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拨云见日(二)
外面的雨混杂着风鸣声, 呜呜咽咽,像是有人在怒号。
灯光亮的晃眼, 搁在案板上的厨具几乎可以倒出人影。许溧手旁放着一个小小的电子秤, 颜色是暖白干净的。她的手指抓着面粉,指腹一粒粒碾过,从指缝滑过时,顺势落玻璃碗里。
坐在身后的洛卿完全看不见许溧的表情, 因为她若是看见了, 势必会停下嘴边的话。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星星的性格, 前期隐忍不发, 等到最后一击即中。”洛卿叹了声气, 稍微停顿几秒钟, 留给自己喘气的时间, 继续说:“那个女孩最后因为插手别人的感情, 而被曝光在学校的万能墙上, 至此名声彻底扫地。”
其实做到这一步,没有人知道是沈微星干的。可坏就坏在这件事的男主角也因此被人指责渣男, 偏偏又是学生会的,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地查出发墙的幕后之人是沈微星, 之后沈微星就被找上麻烦了。
压死骆驼的永远都是最后一根稻草。天降大灾或许会让人暂时崩溃一段时候, 可却可以恢复过来。可这种每天都在找绊子,连细枝末节都不愿意放过却是一点点击碎人的神经。
刚开始不过就是一些小打小闹, 无非就是快到上课时间被学生会拦到教学楼门口,导致老师上课点不到她的名字,后来就演变成每天晚上学生会都会带一众人去寝室查寝, 任何人的柜子都是简单的看一眼, 但只有沈微星的柜子被翻箱倒柜, 只留一堆乱糟糟的衣服让沈微星回来收拾。
这些在沈微星看来勉强算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事情。直到她被锁在社团杂物室错过了奖学金的评选,锁在宿舍天台错过了沈母临死前的面,至此将她全面击垮。
沈母去世那天雨下的很大,洛卿找到沈微星的时候,她两条胳膊抱着膝盖,将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身上淋的湿答答的。看见洛卿过来后,她抬起眼睛仰视撑伞人的高挑身影,表情执拗的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洛卿只穿了一件衬衫,秋雨落在上面时凉的她都打颤。但眼下沈微星还穿着睡衣,手心的皮肤泡的发皱。伞的一大半都偏向了沈微星那边。洛卿半蹲在地上,差点都要哭了,“星星,我们回去,好不好?”
雨水将沈微星的眼睫打的滴水,眼睛更是像刚洗过了一样。她的声音有些哑,几乎要和雨水混为一体,“可就当我当众揭发的行为不对,但那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应该已经够了,可事实是我错过了奖学金,也错过了我妈妈的最后一面,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妈妈性格懦弱,不知道反抗那男人,反而经常帮着他教训我,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是恨她的,可她确实也是对我好过的人之一。”沈微星说完眨了下眼睛,眼角的水不知是泪是雨,“你说我是不是不识好歹,对我好的我都不知道珍惜。”
“我这种人就应该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说到后面,沈微星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了点。兴许是怕她做傻事,洛卿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哭着说:“星星,我们先下去,这么淋下去是会生病的。”
“生病?”沈微星小声重复了这两字,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呀,我要是生病了就得花钱,可我没有钱。我要从这跳下去,死了一了百了,要是半死不活呢?”
以往冷静而又睿智的眼神此刻难得有些懵懂,她的眼睛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搜寻一点,伸手抓着洛卿的手试图站起来。洛卿立即会意,将人拉到起来扶进楼梯口。
下雨天天气暗沉,天台的楼和宿舍的最高层隔了一大截楼梯。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听见求救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刚站起来的缘故,沈微星的脑袋有些沉,再加上淋了半个晚上的雨,一个不留神倒下,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
迷迷糊糊之间,沈微星好像看见了许溧。
看见她在对着自己笑。
沈微星有些遗憾的想:以前沈父打她骂她的时候,她没有求饶过一句,甚至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鱼死网破的念头,直到洪峰以许溧为要胁,让她学会了妥协。如今也是她以卵击石,不知好歹得硬碰硬,终于学会了服输,可惜教会她的并不是许溧。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沈微星头和腰上缠了纱布,守在一边的洛卿看她醒来,眼前一亮,立即跑去叫医生。
一番检查结束后,确认人没事后,洛卿才终于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粥一点点喂给她。
沈微星自从醒来就任由摆布,头发披散下来,额头上贴着纱布,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脸色刷白刷白的,像是橱柜里精致的布娃娃。洛卿说什么,她就嗯什么。
“后来出院的那几天,我怕她做傻事,所以一直陪着她。”洛卿喝了点水润嗓子,“结果就跟她去了一家纹身店。她给自己后腰的地方纹了栗子。”
许溧早已停下做蛋糕,安静听着洛卿说话,脸上不见丝毫的急躁。唯有在洛卿说到后腰纹身时,她才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曾经几次的亲热,沈微星都是要求她关上灯。
她原以为沈微星只是不习惯开灯,却曾不想是这个原因。
“出了纹身店我问她,为什么纹这个东西?”洛卿说这句话时表情有些古怪,随即又变成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说,因为栗子是她的保护神。”
话刚说完,许溧甚至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时,操作室的门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开。明明是要闯进来的架势,偏偏沈微星先礼后兵,只探进来一个脑袋问:“我可以进来吗?”
洛卿瞬间收敛起自己脸上多余的表情,瞅了眼站在流理台前的许溧。即使沈微星站在外面她依旧没有转身,只留了一个侧面给她。洛卿猜测她这是情绪没有整理好,于是替她回答,“你先和童周在外面玩,我们还差好多。”
沈微星有些失望的哦了声,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只是背影稍稍有些沮丧。
洛卿自然知道她是在卖惨,一句话都没有说。毕竟这幅惹人怜的样子可不是给她看得。视线落在许溧身上,洛卿颇有些自豪的问:“可爱吧?”
许溧沉沉嗯了一声,随后就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她知道这件事是沈微星不愿意告诉她的,所以她必须去做一个蛋糕去圆这个谎。
这个蛋糕最后全部进了沈微星的胃里,童周和洛卿两个人的盘子白白净净的,眼睛却是瞪的圆溜溜的。偏偏当事人之一,做蛋糕的人还一脸纵容,唯恐饿着她们家宝贝似的一样。
最后临散场的时候,童周心里的气撒不下去,趴在许溧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结束后又用祝好运的眼神看了眼沈微星。
一直到坐在车上,沈微星都是一头雾水,坐在副驾驶上一个劲的问许溧,“你说下呀,她刚才说什么了?”
“真没说什么。”许溧转着方向盘,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摸了下沈微星的脑袋,问:“今晚去你家行吗?”
沈微星眼睛立即瞪大,满脸惊喜的问:“你终于肯和我拓展新地图了?”
许溧还是被搞得无话可说,只能试图以魔法打败魔法,“对呀,我们试试你家的布局。”
一说这个,沈微星立即就忘了刚才执着的问题,扶着安全带做起来,兴致勃勃道:“我家卧室有个飘窗,是用瓷砖砌成的,一直没来及铺毯子,现在终于可以试试了。”
许溧嗯了声,默默记下一笔,“继续。”
“嗯——厨房吧。”沈微星说完后立即否认,“厨房的流理台太矮了,我的腿撑在地上会不舒服。茶几应该可以,或者沙发。”
沈微星每说一个,许溧不紧不慢地点头。悬在车前的穗子被晃的撩眼。沈微星说完后最后一个,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车上没有说话声,许溧有些奇怪地扭头看过去。沈微星坐在副驾,正咬着唇露出的表情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许溧奇了怪了,以她现在对沈微星的了解,能露出这种表情的机会着实不多。既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为了让人松懈一点,许溧问:“怎么不说话了?”
沈微星垂着眼睛沉默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还可以在车上试试。”
许溧:“”
有了开口,后面就好说不少,沈微星一鼓作气直接诱惑道:“你想想我们坐在后面,听着外面的下雨声,看着玻璃上升起来的雾气,听着音乐,闻着你车上的香味,是不是很享受?”
许溧沉默了几秒钟,承认自己被沈微星说服了。汽车恰好驾驶在一个空旷的巷子旁,许溧将车停下开始解安全带。
沈微星看着她那副架势,表情略微有些奇怪地问:“你停车干嘛?”
许溧的安全带已经解下来,靠过去准备解沈微星的。挨的进了,嘴唇滑过耳廓的弧度都是撩人的,她说:“按你说的,试试。”
作者有话说:
晚安!!!?
? 82、拨云见日(三)
说是巷子口, 其实是两家住宅没有紧挨余出来不宽不窄的夹道,也不知是谁家栽种的桂花从院里探出半个枝头, 零零洒洒落了一地的白, 掩不住的清香顺着车窗的缝隙淌进来,与车内的味道混在一起惹人动情。
衬衫版型宽大,解开一颗扣子就可以窥见胸口的雪白。许溧指腹一寸寸打磨着沈微星脖颈的皮肤,力道有些重, 因为她手指滑到沈微星的喉咙时,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我让你带的项链呢?”许溧食指揉着她的喉咙不轻不重地问。
车座后面的空间本就狭窄, 沈微星脊背靠在并不平整的车门处, 两条长腿微屈, 凹的她骨头疼, 她想换个位置, 偏偏许溧就跪在她的腰侧, 面对面地把玩着她身上的每处, 像是在精雕细琢一块美玉。
沈微星终于绷不住了,闷哼一声企图咬上许溧的手, 可在她垂下脖颈时, 那支手已经抽走, 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抬起她的下巴。
“好好说话。”许溧的手已经落在沈微星的裤腰上隐隐有往下剥落的趋势。
沈微星腰细腿细的, 即使穿上紧绷绷的裤子,裤管也要松垮一些。她不知一次抱怨过买不到合身的裤子, 但眼下却方便了许溧。
很快,一双白净的腿及其随意地搭在黑皮坐垫上,膝盖微微向上抬起, 在淅淅沥沥的大雨声中, 格外勾人心弦。
“许溧, 你能不能快一点。”即使身体一大半都露在冰凉凉的空气中,沈微星依旧热的要命,她想摘下即将落下的眼镜,却被许溧一把摁住。沈微星不安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许溧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原本偏淡的唇色变成了深色,心里更是痒的要命,再加上戴着眼镜,说不出的正经,但配上表情又不那么正经了。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许溧松开对沈微星的下巴的束缚,使她后脑勺靠在车窗上。
原本沾在窗户上完整的雾气瞬间变得乱七八糟。
偏偏许溧还不想放过,用空出来的手引着沈微星的手腕往冰凉的窗户上招呼。沈微星被冻的想要立即撤回,许溧就用劲儿将那只手摁上窗户。水汽透入肌肤中,手心一阵湿漉漉的。
许溧又牵起沈微星那只手往身下去,嘴上笑着说:“今天教沈老师一招,以后可是要考的。”
银色的眼镜已经糊来层薄薄的雾气,即使架在鼻梁上,也看不清周围的场景。
沈微星闭上眼睛,任由许溧引导自己,嘴巴溢出来的声音却一声比一声大。
许溧食指勾住沈微星眼镜中间的架子往下拉,露出那双迷蒙的眼睛,她俯下身体,在沈微星耳边不紧不慢地说:“沈老师,声音小点,这里是住宅区。”
结束之后,许溧衣服只有浅浅的褶子,并没有很深的压痕。反观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微星,裤子都没有穿,只穿着上衣,一双长腿随意交叠,头发凌乱地搭在肩头,仿佛失去了骨头似的。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眼正在摇下窗户的许溧,嘴上不安分地骂道:“变态。”
车窗外的桂香味大面积飘进来取代了车里残存的味道。许溧胳膊肘搭在窗户上,饶有兴致的问:“怎么变态了?你具体说说?”
