地,上山砍柴,硬是供着冯绍礼中了举人。
冯绍礼中了举之后,得了一个同窗的帮衬,在一个县里做了县丞,冯绍礼此人,是个颇有些经济头脑之人,帮着那一任的县令做出很多政绩。
那县令是个勋贵子弟,原就是去下面镀金攒功绩的,靠着那些政绩高升了之后,提拔了冯绍礼,帮着他运作来到这淼州,做了府衙的主簿。
一个州府的主簿,分量其实很大,只可惜淼州是个挺特殊的地方,因为水患,很多人不愿意过来,冯绍礼在这淼州硬是一待就是十来年的时间。
冯夫人平氏进门之后,因为家里贫寒,更因为要供着冯绍礼读书,一直没敢要孩子,一直到冯绍礼中了举,做了主簿,这才仔细地调养了身子,要了孩子,只可惜,一连要了三个,都是女孩子。
郑伯源想到打听来的事情,觉得许栀一个人在这里,能够跟平氏好好的相处倒是挺好。
听说当年平氏原本是有一门亲事的,男方不是个规矩人,跟一个寡妇夹杂不清,平氏自己去抓了现行之后,就退了亲事,结果退了亲事后面亲事就艰难起来,平氏是他们家的长女,也幸得平氏是个能干的,才帮着把家业支撑起来,把平氏父亲的那一副小货郎担子变成一个小小的铺面,因着这个小铺面,才让家里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平氏是个性格敦厚精明伶俐之人,平氏刚嫁到冯家的时候,正是冯家最艰难的时候,冯绍礼的父亲因病去世,原本小康之家因为冯父常年缠绵病榻一贫如洗,冯母呢,又是个柔弱的性子,因为家里男人去世,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冯家族人帮着冯绍礼寻的平氏,看中的就是平氏精明敦厚的性格。冯绍礼也是没有法子了,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平氏嫁到冯家之后,不仅仅是把躺在病榻上的婆婆照顾的很好,冯绍礼的几个弟弟妹妹也算是她抚养长大的。
冯家的几个孩子被她教导的很好,平氏帮着他们嫁娶了之后,几个弟弟妹妹一直记着大嫂子的好处,往日里跟平氏一直相交甚好,逢年过节的不必说了,就是谁家得了些什么好东西,也是赶紧给送过来给大嫂子。
也是郑伯源打听到这些事情,才想着让许栀平日里能跟平氏多多的走动,许栀现在手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往日里是个忙惯了的,能有个合得来的邻居经常走动也是极好的。
白英几个先把许栀的卧房给收拾出来,这边比较靠南,房间里睡的都是床,许栀看到那一张已经铺好了被褥的榉木架子床,不由得摇了摇头,说:“这边的冬天,不见得比京城暖和,房间里却是没有炕,不好过呀。”
白英笑着说:“过些日子咱们请匠人来给砌个好不好?方才红姑还跟奴婢说呢,睡炕睡惯了再来睡床不习惯。”
许栀很感兴趣的说:“好啊,怎么不好。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请他们找几位手艺好的匠人过来,趁着还未到冬天,咱们先把炕砌出来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