沈微星的话匣子被堵住。即使脸皮厚刚才那些也确实没法说。只得反复骂这两个字。
许溧留着耳朵等她骂,手上调动方向盘往前开去,心里则是反复回忆刚才沈微星没有一点瑕疵的正面躯体。
刚才洛卿只说了纹身,但并没有说具体位置。如今前面没有,那必然就是后面了。
既然沈微星不想提起,那她就陪着她继续玩下去。
沈微星骂够了就捡起脚下的裤子穿,待会儿还要下车还要坐电梯,即使现在浑身懒得动,她也得穿好衣服。
到了小区门口,沈微星探出脑袋对着门房大爷说了声,闸门就打开了。许溧顺着她的指引,将车停向小区停车场,两人坐着电梯直接到了沈微星家。
门刚一打开,沈微星反手就将门阖上,食指勾着许溧的衣领将人往卧室拉。许溧全程没有丝毫反抗,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格外配合。在打开房间门的刹那,不知是自然风,还是窗外的凉风轻拂而过,挂在窗户上的风铃随之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许溧刚进来就注意到了,回头撇了眼沈微星。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好像还是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发生了一样。下着雨的天气,悬在空中的风铃,以及恰恰好遇见的人。许溧心脏痒痒的,像是被小猫抓过了一样。她右手扯过沈微星的衣领,将人往飘窗的位置带。
窗户还未阖,玻璃上浸润的雨丝仿佛给它裹了层窗纸。沈微星被摁在飘窗的位置,两条腿屈起向两侧张开。
“刚刚教你的,现在单独来一次。”许溧坐在她对面,语气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强制。
窗外的雨还在飘。沈微星脑袋靠在窗户上,发丝蓬松而柔软,轻轻掀起眼皮时,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奶呼呼而又湿漉漉的。
刚才教的?
沈微星勉强想起,只觉得脸上发热,一个眼神都不敢给许溧。
分开的这六年,是沈微星无情无欲的六年,即使想起许溧也没有这种情况,但眼下,沈微星眼皮抖了抖,几乎是含着哭腔,说:“我不会。”
“笨蛋。”许溧一只手解开沈微星的衣扣,格外优美的肩颈线因此露在冷冷的空气中抖冻。
许溧握着那截皮肤,将人面朝着窗户,随后坐在了后面,手掌顺着脊柱向下揉捏,说:“刚刚童周说你买了东西,要不要试试?”
话刚落,许溧手指缓缓向下,沈微星闭着眼睛因为难耐而咬上了嘴唇。
结束后,沈微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许溧拿着一张薄毯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又去洗手间接点温水,一寸寸地擦拭着沈微星的皮肤。先是前胸,在是后背。
睡着的人只在翻身的时候喃喃几句,许溧待人平稳后又重新擦拭。沈微星皮肤很白,但同时又很瘦,整个人有种病态的感觉。这种感觉到了擦后背时格外明显,笔直的脊柱在脊背中间下来,薄薄的肌肉掩盖在两侧的肋骨上,尤其是一双肩胛骨线条利索流畅。
但许溧的视线却没人任何停留,落在了沈微星腰窝的位置。
笔直的线条因为那一个弧度而出现一个浅浅的坑,是一支手掌就可以覆在上面的空地。雪白没有丝毫瑕疵的皮肤中,一颗棕色的栗子烙在其中。许溧伸手轻轻磨了下那个位置,心脏传来窒息般的痛。
“别摸了。”沈微星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带着很轻的鼻音,说:“我受不住了。”
应该是刚才的阴影太深了,以至于某人睡梦中都是这些。许溧松了手,低低笑了声,继续开始收拾一脸狼藉的屋子和人。
一切都收拾完毕,许溧又走到沈微星的柜子里翻了件睡衣给自己穿上,开始在屋子巡视。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微星家里,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就是很冷清,透着一股子沉闷劲儿,有点像十八岁的沈微星一样。
她先走到厨房,流理台上只摆了电磁炉和锅,以及必要的碗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客厅也是一样,沙发上的毯子叠的整整齐齐,摞在一侧。许溧挨着沙发坐下,自然而然地打开茶几抽屉,眼神先是一僵。
“送给栗子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送给栗子情人节礼物。”
“送给栗子七夕礼物。”
“送给栗子二十八岁礼物。”
“”
满满的一抽屉五颜六色的包装,上面用便签标记着日期,可能是因为经常更换的缘故,这些包装没有一点老旧的征兆,就连贴在表面的标签都是新的。许溧蹲在茶几和沙发的空地上,不敢置信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按着时间从前往后摆起来。
这些都是分开的那六年,沈微星准备的礼物。
许溧只觉得心脏砰砰地跳动着,隔着薄薄的胸腔几乎快要失控。她伸手捂着那个位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打开了其中一个。
这个礼物是一瓶香水,牌子是许溧常用的那种,价格昂贵。她算了算时间,应该是沈微星大四那年买给她的情人节礼物。精致的玻璃瓶摆在盒子里面,周围用海绵固定起来。最顶层还夹了张小纸片,上面的字迹是沈微星本人的。
“送给栗子情人节的礼物,今天雪下的很大,我走到街上看见好好多情侣手里都捧着红色的玫瑰,忽然想送给你一支,我觉得,冬天,下雪,红玫瑰,哪样都很衬你。但只送一支玫瑰好像显得我很小气,算了,我还是在买一瓶香水吧。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不是我第一次送你香水,我们度过的第一个生日送你的戒指,其实原本应该是香水的。”
“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这个礼物,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去找你。”
“但许溧,我永远爱你。”
一滴眼泪晕染了落款的名字,许溧后脊靠在沙发沿,浑身骨头仿佛卸掉般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沈小星:一个只会说的女人!
许小溧:一个只会做的女人!
大家晚安!?
? 83、拨云见日(四)
沈微星醒来的时候,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脑袋有那么一刻钟的迷糊, 不知道现在在哪。嗓子有点干涩, 沈微星翻身想要打开床头灯,结果刚动下,身体便传来骨头碾碎的痛感。
沉睡前的记忆汹涌而至。
她拉起毯子掩着脸,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真实的感觉。她重新追上了许溧, 她和许溧重新在一起了, 她和许溧心意相通地做了。光是想想, 她都觉得心脏仿佛注入一股暖流, 烘地软软的。
沈微星伸手摸了下床侧, 空荡荡的没有人, 就连睡觉的余温都没有了, 想要继续懒下去的念头就此消失。她顾不上穿衣服, 裹着毛茸茸的毯子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客厅满地狼藉, 地面扔着撕开的包装纸以及盒子,许溧靠在沙发沿, 两条长腿蜷起来, 认真地看着每封卡片上的字。
沈微星双脚仿佛钉在原地, 手心死死攥着毛毯子, 脑袋一片空白。
听见脚步声,许溧背对着沈微星随意抹了下脸, 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声音似像叹息,说:“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饭。”
沈微星下意识地点头, 在许溧擦着她的肩膀过去的时候, 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舔了下嘴唇, 抬起眼睛,试图解释:“栗子,这些,我。”
说话吞吞吐吐,脑袋也没有以往的活泛。沈微星说了几个字后闭上了嘴巴,缓缓松开了许溧的手腕。
“这些是不是你准备给我的?”许溧目光落在地面,原是想着措辞,却抓到了意外惊喜。沈微星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脚趾因为不适都泛了红。
沈微星还未说话,肩膀被一把揽住推到了沙发上。她被迫摁在沙发上后,着急解释:“你别误会,那些东西都是我最近准备的。”
许溧眉梢微微一挑,俯视坐在沙发上的人。毯子将身体裹的严实,不留一点缝隙,长发微微垂下洒在肩头,眼尾染着并不厚重的红色,像是打了层眼影似的,只有露出来的腕骨上还残余着齿痕。
那些都是许溧咬的。
当事人对这些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凑近她,鼻尖挨着鼻尖地说:“沈微星,你没有说实话哦。”
裹在毛毯里的身体禁不住微微瑟缩了下。
许溧手掌碰上沈微星的脸,小拇指贴着她的下颌骨磨着,既是诱惑又像是恐吓,“刚才是谁哭唧唧的说不要?想在试试吗?”
沈微星眼睛眯了下,脑袋下意识重复亲密时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就像嗓子渴的冒烟的人明明想要更多,但给予泉水的人却是吝啬,只给了一口。
沈微星摇头,那种感觉这一辈子都不想有了。
“那你怎么还不说实话?”许溧的手自毯子探进去,微凉的触感激的沈微星身体绷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沈微星还是嘴硬。除了许溧之外,她不喜欢将所有的情感都表露的那么明显,这些礼物她主动送给许溧倒也还好,如果是对方主动发现,那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就是实话。”沈微星说完后,闭着眼睛咬了下嘴唇,在睁开时眼神泛起一丝的迷茫,“别碰那里,不舒服。”
胸前经不起一点揉捏,沈微星怀疑那里可能肿了,偏偏许溧不如她的意,越是说不越是起劲。
“沈微星,你个没良心的,追我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亲我,瞎吃醋,做我的狗,追到了,就开始不当回事,我就不应该答应你那么早。”许溧将人后脑勺摁在沙发扶手上,低声控诉道。
沈微星被撩的心浮气躁,只隐约抓住了没良心的,狗,答应你那么早这几个字,还以为是许溧在抱怨呢,半阖着眼睛哼哼道:“主人,你摸摸我。”
声音带着轻轻的喘息,许溧说了句妖精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沈微星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说了让身上的人高兴的话时,自己的愉悦感就快了几分,说了几句并不那么好听的话时,愉悦感便降了几分。
到了最后,她只顾着回答嗯。
“沈微星,这些礼物是不是你提前准备好的?”
“嗯。”
“沈微星,分开的这六年,你想我吗?”
“嗯。”
“沈微星,你爱我吗?”
“嗯。”
“我也爱你。”
两人闹到了八点多才罢休,许溧留着沈微星一个人在沙发上玩,自己去了厨房准备做饭。冰箱电源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放了两瓶啤酒。她叹了声气,趁着烧水的时间,在美团上点了些菜。
沈微星翻看着手机消息,停网这么长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一边喝着许溧倒好的热水,一边点开工作群。主任前一个小时发布了群公告,说是过上几个星期要放暑假,班主任最近可以准备一下家访活动,下周一开会具体讨论。已经有好几个回复收到,沈微星紧跟着后面回复完之后,便熄灭了手机。
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时间很不适合搞工作,但沈微星还从未做过家访,不清楚具体流程,心里没有一点底。沈微星点开百度,准备做下功课,下周一碰到情况也不至于太尴尬。她越看眉头皱地越紧,沙发是坐不下去了,她立即跑到卧室拿了电脑开始做。
许溧做完饭后,没有在客厅找到人。她去了卧室,沈微星正坐在梳妆台上写着什么,也不打扰,只是拿了饭放在桌上。
沈微星虽然已经说过了让许溧先吃,但这种有人等着一起吃饭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服。因此在许溧半俯身的时候,她没忍住亲了一下许溧。
莫名其妙被占了便宜,许溧也不恼,反而凑到电脑前看了几眼,嘴上念道:“家访工作流程。”
她转头问:“你要家访呀?”
沈微星两条腿盘着坐在椅子上,不太高兴地嗯了声,抱怨道:“我不想工作,只想和你腻在一起。”
许溧自己做了老板,再加上有人看店,时间几乎算得上比较自由。这也方便沈微星随时随地可以找她。
虽然两个人的相处的时间减少了,但这也方便许溧去调查一些事情。那些卡片虽然已经被沈微星收起来,但许溧早就拍了照片。她刚才平缓了情绪后又看了一遍,里面只零星几笔提过六年前分开的事情。
虽然心里有这么个打算,但许溧还不忘安慰她,“没事,我到时候可以做你的专职司机,帮忙接送你。”
“这倒不用。”沈微星一口回绝,只两条胳膊圈住她的脖颈,说:“你只要给我做好饭就可以了。”
周一的时候,沈微星按照要求开会,主任给每个老师都发了张表,里面有关于家访的工作要求以及注意事项。临散会的时候,因为沈微星是回来后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因此额外叮嘱了几句。沈微星庆幸周六没有被美色耽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主任顺势表扬了几句,一次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随后就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沈微星在考完的那天发了暑假作业,又讲了几遍注意事项,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暑假也便开始了。
最近许溧一直住在沈微星家里,白天到网吧做装修功课。那套房子时间久了,虽然勉强可以算学区房,但地段太偏了,她想卖掉这个,重新买一套。
网吧门被推开,许溧只听了脚步声就知道是沈微星,头都没有抬,只是不动声色地关掉电脑页面换上游戏。直到一瓶冰凉的奶茶挨上脸,她才抬起眼睛,问:“放假了?”
沈微星嗯了声,绕过吧台在许溧身边坐下。虽然已经做了挺长时间的心里建设,但沈微星还是有些担心。她低垂着眼睛,掩饰掉复杂的情绪道:“我有点担心应付不过来。”
家访里面包含的太多,主要是学生在学校的表现,或者学生在家里的情况。这个度其实很难把控,说的好了,可能会使学生升起对学习的兴趣,并不那么排斥,说的不好了,可能下学期的课都不好进行了。
沈微星光是想想就头疼,转头夺过许溧手里的鼠标,想要登上微信,给许溧讲下大致情况。她速度很快,许溧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鼠标就已经滑过低端,关于房子装修的草图出现在沈微星眼前。
“这是?”沈微星皱着脸,看不太明白,但她识字,看见了装修两个字就懂了,有些剑走偏锋的问:“腻了?”
许溧:“?”
沈微星挑着眉,继续逗弄她,“你想换地方,我们可以去酒店,装修房子算什么?”
“我是换房子。”许溧语气平静道。
沈微星啧啧两声,感慨道:“这可是学区房呀,以后要有了孩子,真的很方便。”
许溧就不懂,刚才还蔫蔫的人怎么提起这事这么带劲,还扯到孩子,说的好像她真的能生一样。
许溧哦了声,语气颇有些残忍道:“你又生不了。”
沈微星眼睛眨了下,凑到许溧耳边,小声说:“那许老板,你今晚努力一下?”
作者有话说:
许溧:明明知道结果,但过程还是想试试!?
? 84、拨云见日(五)
第二天, 沈微星趴在床上,双手有气无力地抓着床单, 心里幽幽叹了声气。花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可算是打消许溧换房子的念头。沈微星虽然住在那间屋子的时间不久,但却是她熬过六年的一抹甜。
许溧趁早就去了网吧,饭还在锅里晾着。沈微星扯过压在枕头下的短袖,皱巴巴地黏成一团。这是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 许溧随意给她套上的。沈微星满是嫌弃地穿上后开始洗漱, 吃饭。
沈微星没有拖延的习惯, 吃完早饭后, 打算去网吧陪着许溧顺便整理家访资料。客厅里开了空调, 感受不到外面的暑气。沈微星纠结今天穿什么, 她走到窗边掀开半个窗户, 迎面吹来一股热风, 窗户立即又被放下。
门今天是出不了, 沈微星拿着电脑安心在家里办公。中午的时候收到了许溧的微信,她已经点了份外卖正往过赶。
沈微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长发自然垂落, 膝盖上的电脑已经放在茶几上。她伸手扶了滑下来的眼镜, 给许溧拨了视频过去。
那边接听的很快, 沈微星放松地靠在扶手上,手指挠着长发问, “能听到吗?”
许溧手机靠在电脑角,嗓子虚嗯一声,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仿佛有人拿刀架在她脖颈上逼迫她一样。
沈微星凑近看那张脸, 许溧垂着眼皮看着电脑屏幕,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部轮廓透着薄薄的凉意,手头的键盘被敲地噼里啪啦。
这爱答不理的态度难道是生气了?
沈微星不是很确定,随意找了个话题准备试试口风,“你今天中午吃地什么呀?”
“我吃什么很重要吗?”许溧眼睛都没抬声音硬邦邦地说。
沈微星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生气了,至于生什么气她也不知道,只能一步步的试探。
“当然呀,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吃同一家的饭。”沈微星一只手扶着额角问。
许溧哦了声,态度冷淡且敷衍。
场子一下就冷了。沈微星嘶了声,觉得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再吃得上下功夫,转头重新卖惨:“宝贝,我身上有点痛,特别是胸前那两个位置。”
键盘的敲击声安静下来,许溧投给沈微星一个眼神。
“我今天早上看了,有些破皮,内衣都没法穿。”沈微星说完,用没有拿手机的手撩起衣摆,说:“不信,你看看。”
她本就躺在沙发上,头发没有打理而显得有些杂乱,领口开的有些大,露出清晰的锁骨以及藏不住且不打算藏的吻痕。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泛着银色的凉光,但因为嘴角的笑意而淡了几分,有种消遣的闲适感。
许溧眸光暗了暗,转头继续在键盘上敲,心里很纳闷的想:每次想玩新玩法的是沈微星,老早喊停的还是她,就又菜又爱玩。
见着许溧继续转头工作,沈微星眼睛亮亮的,手指勾起衣摆卷到胸前,含笑问:“许老师,你那天教我的要现在验收吗?”
许溧:“。”
“我觉得我学的还不错。”沈微星自我评价完,衣摆已经卷到了脖颈的位置。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唯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溧。沈微星对于这种撩拨老虎须的行为,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她看着许溧挪动着手指摁在手机侧面,猜测应该是关掉声音,于是眼神表演的更卖力了。
忽然哗一声,沈微星紧盯的屏幕变成了黑色,只勉强可以听见那一侧的声音。
“包两个小时?”离的远了,许溧的声音有些模糊,“一共十块。”
脚步声消失后,手机被重新立起来。许溧一张脸微微有些恼意,问:“你想怎么样?”
沈微星哑着声音,慢吞吞道:“我就是想你了。”
“想我你不来找我?”许溧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涨地通红的脸问。
沈微星脸是热的,嘴是干燥的,她快速伸了下舌尖润着双唇后,那片唇瓣立即变成了深红色。原本只是逗弄,实际上早已心猿意马。沈微星软着嗓子,说:“这不是手机前更刺激吗?”
许溧:“你知道刚才来的是谁吗?”
沈微星不明白这个问题和现在进行的事情有什么冲突,但还是下意识顺着她说:“谁呀?”
“你的学生。”许溧看着屏幕中的人神色僵了一秒钟,继续吓唬道:“他刚才问我是不是认识沈老师。”
沈微星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兴致浇地一点都不剩。她怎么就忘记了,学生在暑假的时间去网吧的概率是高于平常上学时。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机放在茶几上,只留给许溧雪白的天花板,靠在沙发上时立即卸了劲儿,抽了两张纸擦着食指,问:“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我说,认识呀,她现在每天和我睡。”扳回了一局,许溧揉着手腕笑的很得意。
但沈微星听不下去了,快速擦完手指残留的赃物后,还是嗅见一股味。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将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又摁了视频挂断键后点开了班级群。
不久,沈微星的学生都收到了这样的微信消息。
【艾特所有人,暑假期间,禁止进入网吧,老师会不定时查看学校附近所有网吧,如有抓住,立即上报学校!!!】
下午六点的时候,沈微星穿好衣服,做好防晒后就出门了。她带的班级一共有四十名学生,如果一天一个的话,那也得四十天。沈微星按小区划分,先去远的后去进的。
今天要去的小区她没有听说过,毕竟离开了六年变化太大,不清楚也是人之常情。她扫了共享单车,带上蓝牙耳机后开了导航,沿着人行道一路骑过去。
一中附近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微星停下来的时候,看着面前的小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小区门比起六年前更旧了,铁质地大门微微向起来凹陷,门口的电线杆早就无影无踪,唯有曾经躲过雨的大树亭亭如盖。
这个小区是六年前她住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改了名字,导航是重新规划的平坦的大路。所有的一切都与当初截然相反,但却统统直向同一个目的地。
自从沈母去世后,沈微星把这里的钥匙锁在盒子里,随着毕业,搬家,那个盒子早就不知道丢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她以为看不见就可以不用想,不用想就可以忘记。可到头来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有些事情越不想提起,越会想起。
有些人想忘掉,但忘不掉。
即使已经到了下午,气温依旧没有降下来。地面被烘地热乎乎的,松散的尘土积攒了厚厚一层,空气中都可以看见颗粒。小区对面的小河还是丢满了垃圾,腐臭味扑面而来。
沈微星仿佛站在十几层楼高的阳台上往下望,身体越过栏杆就像要跌下来,迎面而来的窒息感让她生出一股想逃的想法。可现在是工作,就算今天越过了这里,后面还是得过来。与其像凌迟一样生不如死,不如自己主动迈出那一步。
沈微星深吸一口气,锁上自行车后,拎着包进去了。
这次的学生是一个性格比较孤僻的女生,沈微星注意到之后找过对方谈了几次,但都被三言两语搪塞过来。这次倒是个好机会,可以通过家访了解一下女生的家庭环境。
小区里面和六年前没有变化,沈微星按着女孩留的地址趴着楼梯上去,待气息平稳后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那位女学生,看着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沈微星率先开口打招呼,“小城,你好呀。”
“老师好。”程城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但身体却堵在门前,一条缝也不给沈微星留,吞吞吐吐道:“您怎么过来了?”
“今天家访第一个是你家。”沈微星踮起脚往里面看了眼,问:“不请我进去吗?”
“我父母今天不在家,老师,您要不改天过来吧。”程城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一张脸涨的通红。
沈微星计算出的时间,是在家庭群里统计出来最合理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大部分的家长已经下班,可能会有加班的情况,但家里总会有一个人在。
沈微星一眼看出她在撒谎,但不想戳穿,反而顺着台阶下道:“行,那我改天过来。”
程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嘴唇被牙齿咬着,眼眶红红的,眼底滑过一闪而逝地痛苦,既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纠结。
沈微星盯着她松开牙齿,嘴唇留着两道泛起来的牙印,两条胳膊也垂在身侧,对她礼貌道:“老师,再见。”
沈微星嗯了声,转头下了几个台阶后,身后的门便被拍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手里的包拿不稳掉在了地上。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大步跨上楼梯手掌拍着门板上,喊:“开门。”
里面没人应声,但紧接着传来一道低低的哭声。
沈微星看了眼这里的门锁,时间久了有些生锈。她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一脚踏到了门板上。
门开了,刚才还站在门口乖巧的小姑娘如今躲在角落,身前的男人手里拿着细长的杆子扬手抽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
? 85、拨云见日(六)
沈微星几乎是立即冲上前, 在男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人推开, 身子半蹲站在程城面前, 伸出一只手问:“没事吗?”
安装在客厅屋顶的灯蒙了层浅浅的灰,周遭的一切仿佛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程城坐在地上扬起脖颈望向沈微星,她的眼尾很红,门牙磕在上唇的位置, 表情一脸隐忍, 唯独在沈微星伸出那只手时, 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沈微星手忙脚乱地在衣兜里面找纸巾。纸巾装在包里刚才已经落在地上。她的表情闪过一丝尴尬, 随后扯起自己的衣摆轻轻摁在程城眼尾处, 轻声说:“别哭, 再哭就不好看了。”
程城哭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
“你谁呀?跑我们家干嘛?”程父体型肥胖, 啤酒肚高高隆起, 短袖被身体滲的汗津津的, 一股子的臭味。
他刚才倒在地上时,身体重重磕在木桌角上, 疼的他揉着腰呲牙咧嘴。
沈微星擦拭程城脸蛋的动作顿一顿, 视线冷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手里的衣角已经被攥的皱皱巴巴, 上面沾满了女孩的眼泪。沈微星没有丝毫嫌弃, 擦干净完左脸换右脸。
程父没有等到回答,面子一时半会下不来, 心里升起一道无名火,简直看哪都不顺眼。他手插在粗如水桶的腰上,胖乎乎的身子焦躁地走了几步, 随后一脚踢倒了右腿边的矮凳, 骂道:“老子问你话呢, 你哑巴了?”
沈微星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前的小女孩忽然瞪大眼睛,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推开她,但无奈力气太小了,人没推动只留下急冲冲的提醒,“老师,小心。”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程父胖归胖力气却不容小觑,矮凳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最后砸在沈微星后腰的腰窝上。
火辣辣的痛感立即从那处蔓延开来,连带着脊柱都隐隐作痛。沈微星闷哼一声,气息加重了几秒钟,看着程城担心的表情,她用右手摸了下她的发顶,安抚道:“没事。”
程城抓着她的胳膊,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滚落下来,说:“老师,你先去医院,这里我能应付过来。”
“你能怎么应付?”沈微星问。
程城羞愧地半垂着头,眼泪憋在眼睛中,肩膀微微颤抖。
沈微星手从脑袋落到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地顺着脊柱上下抚摸,安慰道:“这种事情老师碰到过,相信我可以解决的,好不好?”
程城明白自己的处境,拉一个人进来就是多给一个人找麻烦。沈微星只是她的老师,在学校找她聊天已经是她匮乏生活唯一的彩色,她怎么要的更多。
程城抬手揉了下鼻尖,深吸一口气准备解释的时候,却在看向沈微星的时候犹豫了半拍。那双眼睛没有熟悉的同情,怜悯,只是重重地看向她。
沈微星拨开程城攥着自己袖口的手,站起身望向程父,垂在裤缝的两只手掌死死握成拳头。
不堪的往事在脑袋中一闪而逝,女人隐忍的呜咽声,小孩清脆的喊叫,沈微星将这些全部压下,开口道:“我是程城的老师。”
程父脸上的表情在沈微星说完话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添了几分轻视。他用鼻孔轻轻哼了声,说:“这么年轻就当老师,陪哪个领导睡过?”
受过的侮辱和不怀好意的揣测已经很多年了,现在就这么几句话在沈微星听来如同张轻飘飘的纸,对她造成不了任何打击。她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刚才录音了。”
程父眉头紧紧一皱,眉心形成一道很深的褶子,道:“录什么了?”
“你家暴的录音,你侮辱老师的录音。”沈微星撒起谎来得心应手,一点都不见慌乱,“我现在就可以叫警察上门,有我这个认证和手机上的物证,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局子待上几天。”
程父听着她说完,立即指着骂道:“你这个biao子,我教育我女儿关你什么事情?”
沈微星听完后心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嘲讽。人渣果然都有相同之处,喜欢骂人biao子,喜欢用教育来裹藏起自己的肮脏。她脑袋往一侧偏了下,避开了程父伸出的手指,声音冷泠泠道:“我是她老师,自然有权利说这些。”
沈微星说完这番话后顿时失去了周旋的兴致,眉目耸拉下来尽是厌烦,“现在是你滚出去,还是我报警让你滚出去。”
沈父表情僵了那么几秒钟,随后脚尖又在凳子上狠狠踢了一下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阖上,程父踢起来竖着的椅子又倒了下去。
沈微星刚才还强撑着,现在人走了装都懒得装,一只手捂着后腰嘶了声,说:“妈的,好痛。”
程城立即从地上坐起来,一只手赶忙扶住沈微星的胳膊。
腰窝的痛感呈放射状隐约有着越来越严重的趋势。沈微星骂完脏话后想起身前的是自己的学生,呸了两下拐着弯道:“我的意思是说,妈妈,我好痛。”
程城低着头看着地面嗯嗯两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扶着沈微星在沙发上坐下后,程城立即朝门口跑去。沈微星稍微转了个身子望向房间门口的位置,还是疼的牙掉,声音有些发蔫的问:“你干嘛去?”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程城回答道。
沈微星扶着腰坐正身子,手掌在腰窝的地方摁着,“你先别出去,万一你爸还在外面岂不是很糟糕。”
程城这才如梦初醒般点点头,快速跑到沈微星面前,说:“老师,我帮你打120吧?”
一听是打医院电话,沈微星顾不上腰疼,立即摆手示意道:“不用,不用,我好着呢。”
“可是老师,你腰上的伤怎么办?”程城有些着急的问。
沈微星不打算去医院的原因就是因为怕许溧知道,以前身体稍微受点伤,许溧都会发半天脾气,更何况现在。可现在打120不至于,联系朋友也就只有洛卿。
包还在外面扔着手里也没有联系的设备。沈微星转头看向程城,问:“你的手机可以帮我打下电话吗?”
程城嗯了一声,一阵小跑去了卧室,拿了手机后又小跑回来。
沈微星现在总算领会到了当初许溧逗她的乐趣,一个小高中生把你说的话搁在心上,你随意一个要求她都尽力去满足,光是想想就好玩。但她也只是想想。沈微星接过程城的手机,一边拨了个号,一边说:“你今天晚上收拾一下,我给你找个住处。”
程城立即摆手,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说:“太麻烦了,老师。”
电话已经通了。沈微星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嘘一个动作,眸光又落在眼前茶几上,盯着虚无的一点,开口道:“你女朋友今天中午玩的有点狠,腰疼想让你揉。”
“算了,你好好赚钱,给我发一下童周的电话我让她和学姐接我去做按摩。”
程城遭到拒绝两只手背在身后,垂着脑袋时像是犯错的小孩。
她眨了下眼睛看着自己不安分的脚尖,耐心的等待着老师接听完电话,只是在沈老师撒娇的口音时,脚上的动作微微止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沈老师是个好老师,会和她聊一些生活琐事,会抓一下不爱学习学生的成绩,会趴在窗口观察着自习课上班级的一举一动。但她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完成编写好的教案,一横一划都不可以出框。
可现在沈老师居然在撒娇,而且很奇怪诶,她明明记住了这个电话,打通之后却叫别人来接。
难道是欲擒故纵?
程城以前听说过有些人为了钓到自己的喜欢的人,会特意在他面前假装提起异性,从而推动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沈老师是这个意思?
程城有些不太赞同,既然喜欢那就敞开了追,玩这种心眼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受伤了,这样还能让对方心疼。
程城越想越对,甚至在沈微星挂断电话后附和地点了下头。
沈微星挂了电话叫着程城的名字,对方不但没有回应反而蹙起眉头,神色认真地点了下头。她不由得提高音量,再次喊道:“程城?”
小女孩吓了一跳,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讷讷的嗯了声。
“在想什么?”沈微星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说:“我用完了。”
“你刚才给你朋友的电话打了?”程城下意识问,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就差把偷听挂在脸上了。
沈微星没有计较那么多,嗯了声,盘腿坐在沙发上,回答道:“一会儿她过来,你和我一起走吧。不许拒绝,不然下学期不给你报名。”
这个恐吓还是有用的,因为程城只是嘴巴动了两下,随后便静止下来,接了沈微星的手机就往房间走。
到了卧室后,她格外谨慎地关上门,按着刚才沈老师拨打的号码第二个打了过去。今天晚上住哪不重要,但沈老师必要要约到人。
程城很少和男孩子说话,但心里还是觉得沈老师的男朋友一定特别温柔,脾气特别好,不然怎么配的上沈老师。
电话通了,程城还未说话,那边便传来一道略显烦躁的女声,质地偏冷,如同上好的美玉,唯独说出来的话并不那么中听,“沈微星,你再多说一句,我让你明天下不来床。”
作者有话说:
星星,听见了没有!不要耍心眼!要走心!!!?
? 86、拨云见日(七)
沈微星坐在客厅等着程城出来, 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个小区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老一辈的人留给子孙的,因此时间久远, 装修或者结构都偏老式。现在住在这里的人有些不屑装修, 有的没钱装修。
墙壁上的白色涂料蜕落,露出大片形状不一的底纹。电视后面的日历是前三年的,右上角失去黏力向下耸拉盛上了尘絮,看着年代久远无人打扫。
沈微星摁在后腰的手停下, 在阔别已久陌生且熟悉的地方, 心脏挤压的石头让她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她清醒的知道拥有一对不成熟的父母到底是哪种滋味。家庭教育若是没有实施好, 留给孩子的阴影是可以延续终身, 长大后的小孩就像写在修改液上的字, 即使隐藏同片纸张中, 但却经不起细细打量。
沈微星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有时候甚至竖起浑身的刺扎向身边不管是抱有好意还是恶意的人, 只要受伤的不是自己就好。这个法则陪着她走完了小学, 初中,直到高中遇见许溧后, 她才变得不那么刺了。许溧总是格外有耐心的逗她, 起初只是用手指触碰, 后来是换上手心, 最后变成了嘴唇。
她想置身事外,但在喊停的那一秒钟想起和沈父鱼死网破的时候, 于是一切开始脱离轨道。
程城垂着脑袋从卧室走出,看见沈微星眼睛出神像是在发呆,缓缓移动的脚步停在原地。
脚步声戛然而止, 沈微星眨了下眼皮, 掩饰掉藏在眼底的情绪, 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开着玩笑道:“你打电话的时间够我朋友过来了。”
程城有些心虚得舔了下唇,眼睛不敢望过去,双手死死抓着衣摆,不说话。
沈微星并不知道刚才小孩干了什么缺德事,格外大方地拍了下身旁的座位,说:“过来坐。”
沙发垫许久没有清理而扬起细碎的灰尘。沈微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两只手在空中拍了下缓解尴尬。程城低低嗯了声,走到程父踢凳子的地方弯腰捡起来坐到沈微星对面。她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一双手的手心覆在膝盖上,垂着脸看不清楚一点情绪,一副小心翼翼又格外歉意的样子。
沈微星心里不是很舒服,这和程城不坐在她身旁拉近两人距离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在目睹程父扬起杆子抽过去,程城那一副习以为常,隐忍哭泣的样子而难过。但她什么都没有说,故作轻松道:“原来你这么嫌弃我呀。”
程城立即抬起脑袋,手心向外摇摆慌忙的否认道:“不是的。”
沈微星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害怕她的手摇废,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瞎说的。”
“我是担心老师您。”程城垂着眼睛牙齿咬着下唇缓缓松开,眼底一片惶恐的说:“我爸爸最好面子,我怕他会报复您。”
房间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程城垂着脖子时间太久而略微有些酸痛,她抬起手掌正想活动一下,刚掀起眼皮望向沈微星时愣怔一瞬。
沈微星眼睛微微眯着,眼神看似放在程城身上,却又像是穿透她停在别的上面。
“老师,您还好吗?”程城问。
沈微星立即回神,笑着说:“没事。”
程城松了口气正想说话,敲门声却恰巧响起,她转头望向沈微星等着她的回答。
沈微星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地面,后腰的痛感还是没有消退,稍微挺了下腰板痛意便向全身开始传递。程城往前迈一步伸出双手,却被沈微星后退一步躲开了,“没事,你在这等着,我很快过来。”
程城没有答应。沈微星便默认她是同意放下心。一会儿门口的要是程父,小姑娘在门口不是很安全。她抬起脚刚走了几步,程城便跟在她身后。
沈微星:“”
行吧,沈微星由着她来,眼睛瞅到了一个玻璃杯藏在身后,贴着门板问:“谁?”
外面传来童周的声音,“我!”
沈微星立即松了口气,只是心里略微有些奇怪,她明明打电话让童周带着洛卿一起来,现在怎么就童周说话了。这些细节也只是想一下,沈微星没有细究,只要门外的人不是许溧,那是谁都好。她玻璃杯都没有放下直接开了门,顿时懂了洛卿为什么没有说话。
门口站着的不止童周,许溧手里拎着她灰扑扑的包,黑着脸看她。
沈微星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地阖上门。
许溧用一只手按住半掩的门,冷冷问:“沈微星,你今天不想回家了吗?”
或许是威胁有用,因为许溧刚说完,沈微星就卸了力往后退了步,让门口的两人进来。
童周进去之间先拍了下许溧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后率先进门,沈微星跟在她的后面,在路过沈微星身旁时衣角被人跩住。
她侧眸冷冷觑了眼,伸出一只手将沈微星的手指一点点从衣摆上剥离,动作冷静而又利索,唯独心脏却是凉飕飕的,刚才看到落在地面上的包时后怕感现在重新涌了上来。
自从那次在沈微星家里看见那些信后,许溧开始捋起当年的事情,结果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因为沈微星那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不得不借助人脉去搜寻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她先从沈父入手,结果发现这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许溧丧气之余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她先后去了沈父常去的几个地方,今天终于在当年的棋牌室稍微听到了那么关于洪峰的事情。
棋牌室早已不如六年前那般辉煌,老板坐在吧台前抽着烟,只说了个大概。
洪峰是个狠心的,连女人都打,高考结束后带着一个小姑娘来了这里,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出去的时候哭的可惨了。
许溧怀疑被打的人是不是沈微星,掏出照片给老板想得到她的确认,结果对方一眼认出来。
她隐约记得洪峰砍过沈父的手指,如果真的对沈微星动手了,那她该有多疼。
许溧光是想想心脏就受不住的抽疼,结果刚一进来屋子就看见杂乱的场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微星手心落空垂下眼眸心底有些失落,但还是跟在许溧的身后,解释道:“我就是懒得骑自行车回去,让学姐接一下我。”
许溧瞅着她在说完之后,眼神落在她的后腰上,随后拽着她的胳膊就向外面走。
“许溧,你等下。”沈微星跟在她的后面喊道。
许溧只在楼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头重重地看了她一眼。沈微星立即闭嘴,只眨着眼睛不说话。
许溧松开对她的手腕的束缚,楼梯向下走了两步驼了下背。
沈微星僵在原地不说话。
许溧叹了声气,解释道:“腰疼还不上来。”
沈微星忽然觉得心里委屈巴巴的,望着许溧并不厚实的脊背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小祖宗,你又怎么了?”许溧转身一只脚踩在往上一层的阶梯上,手掌搭在膝盖上,往她的面前凑了凑。
沈微星抿着唇不说话,只是伸手抹掉了眼泪,掠过许溧身旁扶着腰往下走。
“你倒是说话呀?”许溧在人从她身旁经过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沈微星眼睛红红的,从许溧手心毫不留恋地抽出手腕,说:“不用你管。”
许溧觉得在僵持下去,可能沈微星的腰会受不了。她懒得和她浪费口舌,直接拦腰将人抱起。沈微星挣扎着想下去,两只手强撑着不往她的脖子上搂。
许溧自然感觉到了,眼睛却是盯着台阶,若无其事地下着最后的威胁,“你最好搂着,不然两个人一起摔下去。”
沈微星被欺负的只能流眼泪,她不想搂着许溧,但要是两个人一起摔下去许溧一定疼,她摔过知道是什么滋味,不想许溧受一遍。
只是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生气,在抬手搂着许溧的脖子时,扬起脖颈在她锁骨上咬了一下。
咬的时候不觉得,但松口之后上面印了层清晰的牙印。
沈微星勉强松消了气,开口说:“走吧。”?
? 87、拨云见日(八)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许溧拎着药走到沈微星侧边,一言不发地往车旁走。
锁骨上的齿痕还未消退剩下椭圆形的虚影, 沈微星做为始作俑者颇有些心虚地舔了下唇, 食指屈起勾住许溧的手腕,拇指在她的腕骨上不停地打磨。
其实从开车到医院的路上,沈微星眼泪珠子啪啦地往下掉,许溧边开车边哄, 不是对不起就是我不应该凶你。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了医院, 沈微星剥开后腰的衣服让医生看伤时, 手掌大的地方红肿不堪, 中间夹杂着紫色青色, 看着狰狞极了。许沈微星眼睁睁地看着许溧上演了变脸的戏码, 想稍微缓解一下说不疼, 结果医生手指刚摁上, 她就蹙起眉头闷哼一声。许溧的脸色更差了。
她知道许溧担心她的身体, 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如果这伤出现在许溧身上, 她应该会更生气。想明白之后, 沈微星就开始暗戳戳地哄人。
“栗子, 我腰疼。”勾在手腕上的手指没有得到回应, 沈微星开始卖惨博取她的同情。
偏偏许溧下定决心这次要给她一个教训,依旧板着脸不说话。
沈微星眼睛转了转, 手指不动声色地顺着许溧的胳膊线条往上蹭。靠近医院的街道大多到了晚上人不是很多,只有马路上的车辆嗖地一下穿过。沈微星仗着人少胆大,手指从肩膀滑到锁骨, 围着那截细长的锁骨打圈, 小声说:“许老板, 别生气了,我真的没事。”
沈微星声音质感偏冷调,可能是长期做老师的习惯,除了许溧外她对任何人都是公事公办地语调。现在声音压下来,冷感掉了不少,带着一丝沙哑的柔软,像是安静环境中摆放着的沙漏,由小到大越积越多。
许溧最怕她用这种调子说话,这代表着她压根无法招架,即使摆的阵仗再大,说话时的态度都会好那么一点。
她侧眸正准备开口时,沈微星对着她眨了下眼睛,再次说:“而且都是小伤,要不了命。”
沈微星说完后看着脸色稍有好转的许溧霎时间冷下来,心感不妙准备补救,结果慢了半拍。
许溧扯下她放在锁骨上的手,凉凉问道:“那什么是大伤,从楼梯上滚下来吗?”
沈微星原地一怔,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溧已经走到车边了。她压下心头的好奇,赶紧追赶上去。
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等到了沈微星家,许溧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到了。”
往常都是直接停在地下车库,沈微星蹙起眉头解开安全带,问:“不停在里面吗?”
“不用,我今天回自己家。”许溧隔着玻璃看着前方,胳膊搭在车窗上。
安全带解开发出哒一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脆。沈微星抓着安全带,热血冲上脑袋地问:“许溧,你什么意思?想分手吗?”
自从正式在一起后,两人从来都是住在沈微星家,除了上班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沈微星听见她说不上去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涩意以及失落。但当说到分手这两个字后,沈微星这才反应过来。
许溧轻轻叹了声气,表情稍微有些沉重感的回答道:“你别瞎想,我只是想回去好好想想。”
沈微星侧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许溧脑袋靠在座椅上,深知说到这沈微星并不会走,继续补充道:“我得想一下,面对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女朋友,我该怎么办。”
沈微星捏着安全带的手松开,嘴唇动了又动。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脾气,自己的禁忌,也知道不管是谁和她在一起,都不会轻松。因为她本意就是如此,不是不愿意说,而是没有办法毫无心里防线地说出来。
沈微星垂着眼睛,眼神如囚在笼子里的困兽般挣扎。许溧撇了她一眼,语气很轻的说:“我甚至连她为什么受伤都不知道。”
许溧说完顿了顿,随后垂着脖子手指捏着鼻梁根处,自嘲般地笑了声。
“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沈微星说:“我去家访的时候,恰巧撞见那个人在家暴我学生。”
许溧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坦诚出来,手指垂下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高中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做不到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不管是出于人之常情,还是我的职业,我都不会不管的。”沈微星说完轻轻呼了气,在转头她发现许溧正看着她,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受伤。
她这才松了口气,手指握拳虚虚攥了下,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沈微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心里反应,没有以前的排斥和自卑,再次提起沈父的时候,她可以如此的坦然。
“栗子,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沈微星伸手在方向盘上抓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问:“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车子前立着一个路灯,暗黄色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玻璃透进去了一点。
沈微星手心微湿,略显急促地等着许溧的回答。
许溧终于笑了声,声音很浅很淡,但沈微星就是感觉到她已经不那么生气了,正准备乘胜追击时,许溧开口说:“不了,我今天晚上回去真有点事。”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沈微星着急地抬起脸看她。
也许刚开始确实有,但到了后面早就软下来了。宝贝来之不易,即使上面满是裂缝,可稍稍用心修补一下便可以看到成效。许溧揉着她的手腕,说:“我得回家拿点东西,明天得去补办网吧经营的东西得早起,你好好休息。”
沈微星这才哦了声,推开车门下去,边走边回头看。
许溧目送着她进了小区里面,笑意微敛,垂下眼睛拨了个号过去。
沈微星出了电梯间看见程城在坐在自己家门口,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看着书,听叫脚步声立即抬起头从地上坐起来,“沈老师好。”
沈微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一边问:“来了多久?饿不饿?”
“还好。”程城回答完房门正好开了,跟在沈微星身后走了进去。
沈微星把包挂在门后的衣架上,她一个人住没有那么多习惯,一边把袖子往上撸,一边走到厨房说:“你不用换鞋,在沙发上等着,我下碗面很快就好。”
程城放下包进去帮忙,但走到门口就被沈微星轰出来,只得乖乖坐在沙发上,抱着书包发呆。
沈微星简单下了两碗面,打了两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和程城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吃饭。
吃完后,程城去洗碗,沈微星没有抢活,坐在沙发上和许溧聊着天,等着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放下手机。
程城从衣服上擦了下手,搬了凳子隔着茶几坐在沈微星对面,说:“今天给老师添麻烦了,我明天就会离开。”
听着这话,沈微星认真地问:“有人赶你吗?”
程城愣了下,随后摇头,“没有。”
“那你着急走干嘛?”沈微星摆出利害关系:“我是你的班主任,这些是我的工作,如果放你回去,后面出事了,我也不会好过。”
程城垂着眼睛手指放在膝盖上不安分地动着。
沈微星从那个年纪过来,自然知道她想的想法。这个时候越是顺着程城,要让回去无异于羊送虎口,程父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只得想办法去绑住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
可这种小孩心思很细,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会觉得自己是累赘,但放在外面确实不安全。沈微星想到洛卿的咖啡店,想着程城去那里做个兼职,给自己赚点生活费,可能压力会小点。
决定好后,沈微星开口说:“你不用自责,现在是暑假,我帮你找个兼职你先做,然后赚一点生活费,下学期就是高三了,你得好好准备高考,无论如何也要考出去。”
程城抬起眼睛眼圈又红了,眼泪再次落下。
沈微星想抹去她的眼泪,但又觉得这些帮忙没有必要。只有彻底记住这种痛,才会无所畏惧地走下去。她说:“别哭,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
夜晚,咖啡店。
许溧翘着二郎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对面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三小姐。”男人叫完这个称呼,看着许溧眉头蹙了下,表情略微有些不爽,但还是机械般地说下去,手指将文件滑在许溧面前,说:“我帮您查到的都在这个里面。”
许溧看着牛皮文件袋微微鼓起,猜想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她接过刚抽出一角,一张沈父的照片便暴露在她眼前。
六年没见,他比起以前稍微胖了一点,缺着指头的手掌握着门挡,眼睛略微有些出神地看向门外。
许溧抬起眼睛,不解地问道:“他在哪?”
“精神病院。”男人回答道:“六年前诊断为精神分裂被关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 88、拨云见日(九)
许溧洗完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盯着茶几上的几十张照片出神。
照片按照年份排列摊开在茶几上,有沈父在小区晃荡被警察强制抓去, 有从精神病院跑出来身后跟着骑着电动车的保安以及医护人员, 有在病房里被保安摁在床上强制吃药。每张照片都在说明一件事,沈父在沈微星走后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至于是谁送去的,可能是小区的工作者,可能是街坊邻居, 总之人员不确定。
许溧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 脑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在想起六年前最后一次碰见沈父的事情。
当年她怕沈父影响沈微星高考, 在考试的前几天绑着人关在家里, 但就在最后一天她赶回来的时候, 沈父已经消失了。也是在同一天, 她紧赶慢赶回来, 网吧只剩下桑沃以及空荡荡的休息室。
能用的信息少之又少, 许溧忽然睁开眼睛从茶几上拿起文件袋, 从里面倒出一个名片。那是精神病院的地址以及电话。
X市的精神病院建在郊区,四周都是空旷的田地。许溧坐在后座摇下窗户, 经过闸门时一路畅通, 夜晚的凉风吹进来拂过她耳边的鬓发, 露出紧绷的下颌线以及不见人情的眼睛。
“三小姐, 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了,我们可以直接进去。”驾驶座前的男人把车放在停车场, 毕恭毕敬的说。
许溧点了下头,拢了拢吹的杂乱的头发。驾驶座的人得到回应立即下车,小跑到许溧的车门前弯着腰打开它。
许溧对于这种妥帖的照顾并不反感, 一只脚踩在地上, 对着他点了下头以示谢谢。
她今天穿着一袭黑色的衣服, 衬衫衣摆掖进休闲裤中露出窄瘦的腰,袖子挽到胳膊肘处,折地很整齐没有一点褶皱。她的头发一侧放在后背一侧放在胸前,望向司机时露出没有鬓角挡着的凌厉线条,整个人显得高贵冷艳。站在一侧的司机看着许溧的眼神微微打了个颤,心想幸亏这小祖宗并不经常在许家呆着。
电梯缓缓向上停在四楼,司机等着门大开站在电梯口,许溧下来后他规矩地跟在后面,摁下了门侧的门铃。
精神病院不像普通的医院出了电梯就是科室大门,而是用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将里面和外面彻底隔开,不方便病人跑出去。门的对面就是护士站,也是用玻璃围成了一个圈。里面的护士正对着电脑在工作,听见门铃声立即起身,拎着一串钥匙出来。
许溧注意到她从护士站门出来,用钥匙开了锁转身就将门关上,随后走到大门前,问:“请问,你们找谁?”
司机尽职尽责,报了沈父的名字。
护士哦了声,立即打开门让两人进来后又关上门,说:“今天院长交代过了,我带你们进去。”
现在时间不算晚,但走廊灯已经灭了,不少病房都是黑漆漆的。护士走在前面,解释道:“我刚发完药,大部分的病人已经睡觉了。你们今天要见的这个病人是精神分裂,我建议你们不要一个人进去,万一他发病了会很危险。”
精神病人的情况一般需要药物维持,等到医生确定平稳后留院观察一阵子就会安排出院。沈父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出院,可为什么一住就是六年,在没人支付住院费的基础上医院还没有赶人。
走廊最里面靠着厕所的房间,沈父就站在那里。护士带人走到门口后就离开了。许溧但凡一呼吸就可以闻见厕所的臭味,她蹙起眉头看着褪色的门板以及生锈的门柄,微微侧身让司机推门。
门没有锁,只需要拧一下就可以打开。司机率先进去确定里面安全后,才让许溧进去。
灯已经熄灭了,两处窗户开着倒也没有显得空间灰扑扑的。台式空调立在角落,可能因为制冷劲儿过大,一股夹杂着尘土的凉意迎面而来。许溧眉头蹙的更紧了,她找到灯源开关随后打开。
里面摆着五张硬板床,每张都像那种身强体壮的人躺在上面床腿会吱呀响的那种。地面铺着木地板,因为时间久了上面满是清理不下的污渍。
躺在床上的人因为灯光忽然亮起,蹭地下从床上坐起。他只盖了件薄薄的床单,身上白色的短袖已经沾上了缭绕的圈,望向门口时,他从耳朵上拿下一只耳机,愣愣地看向许溧,眼神闪过一丝惶恐。
那是他怕许溧的象征。
许溧对于这个眼神视若无睹,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后没有找到凳子,随后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垫了沈父对面床上坐下,问:“还认识我吗?”
认识。
化成灰他也认识。
当年他被关在洗手间里,每天早晚都是一个人呆着,唯一能感知外面的仅仅只凭窗外的人声以及鸟叫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战心惊。
他不说话,许溧垂着眼睛不紧不慢地放下胳膊肘的衣服,眼神细腻柔和,但在抚平完衣袖上的褶皱时,忽然掀起眼皮直直对着沈父的眼睛,声音充满了压迫感,说:“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你被关在卫生间里,每天早晚只能对着镜子的事情吧。”
许溧说完勾着眼睛笑了下,沈父的眼神满是惊恐,松垮垮的皮肉在脸上尤其的狰狞,他抱着被子往角落瑟缩,像是一条被人追打的野狗。许溧静静地欣赏完他的表情,眼神满是享受。
“我今天来呢,只是单纯地想问你一件事情。”许溧站起来缓缓靠近,身体遮住了大片灯光,“你要是乖乖告诉我,那也就罢了,要是说上一句谎话,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许溧脸上笑意清浅,说话轻飘飘的如同玩笑,但她的手却掐在沈父的脖子时,如同捏着一只苍蝇。
沈父五指攥着被罩,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蹬。许溧明明没有用力,他却觉得有绳子勒住了脖子,他没有办法吞咽,脑袋像是充着血往上冒。
“别怕。”许溧松开了手,装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我刚才只是试试力气。”
沈父松开了脖子止不住的咳嗽,他一只手指抓着墙,断断续续地说:“这可是医院,你敢胡来。”
许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略有些嫌弃地擦了手指,听到沈父的话后,捏紧了手里的纸团,对着身边的司机笑:“他说我不敢。”
“真好笑,我有什么不敢的。”许溧说完后收敛起笑意,用下巴指了下沈父。
司机立即会意走到床前,用膝盖压制住沈父的腿,两只手攥着手腕摁到墙上。沈父有心反抗,可这些年的生活早就把这具身体养费了,稍微挣扎一下就气喘吁吁。
许溧一只膝盖跪在床上,一只手的捏着沈父的下颌,力气大到仿佛要捏断他的骨骼。她垂着眼皮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将手里的纸往下沈父嘴里松。
刚开始沈父紧闭牙关,脑袋往侧边开始躲。许溧手狠心狠,他越是反抗她的力气就越大,终于那团纸进了沈父的嘴里。许溧满意地松了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往他的嘴里灌。
对付这些狗皮膏药一般的地痞流氓,不能用常规的办法,因为他们总是能不断挑战你的底线,像是恶鬼一样缠着你。
水顺着嘴角滑下打湿了被单,沈父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和抗拒,最后还是咽下那团纸,“我说,我说。”
当年从许溧家里逃开之后,沈父只顾着往棋牌室跑,那个时候他只想找到洪峰,哪怕自己后半辈子以当牛做马为代价也想让洪峰帮着他。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洪峰正在里面喝酒。
他不顾四周人的阻挡,冲进去跪在地上,说:“我有钱,洪哥,你一定要帮我。”
说完,他颤着手指调出手机页面沈微星的照片,因为手抖手机掉在了地上。沈父正想捡起来结果洪峰唰地站起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最后狠狠得把他的手机砸在地上离开。
洪峰回来后就把他关进了自己家的地下室,像是惩罚。他逃了一次,最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沈父没有丝毫隐瞒的说完,最后跪在床上,怕了似的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溧恨不得将这人从窗户上扔下去。当年沈微星以木西为名,就是不想太显眼,结果自己的照片却被洪峰看了个正着,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是在把人当枪使,更何况洪峰。
许溧转身双手握拳又放下,最后转头一只脚踢到了沈父的胸前。沈父胸口传来一阵痛意,脑袋向后一靠,砸在了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许溧又觉得不够,转身对着司机说:“我先出去了,你在里面好好照顾一下他。”
她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随后迈着步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出去了。
走廊外有一面窗户,许溧看着外面高架上明亮的车灯,想起沈微星一个人面对洪峰时,心脏传来一阵闷慌感,就连呼吸都觉得不稳。
她的星星那么小,面对洪峰时应该很害怕吧。
许溧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时硬着脾气没有陪着她去考试。
如果那两天一直陪着她,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许溧抹了下脸,长长叹了一声气。
口袋里的手机在安静的走廊内响了一声。
许溧掏出来看了眼,看见是沈微星的微信便打开。
发送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沈微星靠在床头,两只脚踩在床单上,双腿支成了两个三角形。她的唇很红,鼻梁上架着冷静的银色镜框,可眼神却像失去了聚焦能力看着有些失控,衣领已经褪到肩膀下,露出平滑的肩颈线,在灯光下透着粉色。沈微星一只手应该拿着手机,另一只则放在了下身,手心黏腻手指湿漉漉的。
许溧只看了一眼这张照片就显示撤回,随后而来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一闪一闪:不好意思,发错了。】
作者有话说:
栗子:你想发给谁?你能发给谁?
晚安!!!?
? 89、拨云见日(十)
许溧赶回去的时候, 沈微星大爷似地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追剧吃零食, 一副格外享受的样子, 看见门口站着的许溧后,她先是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眼,瘦削白净的食指扶起滑下来的镜框,跟个没有人一样。
房门半开未开, 空调的凉气都跑出去了。沈微星食指和中指夹着薯片送到嘴边, 声音含糊道:“门关上。”
许溧右手握在金属制成的门柄上, 即使现在是夏天, 那玩意儿依旧冰凉凉的, 但依旧压不住心头的火。她侧过脑袋无所谓地笑了声, 随后甩上门走到沙发前, 扯过沈微星的零食扔在桌上, 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将人压制在沙发的角落, 问:“发那张照片什么意思?”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在沈微星的脖侧,浸红了那片皮肤。许溧两只手撑在沈微星的耳侧, 如同将人圈禁自己的空间内, 不留余地地追问。
沈微星看地心痒, 指腹顺着许溧下颌骨的线条滑落, 专注得研究那道利落的骨骼,回答道:“你两天没回来了, 管我发给谁。”
“胡说。”许溧任由那截手指在下颌骨上摸索,放任自己的眼神贪婪地盯着她,“我一天没有回来, 怎么就成一天一夜了?”
沈微星生气不说话, 指腹从下颌骨落到喉咙, 随后勾着嘴角轻轻一笑。许溧略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精神放松之下,领口失去了主动权被身下的人一把拽住,使她整个人都趴在沈微星的身上。沈微星声音听着发软,说:“我管你多长时间,你敢不回来我就敢偷人。”
“你敢?”许溧掐着她的下巴说。
沈微星哼了声,毫不畏惧的回答道:“你看我敢不敢?”
事实证明说大话是被付出代价的。沈微星两只手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掏出的黑色带子绑在头顶,www.youxs.org。她的眼镜还没有摘下,但衣领已经扯到胸口的位置了。
许溧打开茶几下的抽屉,半蹲着身子在里面随意倒腾了下,就拿出了要找的东西。她看了眼沈微星,在她惊诧的眼神中,摁下了开关。空调的噪音已经被玩具的噪音覆盖。沈微星不明白接个吻的功夫,自己为什么会同意让许溧绑着她。总之反应过来的说话,道具,人,都准备好了。
“记得这个东西吗?”许溧举起手里的东西让沈微星看。
沈微星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彻底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小玩具买的初衷一是图新鲜二是趁着许溧没在,可以用视频逗逗她。结果现在用自己身上了。
“不看看吗?”许溧拿着东西隔着薄薄的意料在她胸前游走。
沈微星头皮一麻,绑在头顶的双臂彻底放松下来。许溧伸手将衣领往下扯,方便露出的部位可以直接和手里的东西接触。她的视线在沈微星脸上游走,看她阖着眼颤着睫,眼镜在鼻梁上要掉不掉,红唇微张轻轻吐气的样子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沈微星闷哼一声,扬起脖颈露出绷紧的线条,重重喘了口气,脚趾不受控制地蜷在一起。她的皮肤本就白,现在灯光一落,更像是瓷娃娃般脆弱。
差点东西。
许溧扔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沈微星现在的感觉如同玩过山车,刚升到最高点了,整颗心都悬起来,看着地面准备落下时却通知没电了,简直是晦气。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许溧走向洗手间的背影,不可思议地问:“这个时候了?你干嘛?”
“找我送你的链子。”许溧手放在门柄上说。
沈微星欲哭无泪,提起脚狠狠砸在沙发上,扬起头看了眼绑起来的手腕,喊道:“你先松开我,让我自己先解决呀。”
许溧自然没有搭理她,拧开门柄就进去了。
链子还在洗手台上放着,许溧拿起来后重新走到卧室,摁着沈微星就给她带上。黑色的皮革和白色的皮肤对比特别明显,尤其是上面闪着小碎光的XL两个字仿佛刻在沈微星的皮肤上。
许溧这才满意,重新拿起东西和沈微星玩了起来。
结束后,沙发已经不能看了。许溧清洁完后将她抱进卧室,随后拿起毯子将两人盖上。沈微星被剥地只剩下锁骨链,她躺在许溧的怀里,小声骂道:“禽兽。”
许溧嗯了声,对于这个称呼也不反驳,反而搂紧了沈微星的身体,夸赞道:“宝宝真棒。”
刚刚才下去的羞耻感又蔓了上来。沈微星红着脸,揉着自己磨地发红的膝盖和胳膊肘,想起那个时候许溧喊自己老师,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给你说个事。”许溧在她耳边轻声说。
沈微星哼哼唧唧地说:“你说吧。”
“我见到你父亲了。”许溧说。
沈微星先是愣怔几秒钟,随后快速眨了下眼睛,嘴巴含糊地嗯一声,说:“我还想玩。我们换到厨房去,好不好?”
许溧知道她听明白了,但还是选择逃避,抬手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星星,其实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不等沈微星说话,许溧出神地盯着前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小时候那些事好像是一把锁子,你将自己锁在黑漆漆的柜子里,拒绝和所有人交流,在大学发生了那件事后,你看着开朗,但实际上只把木柜换成了玻璃的,你还在里面。”
许溧想起刚才听见沈父那些话产生的后悔与自责,在收到沈微星的微信后,忽然觉得手边一直空落落的感觉变成了真实,忽然觉得庆幸。
幸亏沈微星找回来了,她才没有彻底弄丢她。
许溧转头看向沈微星,灯光下,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阖在一起,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许溧轻笑了一声,闭着眼睛碰了下沈微星的额头,说了句晚安后睡熄了灯。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清浅,一上一下的起伏。沈微星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没有闭上眼睛。
第二天起来,许溧早就没影了,沈微星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饭开始办公。可能是许溧昨晚的话影响了她,导致她今天的工作效率格外低,常常对着电脑屏幕发一会儿呆才回神。
自从回来之后,沈微星没有去过旧屋,没有见过沈父。不仅仅是因为她和沈父失联很久,而是因为她压根不想看到这个人。因为只要见到他,她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小的时候,想起那些非打即骂的生活。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这是在逃避,可这有什么办法,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时间久了,她也就忘记了沈父,好像也忘记了那些老旧的屋子里,男人的怒喊声,女人的低泣声以及自己憋红了一张脸却束手无策的自己。
太难堪了。
可却不得不承认,许溧说的对,那道无形的锁子是她和别人沟通的障碍,她没办法对任何人坦白,也没有办法对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甚至是许溧她都做不到。
可见了沈父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又是成晚的噩梦环绕着她,让她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和野兽抢食。
沈微星揉了下太阳穴,多拿了几个同学的资料,打算用工作平复心情。沈微星往包里揣了本子和笔,顶着烈日出门了。
今天要去地这几个学生家庭环境不错,但真不算凑巧,沈微星去了三家,只有一家的家长在,因此预留出来的时间大半没有消耗出去。沈微星回去的路上想起在洛卿那边做兼职的程城,叫了辆车准备过去看看。
沈微星推开门鼻翼间先是嗅到了咖啡的香味,一侧眸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吧台前站了十七八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最近大火的剧,程城站在吧台后,眯着眼睛看着收银机,表情格外谨慎小心。
沈微星记起大学时自己在一家水果店兼职,晚上十二点快要打烊的时间,外面进来了一男一女,挑选了好几个高端水果放在收银机前。沈微星正在打扫店了的卫生,见到两人挑选完了,在围裙上擦干了手结账。收银是那种需要顾客打开二维码扫一下的那种,结果因为当头系统升级,她没有盯到最后一步,那单生意并没有付款。
店里有规定,碰到这种情况营业员必须垫付。那两个人消费两百,相当于沈微星一天的工资。
终于确认无误,程城松开眉心的褶子,说了个数字,并用摊开手心指引顾客在收付款处进行付款。服务期间,程城全程弯着嘴角,露出得体的笑,脸上未见丝毫不耐烦。
沈微星总是能从程城身上看出点自己的影子,那个固执,死犟,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用浑身刺保护自己的高中生。她是因为运气好遇见了许溧,那条大道即使前面到处都是绊人的石头,砖块,行到一处还会时不时踩进泥泞的沼泽,落得满身污垢,可终究结局不差。但程城若没人拉一把,她怕她会走到另一个方向。
那几个女生付完款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等着。程城这才有空招呼站在门口的沈微星,问:“老师,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沈微星骤然回神,心脏只觉得寂寥空虚。她望向程城时,轻轻眨了下眼睛,说:“过来看看你,到这里还习惯吗?”
程城身上的围裙不知从哪蹭到了神色的咖啡渍,形状像是飘忽不定的云。她将双臂规规矩矩地垂下,一双眼睛既沉又静,“还可以。”
“你爸爸最近有找你吗?”沈微星走到吧台前,胳膊肘随意搭在上面,指腹划过点餐册子的边角。
“没有。”程城摇了下头,垂着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想蹭掉围裙上的污渍。
沈微星看出她心里有事,准备问两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声,不似来电声,不似微信声。沈微星对她说了句等下,随后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完后掌心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它。
那是一个日历提示音。
再过几天便是沈母的忌日。
作者有话说:
有点好奇,为啥大家都觉得星星可以反攻成功?评论有红包哦(比心?
? 90、拨云见日(十一)
沈母查出癌症的时候, 沈微星在上大一。那是个暖融融的冬日,太阳光线落在白雪上时亮堂到刺眼, 宿舍窗户上洒满了金色的夕阳。沈微星刚结完热水没有拧上盖, 白雾袅袅升起,灼的人眼睛疼。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时,手机响了。
高考结束后,沈母和她来了这里, 一人一份兼职先做着, 缓慢度日。沈微星依旧寡言少语, 每天除了吃饭会和沈母碰一面, 其他时间不是在房间就是在兼职。沈母知道她心里有怨气, 也不敢上前开导, 只能降低两人的见面频率, 一般情况下不会打电话给她。
因此今天接到沈母的电话, 沈微星垂下眼界稍微思索, 还是摁下了通话键。
沈母上来先是一阵嘘寒问暖,例如最近有没有感冒, 有没有好好吃饭, 天气冷了注意加衣, 沈微星坐在椅子上, 她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到了最后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沈母还是犹犹豫豫不挂电话, 沈微星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您怎么了?”
即使两个人都清楚,母女之间的关系早就如同落地的玻璃, 碎地连渣都不剩。可沈微星还是坚持着特殊节日回家, 有问必答的习惯。沈母清楚的知道, 沈微星做这些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她的母亲,而不是发自内心地和她亲近。
想到这,沈母鼻尖一酸,说话时声音微颤,“星星,我生病了。”
沈微星抬眼看着书桌后的窗户,薄薄的夕阳洒在上面,粲然美好。
“胰腺癌。”
水杯倾倒,滚烫的热水全部洒在了沈微星的手上。手背烫的一片通红,皮肤如同白纸般脆弱,轻而易举就烫出了一水泡,看着格外吓人。沈微星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起身走到宿舍门口,说:“你在家里等我。”
那天回去后,沈微星带着沈母去了几乎所有的医院,得到的全部都是一个检查结果——胰腺癌。
胰腺癌早期没有症状表现,只有到了中晚期才会显露出来。医生告诉她,胰腺癌病情发展特别快,稍不留神就会丧命。即使做了手术,复发率也还是很高。
沈微星当天就办理了住院手续,从医院走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店看见招聘信息,就会进去仔细询问,总之到家的时候,她已经身兼三分兼职了。
沈母走的时候,沈微星因为和室友发生冲突锁在了阳台上,并没有赶上最后一面。
那个时候她很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去世,还有在这个嘈杂纷乱,到处都是同行者的世界里,她没有一个亲人。
沈微星觉得自己就像溺水的人,身体泡在冰冷的河水里,缓缓下坠。
“沈老师。”程城站在吧台后,身体稍微往前凑。
沈微星很快回过神,冲着程城笑时顺便收起手机,问:“怎么了?”
店里客人不多,只有刚才那几个小女生,话题已经从刚才的热剧变成了明星。程城叹了声气,说:“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又发了些短信,不过我都没接没看。”
沈微星同意地点了下头,程城虽然年纪小,但比起她那个时候稳重很多,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要有事,不管是报警还是打我的电话都行。千万不要一个人面对他。知道吗?”
程城同意了,只说了个好字。
沈微星从咖啡店出来后,顶着日头去了网吧。
现在算是下午时间,网吧很安静,不少网民带着耳机直接睡觉,只有寥寥几个开着电脑。
许溧开了个小游戏心不在焉地玩着,听见风铃清脆的声音,懒懒地掀起眼皮看着沈微星。
沈微星今天穿着难得比较野性,针织吊带搭配条纹连帽长衫,下面搭配浅蓝色的超短裤和马丁靴。她披着长发垂在肩头,脖子上的黑色链子因为头发遮挡,只隐约看见了两个字母。
许溧抬起一只手松松掩在唇部,用下巴指着身边的凳子,问:“天气很热,怎么忽然过来了?”
沈微星脸上挂着汗,堆着头发的颈窝,衣服的后背都很湿。她坐下后把头发全部挽起来,用夹子夹在脑袋后面。许溧抽了张纸巾,蹭着她的额角,慢慢擦干上面的汗水。
终于凉快下来了,沈微星头发挽起来后,那条链子就全部暴露出来,就在脖颈的最中间,宽度固定的恰好好处,丝毫没有往下掉的趋势。
“问你话呢。”许溧说着用自己的膝盖碰了下旁边沈微星的。
她一直坐在空调房里,体温大约正常但应该稍微偏低。沈微星刚从外面进来,闷得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一样,哪都是汗津津热呼呼的。
沈微星只觉得被碰到的地方仿佛被冰蹭了下,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那温度就消失了。
她侧过脑袋撇了许溧一眼,站起身直接坐在她的腿上,两条胳膊环在她的脖颈上,说:“好热,快给我降降火。”
两个人挨在一起,热度比一个人大。许溧手顺势揽着她的腰,哭笑不得。
“有没有想我?”沈微星扬起头,借着亲吻许溧的动作轻轻舔了她的下唇,随后很快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知是谁不下心拔掉了耳机,音响里传来轻缓的音乐声。
许溧被撩的心痒,偏偏身上的人还嫌姿势不舒服,大腿蹭着她的小腹想要换位置,及其不安分。她没忍住,手掌顺着裤腰向下,在后腰轻轻拍一下,劝她,“安分点。”
沈微星被这轻浮的动作震慑住了,半晌没有缓过来。她好歹今年二十四岁,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虽说私底下开放了些,但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是有羞耻心的,一时之间,看许溧的眼神都有些恼怒。
“这里离你学校很近。”许溧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想笑,伸手用虎口卡在她的下巴上,说:“小心被人看见了。”
平日沈微星很少在靠近学校的地方和许溧亲昵,怕被学生撞见,怕被同事撞进,怕被家长撞进。虽说女生之间这种姿势很常见,但未免太不稳重。可今天沈微星却偏想由着自己的性子贴着许溧,不想和她分开片刻。
“这个时候哪有人。”沈微星用后背靠着许溧胸前,脚尖在地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将锅推给许溧,“你是不是嫌我重?”
沈微星的胃拳头大小,塞不进几口米粒,身上的肉卖人,也切不下几斤。每次到了吃饭时间,许溧就头疼。
沈微星掌心握着鼠标,帮着游戏的小人冲关,没有等到身后的人说话,她有些丧气道:“昨天还视若珍宝,今天就弃如敝履,渣女。”
许溧一句话都没说,却背了骂名。她伸手在沈微星的腰上捏了下,说:“你讲点道理,行吗?”
话还未说完,沈微星主动从她身上下来,眼神闪过极小的局促。许溧还以为自己又惹到小祖宗了,拉着她的胳膊问:“你干嘛?”
一来一回,沈微星看了眼玻璃外面越来越近的影子,跑回休息室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办法,她只能就地选择最原始的办法,蹲下。
网吧修成玻璃门就很方便里面观察外面或者外面观察里面。许溧顺着沈微星最后的眼神看过去,眉头微微一挑,松了手。
外面的两个男生在距离网吧五六米的距离,模样十六七岁,有说有笑。其中一个瞅了眼网吧,脚步顿住。身旁的人问:“好不容易出来上网,你发什么愣?”
“没事。”男生隔着透明玻璃看着吧台的老板,揉了下眼睛,不可思议道:“见鬼,我刚才好像看见班主任了?”
“不会吧。”另一个男生提起一口气,转头在网吧看了眼没有找到老师,及其不耐地踢了对方一下屁股,说:“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男生舒了口气,跟着走进网吧里。
“老板,开两个小时机。”踢人的男生拿起手机扫了下二维码付钱,“两个。”
另一个男生站在侧面,看着老板娘坐着椅子,距离吧台的距离可以经过一个人,导致使用键盘的姿势及其别扭,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的卡。”老板娘操作结束,拉开抽离给卡,手掌却在边角挡了一下。她把卡拿出来,顺着桌面滑到两人面前,继续:“上面标着位置。”
踢人的男生接过,道了声谢就要走,结果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喊道:“你走不走。”
“来了。”男生击碎脑袋里的乱七八糟,格外谨慎地拿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放在老板娘面前,说:“这是我们班主任,你要看见她了,麻烦给我们说声。”
看见照片,网吧老板娘先是愣了下,随后眼尾向上扬起。
照片是个半身照,里面的女人扎着普通的低马尾,戴着银丝眼镜,穿着老土收腰的白衬衫,很有大众心里老师的形象。但唯有许溧知道,这个看着不苟言笑的人刚才还坐在她腿上,不动声色地撩拨着她。
“行。”
听见老板娘一口应下,男生松了口气,正准备道谢时,听着对方格外体贴道:“你给我发下照片吧,我怕我没记住。”
作者有话说:
来了!其实最开始的设定是互攻,但后来写了一点后发现星星就很不适合,小时候受太多苦了,现在只想躺平摆烂哈哈哈?